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起來，吃完早飯後，我和王豔一起來到陳偉的宿舍，陳偉已經起來，看上去精神很好，吳警官還賴在床上，一個勁地埋怨陳偉，說搞得他沒睡好。

我跟陳偉問起昨晚的事，他渾然不知。又問他做了什麽夢，陳偉說他昨晚壓根沒做夢，睡得奇香。這時吳警官從被窩裏探出半個腦袋，憤憤地罵：“陳偉你簡直不是人，是豬！”

我：……

下午陳偉接到個臨時業務，要去A縣，王豔知道了很高興，說要和我們一起去，這回我沒不讓，去就去吧，不帶上她，她一個人留在城裏，也無聊。

這個業務是要轉給A縣殡儀館，到了那邊，A縣殡儀館的老劉和小劉非常熱情，生拉硬拽地要留我們幾個吃晚飯，盛情難卻，就吃吧，誰知那二劉是一對酒桶，飯桌上掄着酒瓶子頻頻勸酒，我酒量差在朋友圈裏是出了名的，号稱“一杯倒”，還是啤酒，吳警官不喝酒，王豔是女生，隻剩下一個陳偉，能和他們推杯換盞，結果這頓飯下來，陳偉被灌得舌頭都打彎了，走起路來就像在踩梅花樁，七扭八歪。

我和吳警官合力把他架回到車上，這家夥一上車，就躺在後排座上扮死豬狀，沒辦法，我隻好和王豔擠在副駕位上，吳警官來開車，好在一個小時後就能到城裏了，忍一忍吧。

大概是因爲這條路實在太糟糕，這車剛跑到一半，右後胎居然炸了，不幸中的大幸，車上有備胎，工具也有。我們下了車，取下備胎，吳警官換，我給他打下手，王豔則拿着電筒在旁邊替我們照亮。

不知是因爲恐懼還是因爲冷，王豔緊緊地貼着我，握住電筒的手在不住發抖，我直起腰，摟住她，問：“怎麽，冷啊？”

王豔點點頭，往四周看了看，問我：“這是哪啊？”

吳警官正在下壞胎，聽到王豔問我，趕緊搶着回答：“這哪都是不是，荒郊野外。”

王豔吸吸鼻子，仰頭看看天，說：“哇，月亮好漂亮，可惜不是滿的。”

我也擡頭去看，今晚的月色的确不錯，美中不足的是缺了一小塊，大概再過幾天，就能圓了。四下裏一片死寂，遠處山的黑色輪廓依稀可見，連綿起伏，勾勒出一具詭異的獸的形狀。

“莫子，你以前和我說過，有一次你和陳偉來A縣，回來時看到了那個，是不是在這裏啊？”不知怎的，王豔此時居然想起了我和陳偉撞鬼那件事。

我摟她的手稍稍用了用勁，小聲對她說：“不是在這，不用怕。”王豔哦了聲，不做聲了，沒握電筒的那隻手，卻悄悄繞上了我的腰。

其實我也弄不清那會見鬼具體是在哪，都是在大晚上，還在這荒郊野外的，誰記得清呢。說實話，她沒提之前，我壓根就沒想到這事，現在她這一提，我這顆心，嗖地一下就懸了起來，後脊梁一陣發麻。

我點起一支煙，又忍不住往四周看了看，忽然看見路邊的灌木中有個白白的碑狀物體，心裏咯噔了下，好像是座墳。真他媽晦氣，車居然在這炸了胎。我暗罵了聲，沒敢多看，趕緊扭頭，看吳警官換胎。

忽然聽到嘩啦一聲響，車門突然開了，陳偉猛地從車子竄出來，把我們三個吓了一大跳。

“陳偉你幹嘛？”我看着他問道。

陳偉沒答應，弓着腰幾步跑到路邊，蹲下，呃呃地吐，我走過去，幫他拍背，陳偉一邊吐一邊擺手：“别，别拍，難受，呃……”

吳警官蹲在那邊一個勁笑：“嘔死你。”

王豔輕拍了他一下，說：“吳警官你這可太缺德了。”

吳警官笑着說：“沒事，他吐啊吐啊的就沒事了，是不是，陳偉！”

陳偉含含糊糊地罵了吳警官一句什麽，又吐了會，哎喲哎喲地叫了幾聲，搖搖晃晃地站了起來。這時我才發現，那墳墓居然就在我們正對面兩米不到的地方。我趕緊攙住他，問：“吐完了吧？”

陳偉有氣無力地點點頭，說：“他媽的真喝多了，哎呀好冷，發酒寒了好像。”

“冷就趕緊回車上去吧。”我說着，趕緊把他扶上了車，拉車門時我忍不住往墳墓那邊看了看，陳偉剛才正對着它吐來着。

“我兄弟喝醉了，莫怪莫怪。”我在心裏默念了幾句，直到離開，也再沒敢往那邊多看一眼。

看到這，也許你會奇怪，心想我也算是經曆過不少亂七八糟的事了，就算在荒郊野外大晚上的，看到一座孤墳，也不至于被吓成這個樣子吧？

不瞞你說，我怕，自然有我怕的道理。

以前小郁知和我們說過，在出車時，若要在野外方便什麽的，一定要注意注意四周有沒有孤墳，一不留神冒犯到了，它纏上你，那後果是非常嚴重的。

至于怎麽個嚴重法，小家夥可能怕吓着我們，沒多說。可就在剛才，陳偉對着那墳墓大吐特吐，這雖然不是撒尿拉屎，但吐出來的東西，也不能稱之爲供奉吧。

在車上，我抱着王豔，回頭看了眼陳偉，車廂裏光線很暗，看不清，這家夥趴在後座上一動不動，估計睡得正酣。

吳警官瞥了眼後視鏡，呵呵笑道：“這家夥。”

他話音剛落，陳偉忽然猛地坐了起來，扶着椅背把頭伸到我們這邊，一股酒氣撲鼻而來。

王豔被陳偉吓得尖叫一聲，吳警官破口大罵：“你幹嘛，前面坐着個女孩子呢！”

陳偉嘿嘿幹笑兩聲，又砰地一下倒回到座位上。

我叫他：“陳偉，陳偉。”他沒反應，居然打起了呼噜。

吳警官搖搖頭，對我說：“陳偉這兩天哪根神經短路了，老夢遊。”

王豔用手撫着胸口，大口喘氣：“剛才他吓死我了，一個大腦袋忽地一下就伸過來了。”

我笑着拍拍她：“你不是膽大麽，鬼都不怕，怕陳偉？”

王豔哼了聲：“你剛才也抖了一下來着。”

吳警官笑：“我都抖，車子都抖，哈哈。”

回到殡儀館，下車時，怎麽推陳偉也不醒，我和吳警官試着拽了他幾下，重得要命，要把陳偉弄到宿舍，比較困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