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火肆意燃燒,胖子老闆已經倒下了,但他還在發出凄厲的慘叫聲,隻不過,聲音越來越虛弱。
而我,就像一縷冤魂,軟軟地躺在角落,任烈火焚身,我似沒有疼痛,隻是不斷地重複着自己的冤屈,我那顆傷痕累累的心,也在凄慘的哀鳴着:我好冤啊!
這個時候,麻辣燙小店門口已經聚集了許多的人,他們的神色各異,都隐隐略帶焦急地看着這一場突如其來的大火,各種議論聲也充斥在這場熱鬧裏。不過,沒有人知道,這是一場人爲的火災,很多人都是猜測,這應該是店老闆在廚房不小心把火給弄起來了,總之,這場火來的太突然又太猛烈,令人心惶惶。
楊公子和夏初心等人,也混在這一群看熱鬧的人當中,漠然地看着大火燃燒,仿佛事不關己一樣。楊公子是毒辣無情的,他的眼神全是冰冷狠戾,他的心裏隻有一個念想,那就是,希望我被大火燃成灰燼,永世灰飛煙滅。
夏初心和楊公子不一樣,她終究是有點人情味,她看似漠然的眼神裏,其實已經浮現出了些微不忍,不管怎麽說,她到這裏讀書,最初的目的都是爲了我,我還是她最崇拜的陳青帝的兒子,現在我因爲她而出事,她再怎麽也都是不忍心的。
隻不過,夏初心的理智大于感情,她不會因爲一點不忍就去做出沖動不明智的事。于她來說,我就是她的一個污點,她的初吻被我奪去了,這是改變不了的事實,所以,她其實也希望這個污點能夠被這場火徹底燃燒殆盡。所有的一切,都将随着店老闆和我的死,而化爲虛無,這或許也是夏初心想要看到的,因此,她沒有阻止楊公子,她也知道,自己阻止不了這個人。
麻辣燙小店并不是獨立存在的店鋪,它就是一排店面的其中一家,這一整排店面全是連在一起的,要是任由火勢蔓延,附近的店面也就會遭到牽連,所以,有不少人都慌忙滅着火,也有熱心的群衆來幫忙救火。雖然,他們沒能把大火撲滅,但火勢總算是得到了控制。
很快,消防人員趕了過來,他們有專業的滅火工具,片刻後,他們便迅速的将火給撲滅了,随即,消防隊長緊急下令道:“進去救人!”
立刻,兩個全副武裝的消防隊員就往小店裏沖了進去,準備救人。
但,這兩消防隊員剛一沖到小店裏面,就倏地停下了腳步,他們的身形猛地僵硬,甚至,他們還不由自主地倒退了幾步,兩個人像僵屍木偶一樣,慢慢退出了小店。
外面看熱鬧的人全都懵了,不明所以,他們不知道這兩消防人員到底是怎麽了,怎麽會跟見到了鬼一樣,那麽的驚恐萬分,但下一刻,所有人就知道了答案,因爲,他們也立刻被驚得魂飛魄散。
在場外所有人的驚懼注視下,一個似人非人似鬼非鬼的人影,從一片狼藉的麻辣燙小店内,緩緩向外走來。
這一幕,絕對是最恐怖的奇迹,因爲,這個走出來的人,整個身體都似乎快被燒焦了,他露出的皮膚全都被損,一張臉已然面目全非,甚至,由于熏烤,他的身體都還在冒着煙,乍一看過去,這就像是一個活死人,他竟然還能行走,這不得不使全場震昏,現場每一個人,都被驚的無以複加。
顯然,這個重度燒傷的鬼一樣的人,就是我,蘇炎。
我還沒有被燒死,不知道是不是因爲太不瞑目,我始終留着一口氣在,我太冤了,這一股冤屈撐在我的心間,讓我無法就這樣離開人世,我一直想要訴冤,即使隻剩了一口氣,我也想訴冤,所以,我奇迹般地活了下來,并走了出來。
我的雙手耷拉着,雙腿顫抖着,一步一個腳印,很慢很慢地走着,我的眼睛隻剩了一條縫,但我還是能夠透過這條縫瞄準我的目标。我就這樣,像幽靈一般,穿越人群,來到了楊公子和夏初心的面前。
我終于停下了顫顫巍巍的腳步,站定在這兩人身前,然後,我張開了嘴,啊啊了兩下,卻發不出聲音。最後,我幾乎是憑借我一生的意志,發出了極其幹澀又無盡憋屈的聲音:“我是冤枉的,你們不應該這樣對我!”
一直一直憋在我胸腔的這口冤屈終于訴出了,我的那股意志力也就崩塌了,話音一落,我便直直地栽倒在地,昏死了過去。
再醒來,我已經躺在了醫院的病床上,我仍然沒有什麽知覺,連意識都仿佛沒有,我隻是憑着一種本能,艱難地睜開了眼,我看到,張怡正頂着一雙紅腫的眼,守在病床邊。
張怡在我的床邊足足守了一天一夜,強大的她,第一次感受到了撕心裂肺的痛苦,她的心向來是堅硬的,輕易不會動容,更不會傷痛,即使那天我從拘留室出來,她也隻是心疼我。
但這一次,張怡是真正感受到了無以倫比的傷心,這種傷,甚至比得到我的死訊更讓她痛苦,因爲她清楚的知道,我所承受的痛和委屈,一定比死還難受,她知道,我被活活燒成了那樣,還堅持着自己從火海裏走了出來,還堅持着說自己是冤枉的。有人把當時轟動的一幕拍成了視頻,當張怡看到視頻裏的我時,她瞬間淚崩了,女強人如她,還是哭的不能自已。
她滿心都是痛苦自責,她趕到醫院,不眠不休地守着我,期間幾次落淚,眼睛都腫了也不知覺。
這一刻,看到我醒過來,張怡的眼淚又一次不争氣地流了下來,她有些激動地對我沙啞着聲音道:“小炎,你終于醒了!”
