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終風》:雖然你抛棄了我,但我依然念着你
在那個時代,很多女子的命運是不幸的,這位女子同樣是被丈夫玩弄嘲笑後遺棄的。男人對她一直都不算尊重,每次見到她,都隻是肆意地調弄。女子看到男人這個樣子,心裏感到非常的悲凄和擔憂,因爲她似乎預感到了什麽。
男人最終還是抛棄了她,女子一開始當然很恨,但她還是非常期盼,這種期盼慢慢地變成了深深的想念。她在設想,男子是否會無法入睡,整夜都在想着她呢?可是悲劇就是悲劇,屋外已經狂風疾走,塵土飛揚,雷聲隐隐了,這樣的畫面,這樣的心境,表示着能看到圓滿結局的可能性不大了。
狂風迅疾猛吹到,見我他就嘻嘻笑。調弄放肆真胡鬧,心中驚懼好煩惱。
狂風席卷揚塵埃,是否他肯順心來。别後不來難相聚,思緒悠悠令我哀。
狂風遮天又蔽地,不見太陽黑漆漆。長夜醒着難入睡,想他不住打噴嚏。
天色陰沉黯無光,雷聲轟隆開始響。長夜醒着難入睡,但願他能将我想。
《擊鼓》:久役士卒的控訴
士卒長期征戰,本來内心就已經非常壓抑了,不提則已,一提起來,就會如怨如慕,如泣如訴。對于統治者來說,爲了達到某種目的,他們就會發動百姓去打仗。可是打仗畢竟是一件非常痛苦的事情,而長期的征戰,更讓士卒的内心悲痛不已。
這裏就有一位士卒,他呼喊出了自己内心最真實的想法,這看似是與主流意識相背離的,但其實他是在呼喚要尊重個體生命具體存在的意義,還有每個人都有幸福生活的權利。這種呼喚是真實的,是心靈深處最樸素的呐喊。
他一開始在國内築城做勞役,這已經很辛苦了,後來又被拉到南方,去救陳、宋兩國。說好的加入南行不久就可以回來,這也算可以,可是後來回去的消息卻遙遙無期了。恐怕這次都要馬革裹屍,客死他鄉了。真正的好馬是不受羁絆束縛、喜歡自由馳騁的;而征人也不願長期服役,他是想家的。
可是他現在已經身在戰場,就不得不怒喊厮殺,隻能和與他同生共死的戰士相依爲命,一同立誓,握住對方的手,生死不離。可是,戰争會輕易沖散這樣的情誼,他們被敵軍沖開後,還能再有相見的可能嗎?甚至連生死都不同命了。
他很怨恨,怨恨戰争的降臨,怨恨征役沒有歸期,怨恨戰争讓他失去了幸福生活的權利,怨恨自己的戰友一個個離他而去。雖然國家戰事是義舉,可是就在這樣殘酷的颠簸中,他流露出了一份發自心底的厭戰情緒。他好希望個體生命能夠得到尊重,每個人都可以幸福地生活。
擊起戰鼓咚咚響,士兵踴躍練武忙。有的修路築城牆,我獨從軍到南方。
跟随統領孫子仲,聯合盟國陳與宋。不願讓我回衛國,緻使我心憂忡忡。
何處可歇何處停?跑了戰馬何處尋?一路追蹤何處找?不料它已入森林。
一同生死不分離,我們早已立誓言。讓我握住你的手,同生共死上戰場。
隻怕你我此分離,沒有緣分再相會。隻怕你我此分離,無法堅定守信約。
《凱風》:母愛,永恒的主題
母愛是無法磨滅和改變的親情,歌頌、贊美母愛是人類永恒的主題。唐代詩人孟郊的《遊子吟》,唱出了中華民族的共同心聲:慈母手中線,遊子身上衣。臨行密密縫,意恐遲遲歸。誰言寸草心,報得三春晖。
