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不定根本就沒什麽，隻不過是這個小孩在無中生有，耍你呐。”我對陳偉說。

“不像不像，根本不像。”陳偉說。

“你有沒有和他媽媽說過這個事情？”吳警官問道。

“這個不好說吧。”陳偉慢吞吞地說，“怕是會吓到人家。”

“等明天吧，讓他抄一行完整的死者信息下來，就全明白了。”吳警官吐了口煙霧，緩緩說。

在他這句話說完後，大家竟然全沉默了，表情古怪地彼此對視，一種不清不明的忐忑情緒在房間裏蔓延。

第二天我們全去了殡儀館，想一睹小家夥的神奇，叫人失望的是，小家夥這天竟然沒來。陳偉找到他媽媽一問，才知道小家夥原來去外婆家了。

“這裏亂糟糟的，沒時間看着他，就把他送到外婆家去了。”小家夥的媽媽這樣對陳偉說。

“哦，哦。”陳偉非常失望，心想小家夥這幾天大概都不會再來了，“你家小家夥很可愛嘛，我就喜歡和他一起玩。”

陳偉一邊說，一邊期望小家夥媽接下來會說：“這樣啊，那明天我把他帶來，你幫我看着他。”畢竟死者是小家夥的曾祖父，這曾孫子不在場，大概也不合适吧。

豈料小家夥的媽媽隻是笑了笑，說：“這小孩子皮死了。”

于是在停靈的這幾天，小家夥都沒有再露面，直到出葬這天，小家夥才出現了。

可這天陳偉根本就沒有機會和小家夥單獨相處，直到安葬結束，陳偉和小家夥之間僅有的一次交流就是小家夥沖他做了一個鬼臉。

“要不這樣吧，打聽一下他家的地址。”我說，“然後我們找個時間去找他，帶上那個名冊，趁他一個人在外面玩的時候，讓他抄幾個名字看看。”

“算了吧。”陳偉糾結了好半天，說，“不沒事找事了。”

“你不想知道哪些名字是誰的？”我問。

“不想。”陳偉說，看着我笑，“萬一有你的怎麽辦？”

我罵道：“靠，你幹嘛不說有你的！”

“有誰的不都很正常麽？總都會有，隻不過是排前排後的問題，這個人啊，總歸是會死的，就算你活到個王八年紀，也還是要死。”陳偉歎了口氣，說。

“看上去你感觸良多啊。”我笑着對陳偉說。

“你們啊，就是太年輕，經曆不多，閱曆也不夠，對生與死這兩者的理解不深刻，說通俗點就是缺乏智慧，我就不同了，看得多了，什麽生生死死的，不過如此。”陳偉一邊說，同時臉上露出大概蘇格拉底才會有的表情。

吳警官看看陳偉，又看看我，笑了：“他是鬼上身了吧？”

陳偉叼着香煙，瞥了吳警官一眼，從鼻孔裏噴出兩個字：“庸俗。”

第二天，陳偉坐在辦公室翻報紙，我正好跟着出去辦事，他忽然聽見院子裏傳來小孩子的叫聲，走出去一看，原來是小家夥的爸爸帶着他來了。

“你們怎麽來啦？”陳偉很驚訝，昨天小家夥的曾祖父才安葬好。

“小偉，你有沒有看見個手機？銀灰色的。”小家夥的爸爸一邊給陳偉遞煙，一邊問。

“我爸爸的手機掉啦。”小家夥在一旁說。

“哦，這樣呀。”陳偉摸了摸小家夥的頭，對小家夥的爸爸說：“沒有啊，你什麽時候掉的？”

“昨天掉的，晚上吃飯的時候才發現，打過去是通的，我估計是掉在這裏了。”小家夥的爸爸想了想說道。

“要不你在這裏打打看，看看能不能聽見響。”陳偉說着，從口袋掏出手機，遞給小家夥的爸爸。小家夥的爸爸拿過手機打了，仍舊是通的，但周圍聽不見鈴聲響。

“會不會是掉在山上了？”陳偉說。

“那我上去找找，小偉師傅，麻煩你幫我看下小孩，寶貝，你在這裏跟叔叔玩一會好不好？”小家夥的爸爸問他。

“你去找吧，他交給我就是。”陳偉說。

“謝謝啊。”小家夥的爸爸感謝道。

“沒事。”陳偉笑着說。

“你今天沒上幼兒園啊？”陳偉牽着小家夥的手，往辦公室走。

“幼兒園今天放假！”小家夥興高采烈。

“今天不是禮拜六吧？放什麽假？”陳偉有些疑惑。

“因爲幼兒園的水管壞了，簡直是太好啦！”小家夥幸災樂禍。

“哦，所以放假是吧？”陳偉問道。

“嗯。”小家夥點點頭。

進到辦公室，陳偉順手把桌上的半袋牛肉幹拿給小家夥，他也不客氣，從袋子裏拿出一條牛肉幹就往嘴裏塞。

陳偉忽然想到了死者名冊，這個時候，辦公室裏隻有他和小家夥兩個人。

陳偉從抽屜裏拿出名冊，對小家夥說：“我們再來認字玩好不？”

小家夥的心思全在牛肉幹上，說：“不玩啦。”

“哎，玩一下嘛。”陳偉懇求道。

“不玩！”小家夥拒絕的很果斷。

陳偉沒辦法，跑去值班室一陣亂翻，翻出一包餅幹，拿來利誘小家夥：“你和叔叔認一小會字，叔叔送你一包餅幹。”

小家夥是個很現實的孩子，看見有餅幹，立刻答應，主動爬上椅子，翻着名冊問陳偉：“我們認哪一頁？”

陳偉翻到有記錄的最後一頁，這一頁的死者信息已經記錄了大半頁，還有小半頁是空白的。目前爲止，排在最後的一位的死者姓名是小家夥的曾祖父。

陳偉指着小家夥曾祖父名字下的空格處問：“這裏的字，你認識不？”

小家夥歪着腦袋看了看，說：“這個念王，後面的不認識。”

陳偉急忙拿來一支筆和一疊稿紙，對小家夥說：“這樣吧，你把這上面的字照着寫下來，會不會？”

小家夥點點頭，拿過筆，照着陳偉看來什麽都沒有空格，在稿紙上畫下了三個歪歪扭扭的大字：王茂忠。這個名字陳偉不認識。

寫完後小家夥擡頭問陳偉：“後面的那些要寫嗎？”

死者名冊的信息是這樣記錄的，由左向右，分爲五條信息格，分别記錄的是：死者姓名、性别、死因、死亡時間以及家屬的聯系電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