守靈家屬中一個二十出頭的小子告訴我們,剛才那些聲音,就是從白布後傳出來的。
陳偉蹑手蹑腳地走到供桌旁,把耳朵貼近白布,仔細聽了一小會,說:“沒動靜啊。”确實沒動靜,因爲我們也沒聽見。
“剛才是有的,我們都聽見了。”那些家屬說。
“你們有沒有到後面看看?”陳偉問。
“沒有,這個誰敢啊。”他們說。
陳偉想了想,并沒有掀開白布看後面,雖然喝了酒,但腦子還是清醒的,犯不着去觸黴頭。
李師傅曾說過,晚上守靈,如果聽見後面——也就是放屍體的地方有動靜,千萬不要貿然去看,由他去就是。
當然由他去這種話不好和死者家屬說,隻好坐下來等,等了快一個小時,也沒聽見白布後傳來什麽說話聲。
陳偉隻好跟他們胡扯:“這種現象嘛,以前也發生過,有可能是以前故去的先人來找他了,沒事拉拉家常而已,你們不要怕,沒什麽事的。”
陳偉這番話扯得那些人目瞪口呆,好半天才有一個人啞着嗓子說:“那就是,真的鬧鬼了呗?”
陳偉撓着後腦勺:“要這麽說也行。”
于是那些人更怕了,說什麽也不肯再在靈堂呆。
“要是你們實在不願意呆在靈堂,也可以呆在院子裏,反正随你們便了,不過我提醒你們一句,那個香和蠟燭不能斷,要有人續,斷了要是出什麽問題,我可不負責。”陳偉說道。
好在下半夜再沒出什麽問題,安然無事到天亮。接下來的兩個晚上,也再沒發生任何怪事。
靈停了三天,今天屍體要送去A市火化。陳偉七點不到就起了床,昨天和死者家屬說過,今天要趕早出發,因爲J市殡儀館那邊要火化的屍體不少,排滿了一天,好在兩邊有長期業務合作,所以給排在了前面。
火化時發生了一點小意外,在把屍體送進爐膛的時候,火化爐的傳送帶不知何故卡住了,搞了老半天才搞好。
火化後,負責操作火化爐的老劉神秘兮兮地對陳偉說,這個火化爐從來沒出現過傳送帶的問題,今天卻莫名其妙卡住了,十有八九不正常,又說死者是橫死的,正值壯年,怨氣大。
陳偉心裏一個咯噔,急忙問:“會不會有什麽問題?第一天守靈的時候也出過問題,家屬說聽見屍體那邊有說話聲。”
“你隻管做好手上的事就行了,别出差錯。”老劉說。
陳偉點點頭,接下來無論做什麽事都小心翼翼,返回小鎮的途中,陳偉把車開得四平八穩,一路上就沒上過45碼,連摩托車都敢超他,眼見後面的車一輛輛地超過,陳偉表現得心平氣和,很有點任你怎麽超我,我自閑庭信步的味道。
“小偉師傅啊,你年紀輕輕的,但是開車很穩當啊,像老師傅。”一個年紀稍大的随行家屬對陳偉說。
陳偉手握方向盤,目不斜視,非常莊重地說:“開車嘛,安全第一,最重要的就是穩,如果不是有急事,我基本上不會開快車。”
“哦。”家屬點點頭,說,“不過來的時候就比較快了。”
陳偉呃了一聲,說:“那是因爲要趕時間,你剛才也看到了,今天那邊要火化的太多了,好在我們和他們打過招呼,所以才給我們排在了前面,不然等一天都怕是都等不上。”陳偉說完,猛然察覺自己說話的方式居然和館長有點像,心想館長還真是非同小可,在不知不覺中,就把自己給潛移默化了。
“哦,哦,小偉師傅,那真是太謝謝你了。”随行的家屬感謝道。
“沒事沒事,這是我們應該做的,急家屬之所急,想家屬之所想。”陳偉說着,心想完了,再過個幾年,自己怕是就會變成陳館長了。
“小偉師傅。”家屬十分小心地提出建議,“能不能稍微快一點點?這已經十一點多了,到了那邊還要上山。”
“哦,行的。”陳偉一邊答應,一邊加了點油門,車速裏程表上的指針好歹上了45。
原本一個小時多一點的路程,硬是給陳偉跑了兩個半小時,将近兩點時,終于回到了殡儀館。等把死者的骨灰盒送上山,安葬妥當,已經是下午四點多了。
晚飯時,陳偉一口氣幹掉4碗半米飯,吃完了像口破麻袋似的癱在椅子上,一邊摸着肚皮一邊對我們說:“這趟業務,真是把老子忙壞了。”
這些日子殡儀館收益頗豐,館長非常開心,一天到晚眉開眼笑。館長平時不喝茶,但心情一好就會喝,并且一喝就喝個不停,走哪都捧着個杯子,有事沒事啜一口,啜完了還要眯起眼睛,砸吧砸吧嘴,再“啊——”那麽一聲,表示回味無窮。
茶喝得多,尿就多,所以館長總往廁所跑,陳偉對葛大爺說館長腎虛,葛大爺點頭表示同意,說館長老婆**大屁股肥,這樣的女人**奇旺,館長肯定吃不消她,陳偉聽了笑個不停。這時館長正好從廁所出來,看見兩個手下在說笑,也興緻勃勃地加入進來。
“你們在聊什麽呐?笑得那麽開心。”館長笑眯眯地問。
“在聊最近的業務做得好啊。”陳偉邊笑邊說。
“是啊,這段時間的業務确實做得不錯,不過我們要戒驕戒躁,繼續努力。”館長又打起官腔來。
“要我說還是館長領導有方。”葛大爺不失時機地拍起馬屁。
“哪裏哪裏。”館長嘴上謙虛,臉上得意,一根卓爾不群的頭發在腦袋頂上迎風揮舞,“做業務,不光要動手,還需要動腦,如果你們兩個願意多動動腦筋,那麽我們的業務一定會蒸蒸日上。”
“一定一定,向館長學習。”葛大爺點着腦袋說。
“向館長緻敬!”陳偉心情不錯,跟着起哄。
“你們啊。”館長露出領導才能露出的笑容,笑呵呵地轉身離去,當他走到走廊台階處的時候,意外發生了,走得不緊不慢的館長突然打了踉跄,接着身體失去平衡,隻聽哎呀一聲,館長竟然骨碌碌滾下了石階,一直滾到院子的泥巴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