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麽……他現在這樣了……”吳警官看了一眼史文的屍體，“你能接受？”

“能不能接受都這樣了，這是他自己的選擇，我現在擔心的是我的父母，該怎麽和他們說？”史澤說道。

沒人說話。誰都不知道該怎麽說，實話實說？恐怕除了我們這幾個人外，沒人會相信離奇成這樣的愛情故事。

最後，吳警官拍了拍史澤的肩膀，說：“至少他們還有你。”

史澤點點頭，笑了。

按史澤的要求——實際上是史文自己的要求，史文的遺體送去了火化，骨灰撒進長江。

史澤離開前的晚上，大家一起吃了頓飯，從傍晚6點一直吃到淩晨飯店打烊，我們聊了許多，關于史文和那個女孩的，關于我們以往在殡儀館所遭遇的，關于神的……大家七嘴八舌，最後讨論出來的結論是：

神大概是存在的，我們的命運大概是被規劃的，宇宙是神的作品。

陰差這項工作是由人來擔任的，有數不清的陰差，他們就生活在我們身邊，可能許多次和我們擦肩而過，而你從未在意。他們大概是神的寵兒。

鬼麽？神爲什麽創造這種存在？我們想不出來，總不見得僅僅是爲了吓唬人吧？總之既然存在，就一定有存在的理由咯。

最後史澤非常羨慕地望着我們說：“你們真是一群有意思的人，有那麽多有意思的經曆，要不是家裏有父母，我真想跑來和你們一起混。”

“歡迎啊。”陳偉笑呵呵地對他說，“我們單位正缺一個化妝師呢，你有空去培訓一下，回頭來上崗吧。”

這天晚上，盡歡而散。

第二天，陳偉開車把史澤送到了A市火車站，F縣火車站雖然挂着我們的地名，但并不如A市火車站好。

出于好奇，我們後來又去了一次爛尾山莊，可灌木後圍牆上的破洞消失了，圍牆好端端的，壓根沒有修補的痕迹，仿佛那個洞，從來就不存在似的。

陳偉撓着頭，問：“你們說以後我們還能再見到那個女孩麽？”

誰知道呢。

館長出院了，在家休養了幾天後，就一瘸一拐地來殡儀館上班了。恢複上班第一天館長就召開員工大會。

會議中，他首先肯定了他不在單位的這段時間裏陳偉和葛大爺還有李師傅的工作态度，繼而又指出他們工作中的某些不足。

在陳偉看來，館長純粹是在雞蛋裏挑骨頭，大概唯有這樣，才能确定他在殡儀館裏最高領導人的地位，沒有他館長的帶領，工作是做不完美的。

“我覺得我們嘛，當務之急要招到一個化妝師，這個工作很重要嘛。”館長說。

“重要是重要，不過怎麽招呢？去報紙上登招聘廣告？”陳偉問。

“廣告就不用了。”館長想了想，說，“J市有個民政職業技術學院，回頭我去聯系一下，招個剛畢業的學生來吧。”

我們這地方雖說是個旅遊區，但并不有名，加之地方小，地方偏，館長開出的工資又不夠理想，所以即使是剛畢業的學生，也不大願意過來。

館長跑了J市幾次，好容易招來了一個今年剛畢業的女生。

她叫許香，今年才十九歲，是個普普通通的女孩子，個頭不高，黑黑的，瘦瘦的，大概是剛來的緣故，爲人腼腆，不是很愛說話。她是F縣人，因爲找不到更合适的單位，而我們這地方離她家近，所以才過來了。

館長很高興，在對我們介紹許香時，特意說：“不要看人家小許年紀小，人家可是科班出身，你們雖然有工作經驗，但不是專業的，所以你們要虛心，要多多向小許學習。”

聽陳偉說殡儀館新來了個女孩，吳警官非常激動，借了輛破自行車就直奔殡儀館，可當他見到許香後，一臉興奮立刻變成一臉莊重，他莊重地看着陳偉，又莊重地拍了拍陳偉的肩膀，最後莊重地說：“陳偉同志，我看這個姑娘人還蠻淳樸的，你可以考慮考慮。”

陳偉非常認真地考慮了一會，說：“吳警官，她不是我喜歡的類型，還是你考慮吧。”

吳警官則無不遺憾地說：“那就可惜咯，你們這個鬼地方來個姑娘不容易啊，我勸你還是再慎重考慮一下。”

陳偉一本正經地答複吳警官：“我已經非常慎重的考慮過了，我覺得還是你考慮一下比較合适。”

兩人考慮來考慮去，考慮的結果是他們兩人誰也不打算考慮了。

王豔得知此事後，說這兩個混蛋缺德死了，就算許香真的長得不好看，但也不至于沒人要吧，沒準人家還看不上他們呢。

我說那是，這兩個混蛋隻用**看人，活該他們打光棍。

“那你呢？”王豔忽然把矛頭轉向我，“如果我長得難看，你會不會喜歡我？”

“這個嘛……”我考慮了一下，決定實話實說，“如果你長得醜的話，當初我大概就不會喜歡你了。”

王豔不說話，斜着眼看着我，我頓時心中一凜，打算亡羊補牢，誰知王豔突然笑了，笑得又甜又美：“莫宇，我最欣賞你的誠實了，不過嘛，我也必須要讓你知道，誠實是要付出代價的！”

慘不忍睹。

“慘不忍睹啊。”陳偉一邊比劃一邊給我們形容今天送來殡儀館那位死者的慘狀，“臉上的骨頭全碎了，臉已經完全沒有了，全都拍平了，就像一塊平闆。”

吳警官啧啧兩聲，說：“那她落地的時候應該是臉先着地咯。”

“那肯定是了。”陳偉說，“從十樓直接拍在地上，你們想想看……”陳偉試圖激發我們的想象力，讓我們胃口盡失。

死者才三十多歲，女性，生前患有抑郁症。

據說她在跳樓前沒有表現出任何異常狀态，早飯吃得好好的，接着收拾了餐桌，洗掉餐具，又把一家人昨天換下的髒衣服放進洗衣機給洗了，在陽台把洗淨的衣物晾曬完後，她就爬上陽台，從十樓一躍而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