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時而眉頭緊蹙,時而眉心舒展,時而嘴巴張大像是非常驚駭,時而又雙唇緊閉變得異常嚴肅……
總之,在這個半個小時的時間裏,他的臉上起碼出現了諸如驚訝、惶恐、擔心、傷感、欣慰等至少不下十種的表情。
似乎有一個看不見的人正在用我們聽不見的聲音在給他講述一些事情。
好容易等到他的面部表演結束了,他又像個不倒翁似的杵在原地一動不動,像是在出神想些什麽,又像是什麽都沒想僅僅是在發呆而已。
陳偉忍不住想叫他,隻“哎”了一聲就被吳警官制止了,于是我們隻好繼續大眼瞪小眼地看着他。
終于,又過去了五分鍾後,史澤才緩緩地吐出一口氣,他拉起史文幹癟冰冷的右手,如同告别般地用力一握,又輕輕放了下來。
這時他才不緊不慢地開口了,他說:“剛才史文和我說話了。”
“什麽?!”史澤這句話把我們震得不輕。
“剛才是你哥哥在和你說話?”陳偉問。難怪之前史澤的表情變換豐富。
史澤點點頭,說:“是的。
“他……在這裏?”陳偉問道。
我們不安地四處張望,随後目光又都落在了石床上的那具屍體身上。
“也許在吧。”史澤不确定地說,繼而又肯定道,“現在是肯定不在了。我也看不見他,但我能聽見他說話,當然了,不是耳朵上的聽。”
“心靈感應?”吳警官問。
“嗯,大概是這樣吧,總之我知道他在說什麽。”史澤說道。
“他和你都說了些什麽?”我們有些好奇。
“他說他現在很好,他終于可以和那個女孩在一起了。”史文如實說道。
“那女孩剛才也在?”我有些驚訝的問道。
“應該吧。”史文點了點頭。
“現在呢,他們去哪了?”我們連忙問。
“去了一個我們去不了的地方。”史澤望着史文的屍體,臉上露出淡淡的憂傷,但轉瞬即逝。
“這麽說,史文現在是……那個東西?”陳偉瞪着眼睛問,他指的是“鬼”,大概擔心說出來會令史澤不悅。
“你是說鬼吧?”史澤倒不介意。
“嗯。”陳偉點點頭。
“怎麽說呢?”史澤皺了皺眉,似乎不知道該如何向我們解釋,“鬼是人死後成爲的一種東西,對麽?”
“嗯。”陳偉點點頭。
“史文其實還沒有死。”史澤說。
史澤這話讓我們莫名其妙,屍體明明白白地就在眼前,怎麽可能沒有死?
“人都有一個期限,史文的期限其實還沒有到,也就是說,他還沒有到死的時候,但是他的身體在冷櫃裏凍的時間太長,用不了了,所以隻能以靈魂的狀态繼續存在,和真正的鬼魂是有區别的,這麽說,你們能明白?”史澤跟我們解釋道。
“大概能明白,不過,還是有很多不明白。”我滿臉疑惑的看着他說道。
史澤笑了一下,說:“其實我和你們一樣,很多地方也不明白,但是史文和我說的東西十分有限。”
“他有沒有和你說他的身體是怎麽從殡儀館裏出來的?那個女孩?”陳偉問。
“大概是吧,除了她,我想也不會有别人,顯而易見的。”史澤說,很明顯史文沒有和他解釋過這個問題。
“既然如此的話,那麽那個女孩爲什麽不在他被送進殡儀館的第一天就去救他,這樣身體就不至于用不了了吧?”
史澤歎了口氣,說:“是史文自己決定的。”
“什麽?”我們不明白。
“是史文自己決定的,隻有如此,他才能和那個女孩在一起。”史澤說道。
“你的意思是,從史文的屍體被發現,到被送進殡儀館,然後到突然失蹤,都是他自己一手策劃的?”我有些驚訝。
“是的。”史澤點了點頭。
“爲什麽要這樣?”我問。我們都想不通,如果非要“死”後才能和女孩在一起,有無數種方式可以達到這個目的,何必要這樣大費周章?
史澤沒有回答我的問題,卻問我們:“你們相信有神的存在麽?”
“既然有鬼,應該也有神吧。”陳偉說。
“不不,我指的神不是你認爲的那種,我指的神是……比如西方的上帝,萬物之主的那種。”史澤搖搖頭解釋道。
“這個……”我們面面相觑,問題越搞越大了,都捅到上帝那裏去了。
史澤笑了笑,說:“其實這也不過是我的猜測,史文并沒有和我說這些,這麽說吧,如果史文不這樣大費周折的去‘死’的話,他是沒辦法和那個女孩在一起的。我們生也好,死也好,都是在神制定的規則内的,而規則有漏洞,所以史文是鑽了個空子,這是史文的原話。”
“你越說我們越迷糊。”吳警官說。
“我也一樣,不過……”史澤做了個攤手的姿勢。
“那女孩是什麽人?”我問。
“就像你們之前所猜測的那樣。”史澤說。
“陰差?”陳偉反問道。
“可以這麽說吧,史文并沒有和我說太多關于她的問題。”史澤點了點頭說。
“你怎麽不多問幾句啊?”陳偉埋怨道。
史澤笑了,說:“我也想,但是沒辦法問,我隻能聽他說,就好像在聽一段錄音一樣。”
“你們不是在心靈感應麽?不能交流?”陳偉問。
“不能。”史澤搖了搖頭。
“哎。”陳偉歎了一口氣。
“有個問題我不太不明白。”王豔說。
史澤問:“什麽問題?”
“那個女孩是人麽?”王豔問道。
“是人,但不是普通人。”史澤解釋。
“這個我當然知道,但是如果她是人的話,史文爲什麽一定要‘死’了以後才能和她在一起呢?”王豔說。
“她不是普通人,是神的某種規則的執行者,也就是我們說的陰差,陰差想必是無法像普通人一樣生活的,所以史文想要和她在一起,就必須這樣了。”史澤解釋道。
“還是不明白。”王豔搖了搖頭。
史澤苦笑,說:“我知道的都說了,其中一些其實還是我自己的猜測。”
“總之他們現在在一起咯,對不對?”吳警官說。
史澤點點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