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師傅勸陳偉,說:“這是橫死的,怨氣大哦,俗話講地好哇,好埋冇惡鬼,不要懶,帶上帶上。”
陳偉聽了,覺得李師傅說得對,小心駛得萬年船嘛,便去辦公室裝了一包祭品帶上山,李師傅不知從哪找來塊木闆,用毛筆在上面寫了幾個歪歪扭扭的字:無名女氏之墓。
埋好女屍後,李師傅把牌子插在土堆前。
陳偉歪着脖子看了半天,看出不對,對李師傅說:“李師傅啊,你這個牌子上的字寫的有毛病啊。”
李師傅瞪了眼陳偉,十分不高興:“怎麽叫我個牌子嘛?”
陳偉笑了,忙改口:“不對不對,是這個牌子,喏,你看,無名女氏之墓,這個女多餘了吧,直接無名氏不就行了?”
李師傅說:“你個小崽子知道什麽?我們那裏,都是這樣寫的,無名氏是男的,女的,就是無名女氏。”
“哦。”陳偉點點頭,表示受益匪淺,要說李師傅,那一肚皮的土學問可不是蓋的。
一切弄妥,兩人拍拍手上的土,扛着鐵鍬,叼着煙卷,一前一後地下了山。
兩天後,有一對父子上山掃墓,在半山腰看到個女的,蹲在地下,對着塊木牌使勁擦。
這家兒子看了好奇,問他老子:“爸你看,那女的在幹嘛?”
他老子瞥了眼,沒在意,說:“在掃墓吧。”
兒子覺得不對,說:“不是吧,我看她在擦那個木牌子。”
老子又瞥了眼,說:“怎麽不是?掃墓嘛,墓碑髒了,人家當然要擦擦。”
兒子驚訝,問:“那是墓碑啊?不就是塊木牌子麽?”
老子随口說:“那是人家窮,砌不起磚頭的,隻好用塊木條子代替。”
說完,覺得可以教育教育兒子,于是換了副諄諄教誨的口吻,說:“所以啊,你現在要好好讀書,考上好大學,以後才能找到賺錢的好工作,别到了以後,我死了,連塊木牌子你都買不起。”
兒子立刻志氣滿滿地說:“爸你放心,以後你要死了,我保證給你建個全世界最豪華的墳墓,比你給爺爺建的,豪華一萬倍。”
多好的兒子啊,老子聽了十分欣慰,得意自己的教子有方。
父子倆掃完墓,下山時,看見那女的居然還蹲在原處擦木牌,奇怪的舉止,讓父子兩個很奇怪。
這小孩的老子平時也是個愛管閑事的人,憋不住好奇,走過去問:“你這是在幹什麽呐?”
那女的沒回頭,就說了句話,就是這句話,當場把那當老子的給吓昏過去,兒子雖然年紀小,但青出于藍而勝于藍,比他老子強,雖然被吓得魂不附體,但還能跑能叫,一路鬼哭狼嚎,沖下了山,一直沖到了殡儀館的院子裏。
當時陳偉和葛大爺正在辦公室,聽到這殺豬似的動靜,就跑出來看。
小孩在院子裏跳腳大哭,葛大爺和陳偉問他出了什麽事,你爸爸呐?他根本答不上來,隻是一個勁地哭,嘴裏爸爸爸的叫個不停,一隻手拼命指着後山。
該不會是在後山摔着了吧?葛大爺和陳偉趕緊上了山,在半山腰看到那人,斜躺在山徑旁,四仰八叉,乍一看,還以爲是喝多了。
直到看見他那張面無血色的臉,兩人對這幅模樣很有經驗,一看便知,這是被吓的。
此時是上午十點多鍾,豔陽高照,雖然是在墳山上,可半山腰的這個位置,樹木稀少,陽光普照下,絲毫不覺陰森。看看四周,沒發現什麽古怪恐怖的東西。
可究竟這父子倆看到什麽東西,被吓成這樣,老子當場吓厥,兒子吓傻,除了哭,一句話都說不出,講什麽也不願再上山。
葛大爺給那人掐了半天人中,總不見醒,葛大爺呼了口氣說:“被吓深了,估計一下子搞不醒。”說完看着陳偉,一臉怎麽辦。
陳偉看看那人,個子一般,瘦得要命,估計沒多少分量,他人高馬大的,擡這麽個人下山,應該不算吃力,于是他對葛大爺說:“要不把他擡下去吧,那小孩還在下面。”
葛大爺看着那人,在心裏掂量了下,覺得行,同意了。
兩人吭哧吭哧地把那人擡下山,從小徑拐入院子,看見那小孩還站在院子裏抹眼淚,聲音倒是小了許多,可一看見葛大爺和陳偉擡着他爸出現,嘴巴一咧,再次哇哇地嚎起來。
“别哭啦!”葛大爺沖他一瞪眼,呵斥道:“哭什麽哭,你老子沒死,快,我屁股後面的鑰匙,拿下來,中間那個大的,開左邊那個辦公室門去。”
葛大爺一臉兇相,把小孩吓住,嚎哭是不敢了,抽噎着,繞到葛大爺身後,解下鑰匙,打開辦公室的門,葛大爺和陳偉把那人擡進屋,放在木制長椅上。葛大爺讓陳偉把那人衣服扣子全解開,他去值班室拿了半瓶白酒來,倒在手上,在那人胸口、手肘窩、頸側、還有太陽穴等地方擦了又擦。
這招管用,不一會,那人臉色漸漸有了生氣,嘴唇也開始潤紅,接着長長地吐出一口氣,睜開雙眼。醒來後那人一直在發抖,好在說話利索,腦子沒吓壞。
他告訴陳偉和葛大爺,他們在半山腰碰着鬼啦,是個女鬼,頭發過肩,散開的,穿什麽衣服和長相都忘記了,不過那女鬼外貌看上去并不吓人,她要不說那話,你肯定看不出她是個鬼,可那話一說出來,哎呀……她就一個勁地在那裏擦木牌……
那人喋喋不休,那女鬼究竟說了什麽話,卻一直沒講,陳偉忍不住打斷他,問:“那她到底說了什麽啊?”
“她說那木牌上她的名字寫錯啦!”那人幾乎是咆哮着把這句話喊了出來。
這回輪到陳偉抖了。
陳偉和李師傅一臉愁雲,小眼對小眼,蹲在殡儀館院子裏,兩人腳下丢着數個煙頭,嘴上仍在吞雲吐霧。
陳偉看着李師傅,李師傅低着腦袋,一臉若有所思,手中的香煙燒了半截,煙灰拖着老長,垂垂欲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