雖然知道大個子就在雜貨鋪後院守孝,但蕭泉的步履依舊匆匆,和邵本初同時進入别墅大門後,顧不上搭理薛東的恭維,就着急的趕到後院。
隻是,在他一腳剛邁過院牆的空門,眼前的一幕直接讓他整個人安靜下來。
入眼處,是姚斌那醒目的魁梧身闆,此時的他,身披麻布,頭裹月白色孝巾,垂手跪在地上。
一旁的鐵山剛給劉阿姨的屍身整好衣襟,看到蕭泉,他歎了口氣,也不說話,就起身向外走去。
在越過蕭泉的時候,鐵山停下腳步,拍了拍他的肩膀,沉聲道:“劉姐姐剛走,姚斌一時半會兒的腦筋轉不過彎,你别說什麽重話!”
顯然,姚斌脫離隊伍的消息,讓終日與鐵匠爐爲伍的鐵山也驚動了。
蕭泉點了點頭,他從鐵山伸過來的手上接過一根白色孝巾,仔細的綁在額頭上,爾後撣了撣身上的積灰,也不管一身血水,就那樣緩步走到劉阿姨屍身前,重重的跪在地上,俯身認真的磕了三個響頭!
作爲劉阿姨唯一的家屬,姚斌木納的睜着眼睛,機械性的對着蕭泉半身鞠了三下躬,以示回禮。
做完這些,大個子又回複到剛剛的模樣,除了紅腫的大眼不時流出一道淚珠,其他都是紋絲不動……
蕭泉張了漲嘴,幾次想說些什麽,但話到嘴邊,卻一個字兒也蹦不出來,如此這般,幾次下來,他長長歎了口氣,就這樣同姚斌一樣,跪在地上,久久不語……
也不知過了多久,姚斌轉動一下發酸的眼睛,看到蕭泉右臂上被血水染成紫黑色的孝布,張開幹涸的大嘴,甕聲道:”在來到這裏後的第一個晚上,娘就告訴我,讓我一切聽你的話,她說,你不會欺負我,更不會害我,不過,我真的打不動了,蕭泉……我真的好累,我想陪着我娘!“
聽到這話,蕭泉的鼻頭猛的一酸,兩行熱淚就奪眶而出,他知道,爲人木納,不知變通的大個子,能說出這話,就說明他真的心已死了!
哀莫大于心死!
蕭泉不爲接下來的戰鬥擔心,從一開始,對于死亡的恐懼,他就不曾有過,相較于那些災變一開始就變成喪屍的同類,他對自己活着的每一天都覺得是賺的,在他看來,相較于活着,他更看重活着的狀态,而非結果!
不然,現在的他,應該早就死了吧,畢竟,按照邵本初當時的打算,在“遺失的寶箱”任務中,他是要直接放棄掉姚斌、黃傾國和其他人的,那麽最終活下來的蕭泉和邵本初,又怎麽可能完成高博的前兩環任務呢?!
蕭泉眼下所擔心的是姚斌,這樣一個憨頭憨腦的家夥,在失去戰鬥意志的情況下,怎麽也活不了幾天的啊!這個吃人的世界,會随時将他吃的骨頭渣子都不剩下!
“我打小沒爹,我娘在村裏人的白眼下,辛辛苦苦把我帶大,結果我上學不行、參軍因爲文化不夠也不行,除了吃我好像就不會别的,”姚斌兩眼發直的看向地上,低聲說道,“鄰居家的小孩欺負我,我娘也隻會拉着我跟人家講道理,往往都是被人家的長輩罵的哭出來,每到這個時候,我都想一拳打死那些罵我娘的人,如果一拳不行,那就兩拳!三拳!”
“就在去年,我娘用攢下來的積蓄包了一個魚塘,我們家的日子才慢慢好過,可是她的糖尿病卻發了,”姚斌膝邊土地上的淚水已經浸濕了泥土,将其打濕成一片沼澤,“我不顧她的反對,堅持要帶她來天海市看病,結果卻害死了她!娘!姚斌不孝啊……沒能讓你享一天的福氣!”
