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鵲巢》:擦幹淚,不要問,爲什麽
有人歡喜,就會有人憂。男人要娶小妾了,對于這個男人來說,會是一件多麽開心的事情呀!這個就不用解釋了吧?但是,這也差不多意味着原配夫人很快就成爲棄婦,失去寵愛了。作爲原配夫人,她的心裏會有多少怨恨!當年辛辛苦苦經營這個家,現在把房屋經營得富麗堂皇、幹幹淨淨,丈夫竟然将她抛棄,用盛大的車隊去迎接其他女人,而這個女人即将霸占原本屬于婦人的家。半輩子的操勞,婦人的青春已經不在,男人卻如此狠心,婦人的内心會有多麽哀怨啊!
但是這又能怎麽樣呢?這樣悲慘的遭遇,又不隻是她一個人有,在那樣的年代反而非常尋常,婦人隻能算是衆多不幸者中的其中一個罷了。因爲這是一個婦女沒有話語權、沒有地位的時代,面對這樣的負心漢,婦人隻能在心底裏沉痛地控訴:喜鵲辛辛苦苦造好的巢穴,杜鵑卻住了進來,這是什麽世道!
外面的車隊聲、奏樂聲是那麽刺耳,大家都知道,這是一樁喜事,是值得慶賀的。可是,又有誰注意到角落裏的這位婦人,她顯得更加蒼老了:
喜鵲築成巢,杜鵑來住它。這人要出嫁,車隊迎接她。
喜鵲築成巢,杜鵑占有它。這人要出嫁,車隊送走她。
喜鵲築成巢,杜鵑住滿它。這人要出嫁,車隊成全她。
《采蘩》:忙忙忙,忙出什麽所以然
蘩(fán)是一種可以食用的蒿子,在古代,曾經被用作祭品。古代祭祀的排場,是貴族爲了鬼神降福于他們所設定的,氣勢恢宏,顯示出了貴族對于上天的崇敬。可是從另一個角度想想,卑賤的女仆們除了付出辛苦的勞作、供奴隸主享受之外,又有什麽福氣可言呢?
貴族夫人就要舉行宗廟祭祀的儀式了,大量的采摘、洗煮工作就交給了這些女仆。就是這樣一群夙夜忙碌的女仆人,她們往來于池沼、山澗之間,采夠了祭祀所需的白蒿,就急急忙忙地送到貴族夫人那裏。連她們之間的對話都變得那麽簡單、那麽急促,“哪裏采的白蒿?”“水洲中、池塘邊!”“采來做什麽?”“公侯家祭祀用…”,女仆們是如此繁忙,她們似乎一直奔波在往返的路途中,對詢問者的回答也隻是匆匆一語。回答完第一句,再回答第二句的時候,應答之聲早已傳自遠方。
除了繁忙的野外采摘之外,在宗廟祭祀上,女仆們更是沒有半點清閑。《周禮》上記載:在祭祀的前三天,仆人每天晚上都要在宮中留宿,從事洗滌祭器、蒸煮祭祀用的谷物的工作。因爲做的是祭祀事務,她們還必須得打扮得漂漂亮亮,戴上光潔的發飾。這樣的黑白勞作,得把這些女仆人折騰成什麽樣子?
從準備祭祀到主持祭祀,貴族夫人都是小心謹慎、安詳有度的,以顯示她對鬼神的尊重,希望鬼神降福于貴族,讓他們永遠享受這無上的權利。可是,那些勞累不堪、無暇自顧的仆人們,她們正搖曳着散亂的頭發,走在回家的路上。此刻,她們可能帶着幾分慶幸,更帶着幾分心酸,慶幸是因爲祭祀終于結束了,心酸是因爲這樣的勞動卻是她們一生都要從事的。
很慶幸,曆史沒有記錄下這些貴族夫人,卻記錄下了這群勤勞的女子:
哪兒采白蒿?去那洲與池。哪兒用白蒿?公侯的祭祀。
哪兒采白蒿?去那山澗旁。哪兒用白蒿?公侯的廟堂。
夫人多謹慎,早晚在公廟。夫人多安詳,進退亦有度。
《草蟲》:想念是會呼吸的痛
秋天,本是收獲的季節,可是丈夫卻奔波于遠方,陪伴婦人的,隻有草蟲鳴叫、蚱蜢相随。秋風送來了寒意,衰敗的秋草,枯黃的樹葉,還有那些蝈蝈和蚱蜢,它們在那裏一唱一和,不知是在嘲笑婦人,還是在和她一起感傷。婦人很思念自己的丈夫,以至于變得心緒不安,憂心忡忡。她在想像:如果丈夫此時出現在我的身邊,我一定緊緊依偎在他的懷裏,而我的憂愁也就頓時煙消雲散了。
婦人登上南山,因爲隻有站在高處才可以望見遠方,她在看丈夫是否已踏上歸路。可映入眼簾的,是一片片蕨菜和薇菜的嫩苗。婦人在無聊至極的時候,也會随手無心采摘。蕨菜、薇菜長出了嫩芽,暗示着秋冬已經過去,現在已是來年的春夏之交,婦人和丈夫的分别又多了一年。一年的時間,這種相思之情又增加了多少呢?婦人的心情凝重,甚至還有幾分急促和委屈,進而變得悲痛無語。丈夫是婦人的精神依托,生活的全部希望,唯一的歡樂所在,他到底什麽時候才能回來!
