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詩經》通俗欣賞29


《羔裘》:“好人”穿好衣

周代卿大夫的朝服質地是羊羔皮的,衣服上面還有漂亮的裝飾,看着這樣漂亮的朝服,讓人很自然地聯想到穿朝服官員的品德和才能。羔羊皮做的袍子質地非常潤澤光滑,袍子上的豹皮裝飾也非常鮮豔漂亮。通過對羊皮袍子的仔細形容,來贊美穿羊皮袍子的官員有正直美好能舍命爲公的氣節,有威武勇毅能支持正義的品格,這樣的官員真是才德出衆,不愧是國家的賢俊。在古代的時候,卿大夫确實是這麽回事。

可是,在鄭國百姓的眼中,這些滿朝穿着漂亮官服來回晃悠的,都是些什麽人?一句話,君不像君,臣不像臣,可以說,都和他們身上穿的衣服不相稱。這樣的話,我們就明白百姓們贊美官員的目的了,是贊古諷今。

衣服都是人穿的,這麽漂亮的衣服,穿衣者的品德應該是多麽高尚啊!可是再看看咱們鄭國的這些穿衣者,整個地晃晃悠悠,表現出來的氣質和這身衣服也太不相稱了。

可又有什麽辦法呢?隻能寫首詩來“贊美”一下了:

羔羊皮袍像油似地光潤,他的爲人既正直又美好。他是這樣的一個人,豁出生命也要保持節操。

羔羊皮袍的袖口裝飾着豹皮,他的爲人既威武又有毅力。他是這樣的一個人,國家的司直能夠主持正義。

羔羊皮袍既光潔又鮮豔,三道豹皮裝飾得真漂亮。他是這樣的一個人,稱得上是國家的真賢良。

司直:負責正人過失的官吏

《遵大路》:求求你,不要走

男子選擇離家出走,女子緊緊地拽着男子的衣袖,拉着他的手,苦苦地哀求他留下。我們不知道男子爲什麽要選擇離家出走,隻是能看到這樣的畫面,一對男女在大路上追逐,女子追上了這位男子,在路邊拉扯糾纏。女子一邊拉扯一邊悲痛地哭泣着,她呼喚着男子,不斷重複地說着:不要嫌棄我!相愛這麽多年,你怎能說斷就斷。除此之外,女子再也沒有别的話要說了,仿佛自己的一切心酸、痛苦、掙紮和希望都凝聚在這兩句話裏了。她是多麽渴望在自己的哀求下,男子能回心轉意,兩個人重歸于好,相親相愛好好過日子。這是女子唯一的祈求,而畫面也就在這裏突然停止了。

這倒是給了我們很大的想象空間:

沿着大路走,拉着你的袖。莫要嫌我把氣怄,不念舊情輕分手!

沿着大路走,抓緊你的手。莫要嫌棄把我丢,抛卻恩愛不肯留!

《女曰雞鳴》:夫妻二人你侬我侬

清晨,公雞剛開始打鳴,勤勞的妻子便起床開始準備一天的勞作。她看着還在酣睡的丈夫,告訴他雞已經打鳴了,催促他快點起床。妻子言辭委婉,蘊含着不少愛憐之意。丈夫卻連眼都沒睜,回答得這個直白:天還沒亮呢!他似乎還是非常想睡,怕妻子再連聲催促,便辯解地補充道:不信你推開窗戶看看天上,漫天的星星還閃着光呢!妻子是執拗的,看着如此賴床的丈夫,想到丈夫是家裏的生活支柱,便提高了自己的嗓門,告訴他應該擔負的生活職責:宿巢的鳥雀都要滿天飛翔了,整理好你的弓箭該去蘆葦蕩打獵了。

妻子的口氣是堅決的,話語卻仍是溫柔的。丈夫一看妻子認真了,就不再撒嬌賴床,趕緊起來整理好裝束,迎着晨光出門打獵。妻子對丈夫的反應還是非常滿意的,她甚至對自己剛才的性急感到愧疚,于是她半是緻歉半是安慰自己,面對丈夫發出了一連串的祈願:一是願丈夫打獵時箭箭都能射中野鴨大雁,二是願夫妻生活每天都能有美酒好菜,三是願妻主内來夫主外,家庭和睦,白首永相愛。

丈夫能有如此勤勉賢惠、溫柔體貼的好妻子,不能不充滿幸福感和滿足感。所以當夫妻二人琴瑟和鳴之後,丈夫情不自禁地感歎道:夫妻和和美美的生活多美好啊!丈夫當然知道妻子對自己的愛,他把一塊溫潤的玉戴到了妻子身上,這是他表達愛意的一種方式。

多麽讓人羨慕的畫面呀:

女說:“公雞已鳴唱。”男說:“天還沒有亮。不信推窗看天上,明星燦爛在閃光。”“宿巢鳥雀将翺翔,射鴨射雁去蘆蕩。”

“野鴨大雁射下來,爲你烹調做好菜。佳肴做成共飲酒,白頭偕老永相愛。”女彈琴來男鼓瑟,和諧美滿在一塊。

“知你對我真關懷,送你玉佩答你愛。知你對我體貼細,送你玉佩表謝意。知你愛我是真情,送你玉佩表同心。”