今天的這位母親,由于長年操勞,身軀已經和酸棗樹枝條一樣弱不經風了,腰也彎了,背也駝了。到了老年,雖然她有七個兒女,卻沒有人盡孝。這種反常的情況和悲慘的命運,不禁讓人對這位母親寄予了深切的同情,還有對不孝兒女的譴責和鄙視。黃莺啼聲婉轉動聽,就像這些兒女們嘴上說得好聽。可是一看母親的滿臉愁容,就知道他們言行并非一緻,隻是互相推诿而沒有一個人真正爲母親盡孝。導緻老母親在晚年時,孤苦伶仃,無依無靠。
母愛就像南方吹來的和暖春風,把嫩枝條吹變成粗樹枝,母親把子女從幼年撫養到長大成人實在不容易,做兒女的,真應該好好地思考一下了。
兒女們該做點什麽了,來寬慰一下老母親的内心:
飄飄和風自南來,吹拂酸棗小樹心。樹心還細太嬌嫩,母親實在很辛勤。
飄飄和風自南來,吹拂酸棗粗枝條。母親明理有美德,我不成器難回報。
寒泉寒泉水清涼,源頭就在那浚土。兒子縱然有七個,母親仍是很勞苦。
小小黃雀宛轉鳴,聲音悠揚真動聽。兒子縱然有七個,不能寬慰慈母心。
《雄雉》:很恨很無奈
丈夫遠役久久未歸,妻子的内心總得不到安甯。每天早晨起來,她都能看到野公雞舒暢地拍打着翅膀,能聽到它咯咯的叫聲。這時,妻子就會想起自己的丈夫。服役這麽長時間了,既不能見到他的人,更不能聽到他的聲音,想得時間久了,心就會變得很累。
日月疊來疊往,可是丈夫的歸來卻遙遙無期;況且還有千山萬水的阻隔,丈夫哪能那麽容易就回來呢?生于亂世,婦人隻希望丈夫能夠好好保護自己、照顧自己。婦人眺望着遠方,憂傷、憤恨、無奈,她恨這些統治者貪心不足,窮兵黩武,讓天下的男兒血灑沙場,讓萬千家庭飽受别離之苦。可是,她也隻能是怨怨而已,現實就是那麽讓人無奈。
雄雉空中飛,撲翅真舒暢。我在想念他,音信很渺茫。
雄雉空中飛,上下咯咯唱。隻是那個人,讓我心憂傷。
看看那日月,思念更悠長。路途太遙遠,哪能回故鄉?
所有這些人,全不知修養。你若不去貪,哪有不順當?
《匏有苦葉》(páo):傻瓜,你怎麽還不來娶我
愛情會讓人充滿喜悅,而在等待愛情開花結果的過程中,卻又是讓人焦急萬分。此時的這位年輕女子,就是處在這樣一種既喜悅又焦急的等候之中。
在古代的婚嫁裏,用剖開的葫蘆做喝酒的器具,葫蘆的葉兒幹枯了,正是秋令的嫁娶之時。女子一大清早就來到了濟水渡口,看到渡口處已是水深難涉,她眺望着對岸,心中不停地催促着自己的心上人:水淺你就提着衣服淌過來,水深你就直接遊過來,傻瓜,還在猶豫什麽!
天已漸漸大亮,通紅的旭日升起在濟水之上,空中雁行掠過,大雁的鳴叫聲顯得如此歡快。可是對于那位處于等待中的女子來說,心中的焦躁不但沒有化解,反而加深了幾分。要知道,雁兒南飛,預告着冬日快要來臨。按照當時的規矩,當濟水冰融化的時候,便不能再舉辦嫁娶之事。因爲霜降時,婦女該做的家務事都基本完成,男婚女嫁的事情也開始操辦;冰雪融化後,農耕養蠶的事情就開始了,舉辦婚禮的事也就到此停止。
所以,我們就應該理解爲什麽女子對雁兒南飛那麽關注,連雁兒好像都在催促着,這讓她怎麽能不着急呢?
