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偉想了想，指着死亡時間這一欄說：“再抄個這個就行。”
小家夥寫得實在太慢，陳偉想隻要知道死者姓名和死亡時間就可以了。
于是小家夥又慢騰騰地寫下了時間：2000年5月31日——就在明天。
“小家夥，下面的一條，再給叔叔寫一個。”陳偉的心砰砰直跳，努力保持平靜的語調。
“還要寫啊，都寫了一條了。”小家夥皺起了眉頭。
“乖，好好寫啊，寫完這個叔叔就給你餅幹了。”
接下來的姓名是兩個字的，小家夥費了好半天才把這兩個字寫出來，第一個字還好辨認，第二字陳偉皺着眉頭橫看豎看足足看了好一會，才認出來。
這個姓名令他心驚肉跳，爲了證實他沒認錯字，他一筆一劃地在紙上重新寫下這兩個字：王豔。
“是這兩個字麽？”陳偉問。
“嗯。”小家夥用力點了點頭。
“那個，小家夥快，快時間抄下……”陳偉指着時間一欄要小家夥照抄下來。
時間是：2000年6月2日——就在大後天。
就在陳偉要小家夥把死因也抄下來的時候，找到手機的小家夥爸爸回來了……
送走小家夥和他爸爸後，陳偉火急火燎地給吳警官打去了電話。
“這個會是真的麽？”吳警官放下看了半天的稿紙，驚詫萬分地看着陳偉。
陳偉仿佛沒聽見吳警官的話，自顧自地說：“如果當時再多一點時間就好了，可以讓他把其他信息也抄下來。”
吳警官歎了口氣說：“你又犯糊塗了，他應該認識數字的吧，如果當時你直接讓他說出時間，其他的信息，大概就有時間抄了。”
“哎呀！”陳偉猛地拍了下腦門，懊惱道：“當時我也是緊張。”
“要不再去找小家夥吧。”吳警官說。
吳警官又想了想，說：“也不知道到底是真是假啊。”
“明天就會知道了。”陳偉說，拿起稿紙看了看，“王茂忠，你們誰認識？”
吳警官搖了搖頭。
“如果明天那個王茂忠真的……送來了呢？”吳警官問道。
“那就……再想辦法吧。”陳偉說。
“要不要告訴莫宇？”吳警官問。
“暫時不要，等明天再說吧。”陳偉說。
“哎。”吳警官點了點頭。
此時我被這倆人蒙在鼓裏。晚上和王豔約會後去陳偉房間找他們聊天，總覺得他們怪怪的。
第二天中午，一個叫王茂忠的死者送進了殡儀館，七十八歲，死因：腦出血。
直到下午四點多，陳偉來找我，告訴了我實情。
無法言說當時的感受，晴天霹靂也好，五雷轟頂也好，總之在不知愣了多久以後，我開始處于一種半癫狂狀态，我記得我狠狠地踹了陳偉一腳，不停地對他嘶吼：“怎麽現在才告訴我！！！”
在殡儀館的值班室，我不停地吸煙，以至于值班室内煙霧騰騰，眼睛被嗆得幾乎睜不開。
“也許……有辦法。”陳偉輕輕拍了拍我的肩膀。
“能有什麽辦法？連原因都不知道。”我說，聲音嘶啞到不行，嗓子又幹又痛。
陳偉在來找我之前和吳警官去找過小家夥，聽說小家夥病了，高燒不退。
他們也聯系過小郁知，小郁知無能爲力，沉默了好一陣子，他說，這是命。
“也許真的同名同姓，隻不過不是我們這裏的人而已。”陳偉說。
關于這個問題我們已經分析過，我們這個地方雖然不大，王豔這個名字也普通，但除了王豔外，還真沒有第二個叫王豔的人，這一點，吳警官已經在公安局通過戶籍系統查詢證實了。陳偉這麽說，隻不過是想給我一點安慰罷了。
我搖搖頭，沒說話。
“我想吧，也不是沒有這個可能。”吳警官說，“我們這個地方雖然小，但畢竟是個旅遊區，外來人口也不算少。”
“要不要告訴王豔？”見我一直沒吭聲，陳偉小心翼翼地問我。
“我現在就去找她。”摁滅手裏的香煙，我站起身，說。
在我看來，王豔比以往任何一個時刻都要漂亮。山區夜涼，她穿了一件藏青色的連帽風衣，黑色薄絲襪。她身材勻稱，腿型好看，穿絲襪的時候尤其優雅迷人。我不止一次贊美過她的腿。
我的心狠狠地痛了一下，她才23歲。多麽美麗的姑娘！多麽美好的年紀！
“喂，傻啦！”王豔輕輕拍了一下我的肩膀，莞爾一笑。
“你真漂亮。”我說。
“酸死人了。”王豔哈哈笑起來，“你沒事吧你？”一邊說，一邊把手放在我的額頭，“唔……沒發燒啊。”
“是發騷了。”我笑了笑說，我們以前常會這樣開玩笑。
“少來了你！你不是說今晚有事的麽？”王豔笑着問我。
“突然想你了，所以來找你。”我眼神有些躲閃。
“得了得了，唔……我怎麽覺得你今晚有點不正常？”王豔十分敏感，一看我就覺得有些不對勁。
“有嗎？”我說。
“當然有，和平時，完全是兩個人嘛。”王豔笑着看着我。
“我們走走吧。”我心情有些沉重。
“去哪？”王豔看着我問道。
我把王豔帶到我們第一次約會的地方，街心公園裏一條幽靜的小道。
“莫宇，你是不是有心事？”我一路沒怎麽說話，王豔說一句，我嗯一聲，這令王豔困惑不已。
“小豔，你說，要是我突然死了，你會怎麽辦？”我深深吸了一口氣，問她。
“幹嘛突然說這個？你是不是遇上什麽事了？是不是在陳偉那邊又碰上什麽事了？”王豔連珠炮似的問我。
“你先回答我，然後我再告訴你。”我說，我一直在回避王豔的眼睛，緩緩前行，目視前方。
“我會哭，會很難過，會吃不下飯和睡不着覺，會沒日沒夜地想你……”王豔十分溫柔的說道。
“還會什麽呢？”我繼續問道。
“我暫時想不出來了，喂喂，你告訴我，你到底遇上什麽事了？”王豔有些着急了，不願意再說反問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