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個月,我開始了我的北漂生活。
其實也算不上北漂,隻是從天津學校裏搬出來一箱子東西,然後提着它,去了半小時城際路程的北京。和往常一樣,我依舊離家很遠,依舊一個人。
在還沒有出發的時候,同寝室在北京實習過的同學就告訴我,上班以後會很懷念學校的,一定會。其實還好,我挺喜歡我做的這份實習的,并沒有對工作産生倦怠。
唯一讓我無語的,是北京的交通。
或者,更具體的說,是北京的地鐵。
對于在北京實習的孩子來說,其實汽車是一種奢侈品。我們更習慣的出行方式是地鐵。從幾年前北京隻有幾條地鐵線開始,現在的北京的地鐵網,我已經快看眼花了。以前,我還是可以很自然得看着地鐵圖,分辨出我該怎麽樣快捷的到達目的地,如今,我更多依靠百度地圖。其實也不是看不懂,隻是懶得從繁雜的彩色線路中,找到自己現在所在的位置和目的地所在的地鐵線,懶得用腦子計算最佳的行程,畢竟,有更快捷的方式。
這一個月裏,一些事情讓我想說說北京的地鐵,或者說是大城市的地鐵。
于是,就有了這一篇地鐵見聞。
我本身住在北京四五環的地方,每天上班要擠北京傳說外國人都知道超級擠的八通線,地鐵換乘站就要走繞迷宮般的地鐵不鏽鋼欄杆曲線。人貼着人,一點點向前面挪着。有人拿着手機看着視頻小說,但好似有第三隻眼一般向前,向路線前方一點點挪動着。換乘站的靠近地鐵線路的地方沒有護欄,後面人在不斷往前湧動着,前面的人看得着灰黑色的地鐵線路,卻依舊頑強抵抗着後面人的湧動。說到了這裏我不知道該爲北京這個城市默哀還是歡喜。我看到每個人都是有秩序的,排着隊,按順序前進着。可是當新一班的列車到達時,人們就跟瘋了似得往前擠。開始搶這新一班列車裏爲數不多的座位。我曾目睹一位壯漢撞開我以後,沖進列車,一人占了一個座,并“保護”好身邊的兩個座位,招呼自己的同伴坐過去。我就是這麽看着,内心翻了一個白眼,拉着杆子,默默地安慰自己:呐,反正就是站幾站。運氣不好的時候,上地鐵的時候已經沒有多餘站的位置了,隻能等下一班。每一班從我眼前開過的列車的每一個門口,都是貼着人,看他們每個人手中或是拿着手機,或是塞着耳機,或是什麽都不幹,隻是單純的靜靜地站着,閉着眼睛。他們有些人的手已是無處可放,或是貼着地鐵門,盡管聽見廣播裏喊着請不要依靠車門的聲音,依舊如是。因爲别無選擇。
我每天上班都會想,他們有沒有問過自己爲什麽。
我也在不停的問我自己爲什麽。我明明可以我在北京附近的城市,依然可以找到很好甚至比現在好的實習,爲什麽我要來北京。
我看着地鐵車廂裏頭的人們,操着不同的口音,或是一對男女相互摟着,或是單身一人獨自站着或是作着,幹着自己的事情。我就會猜想,他們現在的身份,他們的理想。
我并沒有在否定什麽。我也沒有在批判什麽。
我覺得我隻是在思考。
我看見過一位奶奶帶着自己的小孫子上地鐵,車門開的時候他們拼命在往裏擠。可能他們覺得下次列車也不太可能比這列空了。小孫子并沒有露出一絲不耐,相反,對這樣的情景倒是有些興趣。車内的人往裏又挪了挪,他們很幸運,上了這一班列車。車門關閉後,我已經看不見了小孫子,隻是依稀從奶奶彎曲遮擋的臂膀裏看見他的身影,從滿滿人群車廂裏挪動位子不是間容易的事情,他們還是依舊執着的往裏擠。一位執公文包的男士操着一口北京地道口音:“阿姨您往這兒走。”于是挪身子給小孫子讓位置。他并沒有座,隻是爲了讓他們更往裏走一點。奶奶的手依舊爲小孫子擋着,怕這個個子小小的孫子被擠扁了。他們依舊執着的往裏走着,但是沒有人給他們讓個座位。但這是一件多麽習以爲常的事情,他們似乎也習慣了這樣的場景,隻是單純地想往裏頭走走。
地鐵裏每天回上演無數次諸如此般的場景。我隻是目睹了其中一次。換個人物,換個方式,它就在我每天的地鐵生活中上演過無數次。
地鐵裏你會看見無數個你能寫進小說的人物。其實每個人都是一本書。