我茫然地看着張怡,久久都處于無意識的狀态,我的腦袋一片空白,一時間根本想不起什麽,而,就在某一個瞬間,我的記憶突然被激發,我蓦地想起了昏迷前的事,立刻,我就感覺到了全身灼熱的疼,我的内心裏也猛然湧出了無盡的憋屈,那是我這輩子都不遠記起的一幕,那種冤屈和憋悶植入了我的靈魂,讓我痛不欲生。
我越想越痛,心裏的傷口變得赤裸裸,我直面血淋林的傷口,滿目瘡痍。
張怡見我狀态不對,立馬叫來了醫生。
醫生給我做了一個全面檢查,然後對張怡說,我已經脫離了生命危險,沒大礙了。
張怡這才放下了心來,她直直的盯着我,痛心道:“小炎,這到底是怎麽一回事?”
到現在爲止,張怡還不清楚這件事的詳情,她去找了楊公子讨說法,對方給出的答案是我輕薄夏初心在先。
張怡當然相信我不會無故對夏初心做出不軌之事,但楊公子就是一口咬定了這點,張怡就是再憤怒,也無話可說了,她隻能等我醒來了解事情的原委。
我聽了張怡的話,慢慢地回過神來,随即簡單的解釋道:“我是冤枉的!”
張怡聽到我的回答,面色不禁變得更加沉痛,她凝起眉,仿佛陷入了沉思,但卻沒再開口說什麽。
我能看出張怡的爲難,不管這事出于什麽原因,總歸,我被楊公子殘忍的活燒,這是事實,但張怡卻絕口不提替我報仇的事。以前再小的事,張怡都會想着給我讨回公道,可這一次,我受了冤屈,被人害成這樣,張怡也沒有表示,可見,楊公子是真的惹不得,張怡要是去對付他,就是以雞蛋碰石頭,因此,張怡即使心裏再痛再不甘,也沒有想着去報仇。
我也不會要求張怡爲我去對付楊公子,雖然我恨他,雖然我滿腹憋屈,但我也沒想報仇,我知道楊公子這個敵人太過強大了,強大到我們根本撼動不了,我也不想讓我家受到牽累,所以,這事就這樣吧。既然我這輩子都沒法和楊公子抗衡,我的雙手被廢,身體又重度燒傷,那麽,我活着還有什麽意義,該訴的冤屈我也在昏迷前訴完了,我現在真的不想活下去了。
頓了一下,我便木木的開口道:“張姨,讓我死了吧!”
張怡一聽我這話,臉色頓時大變,她立馬緊張地叫道:“小炎,你爲什麽要想不開!”
我垂下眼,掃了一眼自己包的像木乃伊一樣的身體,說道:“我都這樣了,活着還有什麽意義嗎?”
張怡聽出了我的絕望,她知道我在意的是什麽,于是,她趕緊勸說我道:“小炎,你不要擔心,現在醫術發達,醫生說了,你的傷情還可以救治,這裏的醫療水平有限,等你恢複了,我帶你去國外做手術,你一定可以恢複正常的!”
我的燒傷程度很嚴重,容貌也完全被毀,即使去國外做了手術,得到恢複,那也可能已經不是原來的我了。最主要的是,我心中已然沒有了活着的信念,楊公子的強大和殘忍,徹底打擊了我,我已經無法和他共處于同一個世界了,我深深地歎了一口氣,絕望的說道:“沒必要了,我已經不想活了!”
張怡深深地看着我,她的眼睛都紅了,她能感受到我有多麽悲觀有多麽厭世,隻是,她不想我這樣,她還是希望我能振作,她繼續勸解我道:“小炎,你怎麽能想不開呢,你以前不是有抱負有信念嗎,你一直都是堅強的啊,在哪跌倒就在哪爬起來,不要氣餒,就算是爲了自己的信念,也要活下去!”
我扯了下嘴角,對張怡露出了最苦的笑容,悲傷道:“我現在唯一的信念就是報仇,不過,我活着是永遠沒辦法報仇的,那隻有死了,做鬼去報仇!”
楊公子給予我的傷痛,已經超越了一切,他就是仗着自己強勢逆天,所以把我當蝼蟻蹂躏,上次在拘留室,他就給予了我蝕骨的折磨,而這一次,他更過分,他根本就不管我是不是冤枉的,直接就想活活的燒死我,這樣的仇恨,讓我怎麽忍,我既然報不了仇,既然這輩子都要生生受到楊公子欺壓,那我又何必活着。在麻辣燙店裏那樣的場景,我真不想再經曆第二次了。
張怡聽完我的話,心也被狠狠觸動了一下,她能感受到我的委屈,她忘不了視頻裏我最後對楊公子說那話時的神情,那一種委屈和怨念,直達張怡的心底,張怡知道,此仇不報,我真就生不如死了,她自己也是壓不下這口氣,她忍的夠久了,這一回,她真不需要再忍了。
驟然間,張怡的眼裏迸發出極緻盛怒的冷芒,她咬了咬牙,對我铿锵有力道:“我幫你報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