廖海打中的是我眉心部位,按理說,我應該是會被一掌打死的,但廖海并沒有置我于死地,而是控制了力道,一掌将我打暈了。
雖然不知道廖海這麽做是出于什麽原因,或者說有什麽目的,但總歸,我算是僥幸的活了下來。這個結果,絕對是出乎了我的意料,我原來以爲,要麽,我成功,要麽,我死。廖海當時也幾次說過,我必死無疑,但沒想到,到了最後一刻,他明明可以殺我,卻特意留下了我一條命,這一點确實令人匪夷所思。
當然,這個時候的我,還想不到那裏去,或者說,我現在正處于昏迷中,沒法正常思考。我隐隐地隻感覺自己呼吸有些困難,聞到的味道刺鼻難聞,周圍的環境似乎密閉潮濕又陰冷發黴,我沒有精力去分辨什麽,因爲我的頭痛的快爆炸了,人也非常虛弱無力,連睜開眼的力氣都沒有,我就像是被黑暗漩渦不斷地攪動,整個人昏沉難受,奄奄一息。
突然間,一股涼水向我整個臉部沖擊而來,我猛地被沖擊的無法呼吸,那冰寒的涼意又刺激着我的大腦神經,我完全是被迫從昏沉中回到了現實,我的雙眼,忍不住就睜了開來。
睜開眼的一瞬,我首先感覺到的是面前一道龐大的黑影,但除此之外,我看不清任何,我的視線還很模糊,而周圍的環境又特别黑暗,我完全看不到具體的東西,隻是覺得有一股強大的壓迫感,還有身下土地潮濕黏黏的惡心感。等我的雙眼慢慢适應了裏頭的黑暗,我才借着前方門縫透進的一絲光線看清了我面前的這團黑影是什麽,原來,這是一個人,還是個大胖子,他的臉很圓,身形極其龐大,有種肥肚流油的感覺,看過去就類似于一個圓球。他旁邊放着一個塑料桶,桶裏裝滿了水,水面還飄着一個舀水的木勺,看來,剛剛就是他用水把我給澆醒了。
我不認識這個大胖子,隻能感覺他一臉的不懷好意,我也不知道自己正身處何方,但我明顯意識到,我的處境,非常不妙。這裏的環境就像是地獄,而眼前的大胖子則像是魔鬼,我有點懷疑自己是不是在做噩夢了。于是,我又用力睜了下眼,想試着看清楚當下的情形。
也不知道胖子是不是感覺到了我的渾渾噩噩,他突然又從水桶裏舀了一勺水,再對着我的臉直直澆了下來,我這一回被嗆的直咳嗽,咳出來的聲音都是啞的,我的大腦神經也即刻做出了反應,我已然知道,自己并不是身處夢中,而是正在殘酷的現實裏,水的寒意滲透了我的身心,讓我整個人都覺得一陣痙攣的冷,冷到徹骨。
恰恰也是這股冷意,讓我的意識更加清醒,我終于明白了自己的狀況,我這是在廖海手中,活了下來。但卻被徹底限制了自由,因爲,我顯然是被人關押了起來,我身處黑暗牢籠,左腳的腳踝還扣着一根鐵鏈,鐵鏈的另一端連接着牆壁,我再怎麽也走不脫這鬼地方,也就是說,我現在正是一個階下囚。
這個事實,讓我的内心有了一絲絕望的感覺,我的腦海不禁閃過了昏迷前的一幕幕畫面,無數個黑衣殺手不停地攻擊我,他們對我輪番轟炸,讓我精疲力竭,而後是銀狐滿眼的不忍與糾結,最後是廖海對我的緻命一掌。
我在那場混戰裏幾乎丢失了半條命,雖然黑衣殺手久久沒有把我打倒,但我爲了應付他們,耗去了全部的精力,身體還受了數不清的傷,有一開始被他們打到的,還有後來被暗器所傷的,總歸,我的身上就沒有完好之處,整個布滿了深深淺淺的劃痕。
外傷兼内力消耗,讓我現在渾身都疲軟疼痛,四肢難以動彈,感覺每一個微小的動作對我來說都是神經上的緻命拉扯。而,這都還是其次,最難以忍受的是廖海一掌給我造成的頭痛欲裂,我的頭真的快裂了,腦袋像是被重錘敲擊了無數下,疼得我都不知道怎麽形容這種感覺了。
其實,有時候活着真比死更難受,我雖然有些慶幸自己還沒死,但我也深知,我活着的代價很大很大,等待我的将會是一場無休止的折磨,也許到最後,我會被活活折磨死。
在我絕望思考的時候,站在我面前的大胖子忽然咧嘴笑了笑,然後,他又用自己的大胖手去剔牙,仿佛有什麽東西塞住了他的牙縫,他一邊粗魯地挑牙,一邊斜眼看着我,看了一會兒,他突然又扔下了一個鐵碗,伴随着鐵碗的落地,大胖子粗犷的聲音也嚣張地響起:“别給老子裝死,吃飯了!”
