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實總是出人意料的,當我已經全然放棄了一切,準備默默等死的時候,生的希望又突然降臨到我身上,更讓我沒想到的是,竟然是銀狐跑到這鬼地方來救我了。
我不敢相信這是真的,銀狐怎麽會來救我,她這不是等于暴露了自己嗎?那她也會沒有活路啊?
爲了确認這是不是我臨死前産生的幻覺,我以十分虛弱的力量,緩緩擡起了手,摸向了銀狐的臉頰。
銀狐見我這樣,隻是稍微愣了一下,但并沒有阻止我的動作,即使我現在又髒又臭又惡心,她也沒有表現出一絲的嫌棄,她表情裏呈現出來的隻有不忍和悲痛。
當我的指尖觸碰到銀狐溫潤的臉那一刹那,我的心不由自主就抖了一下,同時溢出了感動的暖流,看來,這不是幻覺,是真真實實的,銀狐真的來救我了,我終于有機會逃離這不見天日的地獄魔窟了,我終于可以擺脫這非人的生活了,我有活路了!
這一個事實,讓我控制不住的激動,我摸在銀狐臉上的手顫抖了兩下,随即又無力地掉了下來。但我全身的細胞都在恢複活力,瘋狂跳躍,甚至,我幹澀的眼眶裏都有些濕潤了,眼淚擠不出來,淚意卻出來了,這是感動的。
銀狐把我的表情動作都收入在了眼裏,或許,她更觸目驚心的是我這副無限凄慘的模樣,因爲,她的眼眶也有些濕潤了,她用力地抿了抿嘴唇,于心不忍的說道:“他們怎麽能把你弄成這副樣子!”
身爲殺手,銀狐是冷酷無情的,但此刻的她,卻是無比感性的,我知道,她心裏可能有愧疚,覺得我是爲了幫她才落到了這步田地,因此,她更加容易觸動心緒。爲了讓銀狐不要過于自責,我很用力地扯了扯嘴角,露出一點笑意,虛弱地說道:“我沒事,這不還沒死嗎?”
我還沒死,這一點的确是夠幸運的,也許銀狐再晚來一些時間,我都可能一命嗚呼了。但天不亡我,我在剩最後一口氣的時候迎來了銀狐,這是老天對我的眷顧。所以這一刻,我心裏還是慶幸的。
不過,銀狐卻無論如何都笑不出來,她看我說話有氣無力,人也像馬上要虛脫似的,不由變得更加擔憂了,立刻,她就開始仔細觀察我身上,看有沒有很重的傷口,随即,她又掃視了一下周圍的環境,當看到角落裏殘餘的一些血迹和老鼠的殘骸時,銀狐的眉頭皺得更深了,她盡力克制着情緒,沙啞着聲問我道:“他們難道一直不給你飯吃嗎?”
我沒有開口回答她的這句話,隻是露出了一個世界上最苦楚的笑容,這一個悲催的苦笑,代表我承認了銀狐的話,也代表,我心裏藏着無盡的苦楚和辛酸。
銀狐見我默認,表情愈發傷感了,她一邊從懷中掏出面包牛奶一邊對我輕聲說道:“我就猜到他們會用這樣殘忍的手段,來,你趕緊吃,先補充點體力,我們得抓緊時間出去!”
銀狐作爲盛世的人,應該清楚盛世内部虐人的手段,所以她特意準備好了食物過來,當然,即使再清楚手段的殘忍性,但親眼看到我這副樣子的時候,她還是驚了,更多的是心痛和不忍。
我這時候的關注點就隻在銀狐手中的面包牛奶上,看到這東西,我渾濁的眼瞬間就發亮了,仿佛饑餓的野獸看到了美味的食物,那種渴望和興奮呼之欲出。
沒有耽擱,我立刻就開始吃東西,在銀狐的幫助下,我不停地猛灌牛奶并将面包一起狼吞虎咽,我沒力氣吃的太快,卻依然是不顧一切狂吃,這東西于我來說真是救命的法寶,我實在太渴太餓太需要補充營養了,所以,銀狐帶給我的面包和牛奶,真的就是人世間最美味的佳肴。
在我吃東西的時候,銀狐很快拿出了鑰匙,幫我把腳踝處的鐵鏈铐子給打開了。
我現在算是獲得了初步的自由,同時,一些面包牛奶下肚,我人也來了點精神,感覺自己終于可以有力氣思考了,但,一旦腦子轉過彎來,我才猛地反應過來,銀狐救我,她自己就危險了啊?當初我在廖海書房那麽賣命的替她遮掩,總算是沒讓她受到牽連。倘若這個時候,她的身份被廖海識破了,那我所做的一切豈不是功虧一篑?要是這次我們僥幸逃脫了,那還好,但萬一被發現了,抓了個正着,這不就等于賠了夫人又折兵?
