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生命走到盡頭的一刻，許墨竟然還在替我求情，她直到死，都不顧及她自己，心裏念想的還是我，這樣的情重，壓的我幾乎喘不過氣，我感覺自己也像快死了一樣，胸口堵塞，呼吸不暢，我心裏堵了好多好多情緒，眼眶中也不由自主蓄滿了淚，我不知道該怎麽反應，隻覺得很難受很難受。

無情冷血的領頭人，這一瞬也不禁露出了驚愕之色，他的刀，原本是要刺穿我的心髒，但誰知道，最終刺中的卻是許墨這個女人，這不得不讓領頭人感到震驚，他沒有想到，一個女人竟會有這樣的勇氣和魄力，他更沒有想到，一個女人可以爲了一個男人不惜犧牲自己。甚至，連爲這個男人死，她都死得那麽不顧一切，竭盡全力。

領頭人愣在原地，深深地驚歎了幾秒，随即，他猛地回過神，目光又重新恢複了冷厲，他不再猶疑，直接将自己手中的刀，狠狠的拔了出來。

原本就奄奄一息的許墨，被領頭人這麽一拔刀，頓時，她整個人的靈魂都像是被拔了出來，生命的氣息幾近耗盡，她胸口的鮮血猛然噴湧而出，她虛弱的臉色也驟然變得扭曲，她單薄的身子，則宛如一攤爛泥一般，軟軟地倒在了地上。

我看到許墨倒地，心裏堵塞的情緒頓時如山洪暴發，我眼眶中蓄積的淚，也在瞬間奪眶而出，我整個人幾乎瘋狂崩潰，我不顧身上的傷痛，不顧一切，就借着那噴薄的力量，從地上坐起了身，快速地扶住了虛弱倒地的許墨。

許墨就這樣，癱在了我的懷中，她的胸口還在不停地往外冒血，她的衣服都被鮮血染成了一片紅色，她的臉色變得煞白，眼睛也無力的合上了，她的呼吸已經非常非常微弱了，整個人虛弱到了極點。

我抱着滿身血的許墨，内心都止不住的顫抖，我不知道事情怎麽會演變成這樣，這是我最害怕最不敢面對的情況，我是真的甯可那一刀子刺穿了我，也不想許墨爲我承受這深淵的痛苦啊，她怎麽可以爲我死，怎麽可以。我特意跑過來，是爲了救她的，但爲什麽最後是她救了我，是她用命來救我啊！我無法接受這個現實，我更沒辦法看着許墨死，我的眼睛都被淚水徹底模糊了。我的心痛的完全啞語了，喉嚨裏像是堵了萬千根針似的，什麽話也說不出來。

這時候，領頭人已經提着沾滿血的鋼刀，站到了我們的面前，他冷冷地盯視着這一幕，對我冷嘲熱諷道：“蘇炎啊蘇炎，你這輩子，也就靠女人活着了，三年前是這樣，三年後，還是這樣！”

領頭人的話，傳入了我的耳中，卻無法進入我的心中，我現在根本無暇顧及他，我隻是沉浸在自己的悲傷和痛苦中，我的眼淚就像斷了線的珠子，不斷地往下流，我控制不了自己的情緒，特别是，看到許墨越來越微弱的氣息，我更是慌了，我感覺到了一種前所未有的恐懼，我很怕，很怕許墨真的就這樣死在了我的懷中。甚至，我的身體都微微有些顫抖了，我抱着許墨的手，也變得軟弱無力。

臉色已經白成紙的許墨，在感受到我的眼淚一顆顆滴在她臉上後，她的眼睛，忽然就虛弱地眨了眨，過了一會兒，她似乎拼盡了很大的努力，慢慢睜開了眼，然後，她深深地看着我，無力的牽動了下嘴角，微微笑了笑，輕聲說道：“蘇炎，别哭。”

看到許墨終于有了點反應，我竟然再也控制不住地直接哽咽了起來，我像個悲傷的孩子一樣，毫無顧忌地宣洩自己的情緒，我喉嚨裏堵塞的傷痛，也瞬間傾瀉而出，我一邊顫動着哽咽，一邊泣聲說道：“你怎麽這麽傻啊，我是來救你的。你現在這樣做，要讓我怎麽辦！”