面挂淚水的姚斌,每次重重的叩頭,都沾上滿臉的泥水,一時間,他整個人的臉上,除了不停顫抖的雙唇間隙露出的白牙,就隻有那充滿紅血絲的眼瞳……
“姚……姚斌……”蕭泉張了半天嘴,卻不知道該怎麽去安慰這個憨直的夥伴,伸出的手臂,僵直在半空中,怎麽用力都無法落下……
“娘沒了,我活着,除了能多活幾天,還有什麽意思!這個世上除了娘是真心疼我,你們一個個的哪個不是想利用我?!”姚斌猛的擡起頭瞪向蕭泉,他好似發狂般的大聲吼道,“娘說你不會害我,那是因爲你需要我!我現在出去到外面喊一嗓子,要我加入他們隊伍裏的人多的是!可是我爲什麽要加入你們?我爲什麽要加入他們?我就是我!我就是姚斌!我除了在這守着我娘,我哪都不去!”
蕭泉心裏縱然千般難過,也被這突如其來的一句話,給擊打的不是味道——百味雜陳啊……
他知道,眼下不是同姚斌溝通的時候,雖然,此刻的大個子更需要安慰和寬解,但他的時間真的不多了啊!癱子在隊伍通話系統裏,已經叫他幾遍了,想來前廳裏坐着的人,讓一向自傲的邵大軍師也覺得棘手?
爲了高博任務,蕭泉要用盡一切努力,這不僅僅是爲了自己,更是爲了小敏丫頭,他也要好好的活下去,争取有朝一日,拿到複活藥劑!
“姚斌!”蕭泉啞聲道,雖然利用瞬回藥劑恢複了嗓子,但咽喉的聲帶破損,卻一時半會兒的還沒痊愈,“我現在要去同癱子商量接下來該怎麽做,如果,高博任務結束後,我還活着!那麽我蕭泉一定會陪着你,完完整整的給咱媽盡孝,送她老人家走完最後一程!”
“咚咚咚!”蕭泉複又重重的朝地上磕了三次頭,用力起身大步向外間走去……
來到前廳後,正看到薛東領完邵本初交代的任務走出去,他也不搭話,悶頭邁進廳堂,看了眼廳間站着的項軍和齊天,就扭頭對着搭檔道:“怎麽?這就是你說的,被高博追了好些天的人?高博那個死變态就喜歡醜八怪?這兩個家夥一個賽一個醜,一個被燒成炭的我還能理解,另一個全身都是毛,演孫悟空呢?如果他高博喜歡這個調調,那我直接從外面多找幾百個醜老女人去誘惑他好了。”
還未從姚斌的話裏走出來的蕭泉,全身上下帶着一股濃郁的火氣,那種燒灼靈魂的煩悶,使得他說話都夾槍帶棒的,失去的往日的嬉笑……
“嘿!小子,别說俺老齊偷襲你,給俺接招!”聽到蕭泉的話,毛臉齊天直接炸了,他生平最讨厭别人說他是異人。
隻見這齊天一腳踢飛凳子,左腳向前一邁,整個人在場間劃出一道殘影,再見時,已出現在蕭泉眼前,随着他出現的,還有那個拳頭!
“嘭!”的一聲悶響從蕭泉胸口發出,來不及做任何準備的蕭泉,哪裏能承受住這猛烈一擊!
隻見他那被打成大蝦一樣的腰腹,直直的向後飛去,飛出前廳的大門,撞破了幾個擺放在庭院的花盆,重重的砸在大門邊的牆壁上,濺起滿地的煙塵!
“再來!”齊天顯然覺得氣沒出夠,他那右腳又是向前一邁,一道殘影飄過,整個人又再次突兀的出現在蕭泉身前,那揚在半空中的鐵拳上的一層絨毛,竟也帶着根根如刺般的淩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