想到這,我連忙停止了吃東西,有些緊張地看着銀狐,問道:“你現在來救我,不怕被發現嗎?”
銀狐突然聽到我這話,她先是頓了一下,随即,她十分堅定又無比沉穩地輕聲說道:“沒什麽好怕的,我必須來。你看看你自己,都這副模樣了,要是我再不來,我都不知道你能不能活過今晚!”
聽銀狐的意思,她自己也不确定此行安不安全啊,她隻是爲了救我,必須冒這趟險。知道這一點,我心裏愈發不安了,我是真的不想拉銀狐下水,對廖海來說,我這條命還有點用處,他自己也說了,在得到我的武功要訣之前,他不會輕易讓我死,所以,我很有可能暫時保住這條命。但銀狐不一樣,一旦廖海發現她是叛徒,那她必死無疑啊!
我不想銀狐拿自己的命來搏,于是,我直接鄭重地看着她,一字一句慢慢的說道:“我現在這條命對廖海還有用,暫時是死不了的。但是,我不希望,你就這麽輕易的将自己暴露出來,這樣,隻會讓你自己更危險。我不希望咱倆之前的努力就這麽前功盡棄!”
銀狐聽完我的話,眼神微微有些動容,不過,呈現在她臉上的,依然隻有固執的堅定,她很認真地與我對視,并以同樣鄭重的語氣對我說道:“那天在書房,我就是因爲知道你的用意,所以才配合着你演戲。但是你要知道,我演戲不代表我貪生怕死,我不是怕他們發現咱倆是一夥的,我隻是知道,當時的情形對我們很不利,與其兩個人傻傻的跟他們做無謂的鬥争,一起白白犧牲。還不如暫時先隐瞞自己,然後找尋機會來救你。這樣,至少咱們還是有希望的,而現在,我就是在完成我隐瞞自己的目的,所以,無論什麽結果,今天我都要救你出去。你懂嗎?”
最後三個字,銀狐加重了語氣,她表現出了不容置疑的堅定,并希望我理解她。
我當然理解銀狐所說,她的做法是聰明的,那天她沒有暴露自己,确實能給她機會來救我,她配合我演戲不是爲了自保,而是爲了伺機救我。這一點,讓我感動,也讓我覺得,自己拼盡一切保她是值得的,她值得我這麽做。
這一刻,我沒有了多餘的想法,隻是發自心底地對她深深道了一句:“謝謝你!”
銀狐被我突如其來的一句道謝弄得都有些不知所措了,她的目光不由就轉開了,她似乎不好再與我對視,隻是看着别處,低聲喃喃道:“你可千萬别這樣說,這都是我應該做的,而且,一直以來,都應該是我謝謝你。要不是我,你也不至于在這受這種罪!”
果然,銀狐對我心有愧疚,不過,她不知道的是,我之所以傾盡全力對付盛世,更多的還是因爲自己與楊鑫的私人恩怨。我是爲了報仇而活,但目前我還不好将真實想法告訴銀狐,我們現在最關鍵的,是如何逃離這裏。我知道,銀狐已經下定決心帶我走,我再怎麽也改變不了她的想法,而且,她都已經到這裏來了,我不走也說不過去。
沉吟了幾秒,我便再次開口,問銀狐道:“現在幾點了?”