婦人備受思念的煎熬,時不時地流下眼淚:
聽那蝈蝈蛐蛐叫,看那蚱蜢蹦蹦跳。沒有見到那君子,憂思不斷真焦躁。如果我已見着他,如果我已偎着他,我的心中愁全消。
登上高高南山頭,采摘鮮嫩蕨菜葉。沒有見到那君子,憂思不斷真凄切。如果我已見着他,如果我已偎着他,我的心中多喜悅。
登上高高南山頂,采摘鮮嫩薇菜苗。沒有見到那君子,我很悲傷真煩惱。如果我已見着他,如果我已偎着他,我的心中多平靜。
《采蘋》:我喜歡和和美美的生活
在古代,貴族的少女在出嫁前,都必須首先到宗廟祭祀祖先,同時要學習婚後的有關禮節。這時候,女仆們就要爲主人采辦祭品,整治祭具,設置祭壇,她們奔走中日,勞碌不堪。
俗話說,“心到神知,上供人吃”,這些普普通通的祭品和繁瑣的禮儀,雖然是當時女子出嫁前的一種風俗,卻蘊含着人們對于美好生活的寄托和希冀。所以,祭祀是虔誠的、聖潔的、莊重的。
在人們眼裏,祭祀勞動雖然是枯燥的,采菜、蒸煮、設祭,這些工作是繁瑣的,但由于在這些平平靜靜的事情中,體現的是人們對美好生活的憧憬,所以一切都變得繪聲繪色起來。
在一問一答之中,就顯現出了其中的韻味:
哪兒可以去采蘋?就在南面澗水濱。哪兒可以去采藻?就在積水那淺沼。
什麽可把東西放?有那圓簍和方筐。什麽可把食物煮?有那鍋兒與那釜。
安置祭品在哪裏?祠堂那邊窗戶底。今天誰是主祭人?少女恭敬又虔誠。
《甘棠》:永遠活在百姓的心中
召伯是西周同姓宗室的大臣,和周武王、周公同輩。周武王死後,他的兒子周成王即位,召伯擔任太保,是監護輔佐國君的權臣。召伯執政,政通人和,貴族和平民都各得其所,因此深受愛戴。周成王死後,召伯繼續輔佐周康王,開創了四十年不用刑罰的“成康之治”,爲周朝打下了延續八百多年的堅實基礎。
在民間的傳說中提到,召伯南巡,所到之處不占用民房,隻在棠梨樹下停車駐馬,聽訟決案,搭棚過夜。這種體恤百姓疾苦、不擾亂民間、而爲民衆排憂解難的人,永遠活在百姓的心中。
他曾經在一顆棠梨樹下辦公,後人爲了紀念他,把對召伯的感激之情轉化爲對棠梨樹的保護上。他們愛護棠梨樹的一枝一葉,從不砍伐和毀壞,甚至連樹枝都不會折損,可謂是愛之有加。這種愛,源于對召伯德政教化的衷心感謝。
這就是關于召伯和棠梨樹的故事:
甘棠枝繁葉又茂,不要修剪莫砍伐,召伯曾經住樹下。
甘棠枝繁葉又茂,不要修剪莫損毀,召伯曾經歇樹下。
甘棠枝繁葉又茂,不要修剪莫拔掉,召伯曾經停樹下。
《行露》:爲了尊嚴永不屈服
一個早已有家室的富家子弟,又喜歡上了一位美麗的女子。女子知道了這位富家子弟的品行後,堅決和他斷絕關系。可是這個人卻不善罷甘休,甜言蜜語說盡之後,竟然露出了猙獰的面目,把女子誣陷并把她關入大牢。
女子自知遇到了壞人,但爲了保全自己人格的獨立和愛情的尊嚴,她是不會向惡人低頭的。縱使她現在的處境非常陰郁、環境極其險惡、抗争的過程曲折漫長,但是,她是絕對不會就此認輸的。因爲惡人無中生有,造謠诽謗,遲早會得到應有的報應!
這就是看似柔弱的女子在尊嚴面前的堅決态度:
道上露水濕漉漉,難道不想早逃去?隻怕露濃難行路。
誰說麻雀沒有嘴?怎麽啄穿我房屋?誰說你尚未娶妻?爲何害我蹲監獄?即使讓我蹲監獄,你也休想把我娶!
誰說老鼠沒牙齒?怎麽打通我牆壁?誰說你尚未娶妻?爲何害我吃官司?即使讓我吃官司,我也堅決不嫁你!
《羔羊》:你幹嘛去,我吃飯去
《左傳》記載:公家提供給大夫的膳食,每天大概有兩隻雞。這和當時民衆的生活水準相比,簡直就是天壤之别。孟子在闡述符合王道的理想社會時寫道:在豐收年成,七十歲的老人可以吃到肉。可是大夫的公膳,每天就有兩隻雞,這未免也太奢侈了吧!
每天吃兩隻雞我們先放一放,看看這位大夫,穿着白線鑲邊的小羊皮袍,每天都是吃飽喝足從公門裏走出來,來上朝的目的看起來就是爲了吃飯。你看他,慢條斯理,搖搖擺擺,是多麽的逍遙惬意。這種吃飽喝足之後的悠然神态,和他在朝堂上昏昏欲睡一言不發的樣子比起來,簡直就是滑稽可笑。如果再聯想到路邊的餓殍,這副身闆和嘴臉就醜陋可憎了。
真是個白吃飯的寄生蟲:
羔羊皮襖蓬松松,白色絲帶作鈕扣。退出公府吃飯去,搖搖擺擺好自得。
羔羊皮襖毛絨絨,白色絲帶作鈕扣。洋洋自得出公府,回到家裏吃飯去。
羔羊皮襖熱烘烘,白色絲帶作鈕扣。洋洋自得出公府,回到家裏吃飯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