我覺得我的地鐵見聞,要是能具體描寫一位我地鐵上看見的人物,這一個月能足夠讓我寫一輩子。
幾個其他中部省份口音的男女,看上去并不是很富裕。他們争執着該在哪一站下車。男士争執說9号線換乘,女子嘲笑着,你看哪裏有9号線,隻有10号線,說了10号線咋就這麽弄不明白呢。男士又盯着路程牌看了很久,依舊執着自己看見手機說是10号線換乘,最後好似自己也說不了自己了,便說一定是上錯車了,準備掏手機查地圖,發現自己好似連拿手機出來的動作都比較費勁,周圍全擠了人。最後隻好聽女子說的坐了。
不知道,我回想起小學的時候,和媽媽一起在上海坐地鐵的場景。那時候的地鐵在中國并不是個常見的事物。我們倆在地鐵站也是争執,該怎麽做才能到達目的地。當媽媽發現好似是我說的對時,讪讪地說,以後都聽我的。突然就覺得之前的争執都是毫無意義的。回想反而有點想哭。可能是有點想家了吧。
還有一次,看見一個學生模樣的女生,帶着自己的父母。父母帶着大包小包上了地鐵,那一次的地鐵出奇的空,但依舊沒有座。她父母把包一放,長籲了一口氣,不是本地口音,不是很富裕,但依舊穿的很得體。可能是送女兒上學來一次北京也不容易,不想太被别人瞧不起。那個時候父親就站在我的面前,我坐着,招呼自己的老婆坐在大行李箱上,被母親拒絕了。父親年紀不大,但我還是讓座了,他沒有坐,讓自己的女兒坐了。我站了一路,想了一路。
我尤記得自己上大學的那一次,也是我爸送我上大學的唯一一次。我跟我爸在家吵了一架,因爲我覺得東西帶的太多了,很多東西可以去學校買,我們倆北上,根本帶不動這麽多行李,況且我和我爸隻買到了一張卧鋪,意味着我爸隻能一路坐22多個小時。最後我爸還是硬撐着帶去了學校。我看着我爸拿行李的背影一陣心酸。看着地鐵上的這一幕就想到了我爸。我在出租房裏跟我爸半開玩笑半認真的說,我這個月上了五天班才拿了350塊時,我爸嘲笑我說,這個時候知道賺錢不容易的了吧,叫你在學校好好上課不聽,出來工作才賺這麽點。我笑笑,是嘛,這不是隻是實習嘛。
地鐵上人和人超越平常的距離讓我不安,别人甚至不用側身,不用扭頭,隻需要一瞥眼可以看見你手機上所有的信息,包括你正在發的微信,包括你看的文字,包括你正在電話裏說的每一個字。我覺得地鐵裏是沒有隐私的,我從來隻是聽歌,或者發呆,或者看着我身邊發生的事情。
地鐵上每個人的接觸讓我不安,我不太敢去觸碰那些杆子,有時候也不用,因爲我也倒不下去。有時握住的杆子、做過的凳子還餘留着剛剛離開的人的餘熱。我不敢去想上頭有多少細菌,其實北京的天氣也禁不起思考。
地鐵上每一次包的觸動都讓我緊張,像我這種手機已經丢怕了的人,已經習慣了手機一直我在手中。但依舊擔心錢的丢失。我往往會把錢放在最裏頭的袋子裏,需要拉兩次拉鏈的那種,并且時刻警惕着。其實隻是别人一不小心的觸碰,都會讓我緊張。
我可能過于敏感,可能把所有人都想成了假想敵,我不是怕一萬,但我隻是怕了那一個萬一。
我還喜歡觀察地鐵裏更換比較勤的廣告,曾經特别想做廣告公關行業,可能是這個原因吧。我會想它們的目标人群,想它們出在地鐵站的目的,想它們會在這個地鐵站到底停留多久。
我高中的時候,在随感中寫着:地鐵中的人盲目地随着走着,走向自己既定的地點,誰也不認識誰,擦肩而過。
其實,他們不是盲目的,也不是走向既定的目的地。
他們不盲目,他們充滿着情感,有着自己的故事,懷着自己的夢想。
其實他們并不知道自己的目的地在哪兒,真的在上班上學的地方麽……
我問北京一個同事,她是本地人,在這座城市生活了二十多年。
“這麽擠,你們都是怎麽忍受的。”
“不用忍受啊,北京地鐵不都是這樣麽,我在這裏生活了這麽久了,久得都習慣了。你呆久了就好了。”
呆久了,是吧,時間會消磨人的一切,教會人學會忍受。
地鐵見聞,就先寫到這裏吧,我覺得一個月之後的我,或許就不是這麽想的了。
時間,會改變人了一切,你說,是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