聽到我的聲音,銀狐立馬從她的狀态中回神,随即,她拿出手機看了下時間,再快速對我說道:“現在是晚上十二點半,這個點大家基本都已經休息了,我也是趁着夜半無人才過來救你的。前幾天,我在大廚沒注意的情況下,偷走了他的鑰匙,然後按着那鑰匙的模子去配了個一樣的。你不知道吧,你現在是被關在我們分部食堂底下的地下室裏,已經半個月了!”
半個月,原來,我已經呆在這地獄這麽長時間了,當然,對于無時無刻承受痛苦的我來說,時間是相當漫長的,我甚至都覺得自己待這幾年了,也可以說,在這裏,我完全沒有時間的概念,就感覺活在一個虛幻的世界。直到這時,聽銀狐說起,我才有了具體的時間概念。同時,對于自己身處何方,我也終于了然,這地方果然是地下室,難怪潮濕陰暗又不透氣,我唯一沒想到的是,這是食堂底下的地下室,而銀狐嘴裏的大廚,應該就是那個經常過來的大胖子,他算是來地牢次數最多的,鑰匙在他身上也不奇怪。
看我神遊太空,銀狐忍不住拍了下我的肩膀,又繼續說道:“吃好了嗎?能走路吧?我們得抓緊時間趕快逃出這裏,越快越好!”
被銀狐這麽一說,我才瞬間回過神來,是啊,現在不是感慨的時候,趕緊逃出去才是正道。東西我已經吃的差不多了,由于餓了太多天,胃都已經餓縮扁了,一時半會也适應不了太多食物進來,所以這點面包牛奶就足夠了。于是,我也沒耽擱,直接對銀狐點點頭,表明自己可以走了。
我以爲,在補充了那些營養後,我應該可以恢複體力的,可是一起身,我才感覺到,自己的身體還是軟的,腳都很無力,勉強支撐自己站着,雙腿還不停地發虛打顫,這種狀态,我走起路來肯定是吃力的。
銀狐見狀,立馬意識到我的情況不太好,于是,她毫不猶豫攙住了我,讓我的手搭在她的肩上,她則一手摟着我的腰,一手抓着我的手。我完全靠着銀狐的支撐,才得以慢慢行走。
我們兩走的很慢也很輕,小心翼翼的,走出這個陰暗的房間後,銀狐還不忘輕輕關上了門。因爲是深夜,房間外面也是暗淡一片,銀狐爲了不驚動他人,自然不敢開燈,我們隻能摸黑走在外面的走道上。我感覺自己有點像是行走在鋼絲上,非常的謹慎,每一步都很小心很小心。
在銀狐的帶領下,我們慢慢的走到了一個台階處,到了這裏,銀狐變得更加小心,她很認真地扶着我,緩緩上階梯。
我走了這麽久,四肢漸漸開始适應環境了,體力也恢複了不少,因此,即使上階梯,我也沒有多大問題,我也不再将自己身體的重量壓在銀狐身上,隻是稍微搭一下她。
這個時候,我的心情其實是難以言喻的,緊張和期待的感覺嚴密充斥着我,我是那麽渴望重見天日,所以每上一道台階,我都興奮一分,當我們終于完全走出台階後,我立刻就感受到了新鮮而又純淨的空氣,這空氣貫徹我的身心,讓我像獲得了救贖一般,心靈通透,神清氣爽。這一瞬,我仿佛重生了!
我知道,我們已經成功逃離了地下,來到食堂了。我終于告别那可怖的地獄了!
不由自主的,我便用力深呼吸了一口氣,我想狠狠吸一下這正常的空氣,想感受自己真正活着的氣息,然而,就在我沉浸于重生的喜悅之時,突然,食堂内的所有燈,全部統一亮了起來,整個天地瞬間由黑暗變成大亮。
我的眼睛根本就适應不了這樣的強光,光線直接刺激的我雙眼生疼,我情不自禁地閉上了眼,而,就在我閉眼的一瞬,空蕩的食堂内忽地響起一道十分熟悉又無比陰沉的聲音:“銀狐,你果然是叛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