許墨見我越哭越兇，她的情緒似乎也有了點變化，她更加努力地眨着自己的眼睛，仿佛是在竭力不讓它閉上，她用盡生命最後的力氣，維持着自己的氣息，過了一會兒，她才虛弱的開口說道：“這一切，都是我自願的，我說過，我不需要你救，如果你爲了救我，而失去了自己的生命，那麽，我一輩子都不會原諒自己，就是死，我也不會死的安心！”

聽到許墨這麽說，我的心更痛了，我哽咽着喉嚨，泣不成聲道：“可是現在呢？現在你叫我怎麽能安心過好下半生？你這樣做，是想讓我愧疚一輩子嗎？”

說到最後，我的情緒真的徹底崩潰了，我受不了，受不了這種結局，三年前的那一場大戰，已經在我心裏埋下了無法磨滅的重陰影，我親眼看到那麽多人爲我而死，這是我此生最深的愧疚，最痛的回憶，我現在身上就已經背負了太多人的生命和寄托，如今，爲什麽又要加上一個許墨，她不該陷入我仇恨的漩渦啊，她是無辜的，她怎麽能因爲我落到死亡的下場？她應該過着她尋常的大學生活，享受她校花的優越，老天爲什麽要如此無情地摧殘她，難道，老天爺讓我重生一次，就是爲了讓我再體驗一遍這極緻的痛苦嗎？

許墨聽完我的話，悲傷的情緒終于也控制不住，她的眼角，緩緩淌下了兩行淚，她的嘴角，抑制不住地輕輕顫動着，她微微地閉了閉眼，然後又努力地睜開，她含淚看着我，慢慢地說道：“蘇炎，你知不知道，早在三年前，我聽到你死訊的那一刹那，我的心就好像跟着死了，從此以後的每一天，我都活得煎熬，每個晚上，我都在想，如果那天我在場的話，我一定會陪你一起跳下那懸崖，至少，那樣我就能夠感受你的感受，也許我不能爲你做什麽，但最起碼，我能陪着你，不讓你一個人孤獨的遠去。”

聽到許墨如此虛弱地說出這一番真摯深情的話，我的心更是巨痛難耐了，許墨爲我承受的，何止是眼下的痛苦和折磨，她足足爲我承受了三年的痛啊，三年來，她過得渾渾噩噩。人不人鬼不鬼，她失去了自我失去了快樂，隻是因爲，她的心跟着我一起死了，她也不隻是現在傻，她三年來的每一天，都在傻啊，她怎麽可以爲我傻到這種程度。

我再一次感覺到了呼吸困難，如鲠在喉，愧疚堵的我說不出話，緩了好一會兒，我才沖破了哽塞，痛苦地說道：“對不起，許墨，是我對不起你，都是我不好，是我讓你受了太多的苦，對不起！”

除了道歉，我根本不知道自己能說什麽，我隻想用這一聲對不起，來稍稍彌補一點她心理上的創傷，如果可以，我真想把許墨身上的痛，全都加諸在我的身上。我想她能夠過得像個正常的女孩子一樣，好好享受着青春帶給她的快樂和活力啊。

許墨聽到我的道歉，她的眉頭頓時無力地蹙了蹙，她微微地扯動了下慘白的嘴唇，随即，她繼續用盡自己僅存的氣息，對我竭力說道：“蘇炎，你真的沒必要跟我說對不起，你沒有對不起我什麽，這一切，都是我自己的選擇，我不後悔對你付出單方面的感情。我也不後悔自己爲你做的所有，哪怕是現在，就算再給我一次機會，我也會毫不猶豫的爲你擋下這一刀。我許墨，這一生就是認定你了，我們之間，從高中開始，牽扯到現在，之間發生的事太多了，我也不知道怎麽，自己對你的感情就這樣發生了變化，從前我是對你愧疚。慢慢我又對你難以忘懷了，那種愛，不知不覺就滲入了骨子裏。其實，剛剛我會那麽生氣，隻是因爲我一時接受不了，你竟然先告訴夏初心，都不告訴我，感覺，連一個害死你的人，都能知道你的身份，而我這個對你朝思暮想的人，卻始終被你蒙在鼓裏，這确實讓我心裏不太平衡。不過，與其說是生氣，倒不如說，是吃醋吧！”