我能明顯感覺到耳旁傳來一聲震響,鐵碗就掉落在我的頭部旁邊,我稍一轉眼就能看到鐵碗裏灑落出來的一根根魚刺,以及毫無魚肉的剩骨頭,這,就是所謂的吃飯。他們大飽口福之後,将剩下的殘渣碎骨扔給我當作一頓飯來吃,這待遇根本連貓狗都不如。當然,我現在也沒資格談什麽待遇,光看我身處的這個黑暗牢籠就知道,我注定是要被虐待的份,這裏光線陰暗密閉不透氣潮濕陰冷,整間屋子都充斥着恐怖的氣息,吸入鼻子裏的就是那種惡臭的味道。身下的泥土腐爛不堪,牆角到處都是老鼠蟑螂的蹤迹,還有不知名的蟲子和螞蟻。大胖子扔下的鐵碗灑出來的魚刺骨頭,正好就吸引了老鼠蟑螂,它們就像是餓慘了一般,跑過來對着那些殘渣就是一通狼吞虎咽。
我現在自然是沒有食欲的,痛苦的感覺将我狠狠淹沒,但我的意識還存在,我知道,要是我繼續這樣無力的躺在地上,那麽,這裏饑餓如狂的老鼠們,遲早會将我啃噬地片甲不留。于是,我隻能拼盡所剩的一點力氣,慢慢用手支撐着自己坐起來,雖然每讓自己移動一寸,感覺就像是對我全身使用一種極刑一般疼痛,但我必須忍受,克服,我想離這些老鼠遠一點。
然而,大胖子見我直接忽視了他帶來的飯,他立馬就火冒三丈了,他猙獰着臉,擡腳就對着剛奮力坐起來的我狠狠踹了來,并粗聲怒吼道:“你他媽還給老子裝逼!”
我本就是拼了一條命忍着鑽心的疼才勉強坐起身,這都還沒緩過神,就被大胖子給重重踹了一下,立刻,我整個人就翻倒在地,我身體受傷的部位再次受到了猛力撞擊,疼得我龇牙咧嘴。更難忍的是,大胖子正好踹中我的肚子,我隻感覺肚内絞痛難忍,一股胃酸和苦澀的膽汁立即就湧出了我的喉嚨,我的喉部和食道就像是被火燒一般,我的嘴裏酸澀的要命。我的天地似乎都在旋轉,這一腳,差點讓我直接見閻王了。掙紮了片刻之後,我還是支撐不住,再次昏死了過去。
這一次,我連在昏迷中都是痛苦不堪的,我雖沒有意識,但卻時時感覺難受,我身體的每一個細胞都在叫嚣着喊疼,我已經陷入了最可怕的煉獄,靈魂都在受着炙烤和折磨。
後來,我在痛苦中醒來了,醒來的原因是,老鼠從我手中爬過,刺激着我的神經,我敏感地恢複了意識。但恢複意識後,我隻覺更加痛苦,首先充斥而來的是極度饑餓和口幹舌燥的感覺,我嘴裏幹的發燒,肚子又餓得發燒,我想吞咽一口口水都沒辦法,嘴唇已經完全失去了水分和黏性,就像兩塊龜裂的土地。我的渾身依然無力,腦袋依然疼得爆炸,我不知道自己在這昏睡了多久,更不知道自己還能活多久,我有一種随時都會死去的感覺,因爲這滋味,我實在承受不住了,太難熬了。
這裏的溫度特别低,以至于,原本就虛弱饑餓的我,冷得身體直打顫,我仿佛置身冰窖裏,饑寒交迫,這地獄一般的地方,應該是設在地下室,門外世界的動靜,我絲毫聽不見,我好像被世界給抛棄了。唯一有點慶幸的,是這次沒人在這折磨我,我總算有喘口氣的時間,讓自己好好沉澱一會。
我躺在地上靜靜思索了一陣,随即,我又一次努力讓自己坐起來,隻是,這次起身,比上一次更艱難,上次我應該昏迷的還不久,雖全身疼痛難忍,但至少,沒有現在的饑餓寒冷幹澀無力,估計這時候的我,虛弱得連一個小孩子都打不過,别說打架了,我能自己自由行動那就算奇迹了。
不過,我雖沒力氣,卻有足夠的時間,一分鍾兩分鍾爬不起來,我可以爬十分鍾二十分鍾,我就不信,這麽多苦我都熬過來了,這點事還能将我打倒。帶着這一份信念,我不斷地努力,終于在幾分鍾後,我如願以償的靠牆坐了起來。