《有女同車》:情人眼裏出西施

夏秋季節,木槿花盛開,一對年輕男女一同出外遊玩。他們一會兒趕着車子,在鄉間的道路上飛快奔馳;一會兒又下車行走,健步如飛。歡樂的氣氛,明快的節奏,真是讓人心曠神怡。

情人眼裏出西施,在男子看來,他的心上人怎麽看怎麽好看,真是美不可言。女子姓姜,在家裏排行老大,用今天的話說,就是姜家的大姑娘。她的面頰像木槿花一樣又紅又白,走起路來像鳥兒飛翔一樣,十分輕盈;她身上還佩戴着珍貴的環佩,行動起來,環佩輕搖,發出悅耳的響聲。她不但外貌美麗,而且品德高尚,風度娴雅。總之,在男子的心中,這位女子的容貌、動作、穿戴還有内在的品質都是最好的,讓他心愛不已!

有位姑娘和我在一輛車上,臉兒好像木槿花開放。跑啊跑啊似在飛翔,身上佩戴着美玉晶瑩閃亮。姜家大姐不尋常,真正美麗又漂亮。

有位姑娘與我一路同行,臉兒像木槿花水靈靈。跑啊跑啊似在飛翔,身上的玉佩叮當響不停。姜家大姐真多情,美好品德我常記心中。

《山有扶蘇》:親密無間的小情侶

在一個山清水秀的野外僻處,一對戀人約定在這裏幽會。女子早早地就來了,可是左等右等卻不見心上人來。最後女子終于看到了姗姗來遲的愛人,她見到愛人,心裏當然非常高興,可嘴裏卻罵罵咧咧地說:我等的是像子都那樣的美男子,可不是你這樣的狂妄之徒!我等的是子充那樣的良人,可不是你這樣的狡狯少年!處于熱戀中的年輕男女在歡會中的愉悅心情,可以用各種形式來表現,這種俏罵,更表現了他們的親密無間。

山上有茂盛的扶蘇,池裏有美豔的荷花。沒見到子都美男子,偏遇見你這個小狂徒。

山上有挺拔的青松,池裏有叢生的水荭。沒見到子充好男兒,偏遇見你這個小狡童。

《萚兮》(tuò):歲月無情人有情

枯葉被風吹落,讓人心中自然而然地湧發出一種傷感的情緒,這種情緒到底是因何而生,卻是難以說明的。又或者說得太明白,就沒有意思了,無非是歲月流逝不再,繁華光景彈指一揮間已經憔悴損。他現在隻想有個人和他一起唱歌,讓心中的傷感随着歌聲流出,借以釋懷。

歲月是讓人留戀的,留戀的原因可能這裏面融入了我們深厚的感情,親情、愛情、友情等等,歲月越來越少,這份感情反而變得越來越濃厚,這樣的情懷該用什麽方式來表達呢?他不想再說下去了,因爲秋風掃落葉,生命的流逝,本來就是無可奈何的事情,不說也罷。如果此時寂寞無處排遣,那就呼喚幾個好朋友,大家一起唱起來吧!

枯葉呀枯葉,風吹動了你。兄弟們呀,唱起你的歌,我來應和!

枯葉呀枯葉,風吹落了你。兄弟們呀,唱起你的歌,我來收束。

《狡童》:怎麽會漸行漸遠

狡童,在後世的意思和娈童一樣,指令人喜愛的美男子,也可以指男妓,南北朝時期大概開始把娈童專指與男人發生關系的年輕男子。

古人把男人喜歡男人稱爲龍陽之好,最著名的故事出自《戰國策》,這裏就有一段關于魏王和龍陽君之間的描述:

魏王與龍陽君互相愛慕,同床共枕,非常恩愛。有一天,魏王和龍陽君一起同船釣魚,龍陽君釣得十幾條魚,本來這應該是一件開心的事情,不料他竟然哭了起來,魏王驚訝地連忙問他原因。龍陽君說:我一開始釣到第一條魚的時候心裏非常高興,但是後來釣的魚越來越多,便直接将小魚丢棄;我突然想到,四海之内,有那麽多的美人,我害怕魏王有一天會寵愛其他的美人,狠心把我抛棄,想到這我的眼淚也就掉下來了。後來,魏王爲了不讓龍陽君傷心憂慮,下令全國上下禁止談論美人,違禁者滿門抄斬。魏王用這樣的方式,來表示對龍陽君的愛。

這裏要講述的,就是類似的故事。男子的戀人疏遠他了,而他依舊對戀人一往情深。因爲這個狡童,男子已經茶飯不思、輾轉反側了,可見他對狡童的深刻愛意。我們不知道這個狡童爲什麽會這麽做,或許是兩個人發生了口角,或許是一個誤會,又或許不說話、不一塊吃飯隻是美少年不經意的舉動,但在男子看來,這已經足以讓他寝食難安,直言痛苦了。男子深切的思戀溢于言表,他對他的感情看來已經很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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