這一長段話，許墨說的特别吃力，但她還是堅持着說完了。而我，在聽到她的這些話後，一瞬間又語噎了，我知道，自己對許墨最大的辜負，就是感情，感情這東西，最是我控制不了的，高中時期，我确實對許墨有着朦胧的好感，到了大學重遇之後，我也對許墨在恨的同時，産生了一點隐約的愛。可是，後面發生了太多意想不到的事，我和許墨，終究是漸行漸遠了，我覺得自己好像跟她已經沒有感情上的挂鈎了，然而，我怎麽都沒想到，許墨竟然在默默之中愛上了我，甚至，這感情都已經深到爲我每日牽腸挂肚了，到如今，她更是願意爲我而死。我蘇炎，如何能夠承受她這感情的重量，我現在又有什麽資格去談感情，對于許墨，我這輩子注定就是愧對的，我到最後還是對不起她啊！

我怔怔地看着許墨，無聲的流着眼淚，然後。我用無比沙啞的聲音，對她真切道：“許墨，謝謝你，謝謝你對我的這份愛，我知道，我現在說什麽都沒用了，我隻求你，别閉眼，再撐一會，等下我就帶你走，等我帶你離開這裏以後，你再好好的跟我算這筆賬。好不好？”

聽到我這麽說，許墨不由露出了一絲微弱的笑，她又一次閉了閉眼，然後竭力地睜開，看着我，說道：“别傻了，我現在什麽情況，我自己最清楚，你也别自責，真的，你能拼了命來救我，我已經很滿足了。我現在做的這些，也相當于是對你的回報，你不必有任何負擔。我隻要你答應我，好好地活下去，就當是爲了我，延續我的生命。”

我聽完，心裏又湧過了一道不知名的熱流，我的情緒變得無比複雜，我含淚點着頭，啞聲說道：“好好好，你說什麽，我都答應你，你現在先别說話了，保存點體力，等我帶你走！”

許墨聞言，又虛弱的笑了一下，她用微弱到幾乎隕滅的氣息，對我輕輕地說道：“蘇炎，謝謝你，讓我感受到了從未有過的感動。”

到了這時候，許墨竟然還跟我道謝，這讓原本就愧疚的我，更是苦痛不堪，我承受不住啊。我有什麽資格承受許墨對我這樣的好，我連累了她，害死了她，她還要謝謝我，這讓我怎麽是好！我痛苦地搖了搖頭，絕望地低喊道：“你别再說話了，我求你，留點體力，等我帶你走，别再說這種話了！”

許墨也不管我的堅持，她就是自顧着說她的話：“有些話，我現在不說。就再也沒機會說了。蘇炎，你别哭了，看你這樣，我的心好難受，你一個大男人，怎麽能哭呢？”

我當然知道，自己也是在自欺欺人，許墨現在這種情況，根本是無力回天，更何況，我現在自身難保，也帶不走她，我之所以想讓她堅持，就是因爲我沒法親眼看到她死，我不能讓她死啊！

我用手，緊緊地握住了許墨冰涼的手，我想盡最大的努力，帶給她一點溫暖，我雙眼一眨不眨地凝視着她，柔聲說道：“好，我不哭了，你也别心痛，我不哭了，你别再痛了！”

說這話的時候。我的眼淚卻是流的更加兇猛了，我想讓自己不哭，可是，即将面對許墨死亡的驚恐，讓我止不住這悲傷和痛，我的淚水，就這樣無休無止的掉落在許墨蒼白的臉上。

許墨的眼角，也在繼續流着無聲的淚，同時，她的唇角，又勾起了一抹笑，她一邊流淚一邊笑着說道：“不是說不哭了嗎？你怎麽還騙人呢？”

是啊。到最後，我都還在騙她，我明明救不了她，卻口口聲聲說要帶她走，我明明說不哭的，卻止不住這洶湧的淚。不行，我不能再騙她，至少在她閉眼之前，我不該說謊了。

想到這，我立馬用自己肩膀上的衣服使勁将自己的眼淚擦幹抹盡，我也盡力忍住，不讓自己眼中繼續冒淚。過了一會兒，等到眼淚徹底停住了，我才故作輕松地說道：“你看，沒哭了！”

許墨見我這樣，眼睛都笑得有點彎了，這一刻，她的眼神當中，是真的帶着幸福的笑容，隻不過，她的眼睛很難再繼續撐開了，她的上下眼皮，漸漸無力地合起。她蠕動了一下嘴唇，發出了最後一道虛弱的聲音：“蘇炎，如果有來生，我想用一輩子的時間，來陪你看盡細水長流，但是今生，真的對不起，我隻能陪你到這裏了。”

說完，許墨的雙眼，徹底地合上了，她的手，就像是脫落了的擺件一樣，從我的手中緩緩往下墜落，她的呼吸，也在這遺憾的幸福中，永遠的停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