我把頭也靠在了牆上,雙眼無力地掃視四周,這裏除了四面牆啥也沒有,我能看到的,大概就隻是牆角的蟑螂和老鼠,這時候,我倒有些感謝它們的嘴下留情,讓我僥幸活到了現在。
雖說,死亡也許會在下一刻到來,但隻要我還有氣,就不該放棄希望,既然老天讓我留着這條命,我就要好好珍惜,即便活着很難很痛苦,我也必須努力活下去。
這樣想着,我不由地支撐自己,盤腿坐着,開始運氣,我很努力地用内力維持着自己的體溫和能量,讓自己盡量多撐一點時間。
運氣的同時,我的大腦也忍不住在轉動,我現在的意識已經非常清醒了,所以,我試圖思考,分析着,爲什麽廖海沒有當場殺了我,卻要将我囚禁在這暗無天日的地牢,他口口聲聲說要殺了我,突然改變主意又是爲何?他的目的到底是什麽?如果隻是爲了折磨我,他大可以派人來用盡各種手段逼迫我,我在這樣的條件下,完全能被折磨的不成人形,隻要廖海有意,我一定會比現在還慘百倍。可是,他并沒有對我做什麽,隻是留我一個人在這自生自滅,這行爲真的很奇怪,他又不讓我死,又不對付我,這樣做有什麽意思嗎?難道,他想在我這得到什麽?
我想不透,也不可能猜到老狐狸的心思,而,就在我百思不得其解的時候,門口突然傳來了漸漸清晰的腳步聲。
聽到這聲音,我整個神經都繃了起來,心跳也隐隐加快,我能預料到,事來了,但不會是好事。
随着腳步聲的停止,房門傳來了開鎖的聲音,很快,我面前的門就開了,頓時,一道熹微的光線直射我的眼睛,我條件反射閉起了眼,然後又很快睜了開來,但光線的刺激,還是讓我看不清來人。不過,我知道,來的應該不止一人。我的眼睛一直生疼,這光線其實不算強,可對于長久處于黑暗的我來說,卻是大刺激,我緩了好一會兒,才能完完全全地睜開眼。但這時候,門又被進來的人關上了。
由于我的眼睛适應了光線,所以這時候,我還是能借助門縫透出來的光,看清楚來人,他們一共三人,帶頭者正是廖海,後面兩個應該是他的随從保镖。
看到廖海,我的心難免掀起波瀾,這老家夥的心思太深了,我輕易就中了他的計中計,到頭來卻還搞不清楚他不殺我的原因。
此刻,廖海依舊保持着往常的笑臉,再配上他這一副微胖的身材,還有那副眼鏡,看起來真像個慈善家。但實際上,這位笑面虎的心比誰都惡毒,還深沉難測,今天他親自到這來,必定是沒什麽好事。
他徑直走到我面前,笑眯眯地看着我,而後,他蹲下身,帶點玩味的語氣對我說道:“不錯嘛,撐了三天還能保持這副模樣!”
三天,原來我已經深處這地獄三天了,難怪饑餓感會這麽強烈,人三天不吃不喝都是受不了的,虧了我是武力高強,抵抗力比正常人強很多,不然,我現在别說坐着了,能活着就不錯了。
剛剛我還在想,自己究竟能活多久,現在廖海來了,我的生死應該有個了結吧,我其實不怕廖海殺我,就怕他有什麽特殊的目的,他特意挑在我體力最不支口幹舌燥饑寒交迫的時候來,或許就是算準了我正處在了生命的邊緣,他是不是要以我的命來威脅我什麽?
我不願再想了,幹脆單刀直入問廖海道:“你還想幹嘛?”
廖海聽到我這麽問,忽然笑着點了點頭,然後,他又收斂了笑意,嚴肅地看着我,陰沉着聲問道:“你知道,我爲什麽不殺你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