女子正在着急的時候,過來了一條擺渡船,這條船一定是從對岸駛來載客的。那位船夫大概早就察覺到女子的焦躁不安,所以關切地連聲招呼:快上船吧!船夫不可能知道,這位女子急的不是過河,而是駛來的船上爲什麽沒有自己的心上人!女子面帶羞澀,又有些窘迫的和船夫解釋道:不是我要急着過河,我是在,在等朋友。
細細品味,這樣的愛情是多麽妙曼呀:
葫蘆瓜有苦味葉,濟水邊有深渡口。深就垂衣緩緩過,淺就提裙快快走。
濟水茫茫漲得滿,岸叢野雉叫得歡。水漲車軸浸不到,野雉求偶鳴聲傳。
又聽嗈嗈大雁鳴,天剛黎明露晨曦。男子如果要娶妻,趁河未冰行婚禮。
船夫揮手頻招呼,别人渡河我不争。别人渡河我不争,我将戀人靜靜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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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谷風》:恨也恨得那麽溫柔
丈夫抛棄妻子,在當時可以算是一個非常普遍的社會問題。這種事情,往往發生在丈夫的境遇發生改變,有了足夠的财富,後來慢慢變得用情不專,遺棄自己的結發妻子。然後婦人再用悲痛的口吻,把自己的遭遇和心情訴說出來,爲了發洩自己内心的酸楚,或者爲了警示世人。慢慢地,這也就成爲了一種文化。
這位被丈夫抛棄的女子,看起來性格不是那麽的決絕和果斷,在回憶自己的往事和訴說情懷時,怨而不怒,依舊顯得那麽溫婉。
女子的丈夫原本是貧窮的農民,婚後經過兩人的共同努力,尤其是年輕妻子的辛苦操勞,才使得日子慢慢好起來。但這種生活狀況的改善,反倒成了丈夫遺棄她的原因。這個負心漢,不但不顧念患難中的糟糠之妻,反而喜新厭舊,把她當作仇人,有意尋隙找岔,甚至對妻子拳腳相加。最後,終于在迎親再婚之日,将她趕出家門。這樣的事情對于一個用情專一,爲了美好生活而付出一切的女子來說,真是哀怨欲絕。她哀歎:丈夫怎能如此絕情和冷淡,難道他忘了這麽多年風雨與共的生活了嗎?
天上的大風和陰雨不期而至,就像丈夫經常無端發怒,這個男人把采來的蘿蔔根莖丢掉,真是瞎了眼,把寶貝視作廢物。女子看到丈夫再次結婚,心中的苦澀比生吃苦菜還要難受。泾河的水雖然因爲渭河的水流入表面而變得渾濁,但水底卻依舊清澈。盡管丈夫對妻子一味指責,但妻子依舊不改初衷的清白。女子抱怨道:以前我們的生活遇到那麽多的困難,我們都是河深船渡、河淺遊渡,想方設法解決掉。你到現在竟然嫌棄我了,甚至憎惡我、虐待我。枉我現在還在擔心你,我真是看錯了人!
妻子的憂怨後來慢慢變成了美麗的詩歌:
山谷中大風飒飒作響,陰雲滿天雨水流淌。本應共同努力心心相印,不該如此發怒把人損傷。采來蔓菁和蘿蔔,卻将根莖全抛光。不要背棄往日的誓言:“與你生死相依兩不忘。”
踏上去路的腳步遲緩踉跄,心中充滿了凄楚惆怅。隻求近送幾步不求遠,哪知僅送我到門旁。誰說苦菜味苦難下咽,我吃來卻像荠菜甜又香。你們快樂地新結姻緣,親密得就像兄弟一樣。
泾水因渭水流入而變濁,水底卻清澈如故明晃晃。你們快樂地新結姻緣,不要把我來诽謗。别到我修築的魚壩中去,也别碰我編織的捕魚筐。我的自身還不能見容,又怎能顧及我去後的情況。
就像到了深深的河流,用木筏或小船過渡來往;好比到了淺淺的溪水,便浮着遊着來到岸上。往日家中有什麽沒什麽,我都爲你盡心地操持奔忙。凡是鄰居有了難事,就是爬着也要前去幫忙。
你不能體憐我也就算了,反把我當作仇敵孽障。拒絕了我的一片好心,就像貨物無法脫手交賬。以往生活在憂慮和貧苦中,與你一起患難同當。如今家境有了好轉,你卻把我當成毒物禍殃。
我準備好美味的菜食貯藏,爲了度過冬季的匮乏時光。你們快樂地新結姻緣,卻用我的積蓄把貧窮抵擋。粗聲惡氣地拳腳相加,還把苦活狠壓在我的肩上。全不顧惜當初的情意,“唯我是愛”真是空夢一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