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是打算回了琅台,爲母親贖回身子,再一同搬去衛國。若是果老孫女樣貌還行,徐福也是願意認了這門親事,好好的留在果老身旁學醫,也好讓母親過些舒心日子。
可他卻沒想到,這果老的孫女也在日照,這就要和自己未來的媳婦兒見面了,他心中有些竊喜,有些擔憂,又覺得尴尬,羞澀,可原本的期待卻沒了。
“你不妨去東市問問饒婆,我好似聽果老提起過這人。”石出回憶着與果老分别時的情景,印象中好似有這麽一個人。
聞言,徐福内心躁動感激道:“我這就去找果老。”
“慢着點!”瞧着徐福瘋癫的跑着,石出樂呵呵的嘀咕道:“趕了一宿的路,精神頭還這好。”
“胡三兒,胡三兒!”
與石出告别,徐福并非直接跑去東市,反而先是去找了胡三,胡三見公子滿面春風的叫着他名字,也是樂呵呵的回道:“公子可是找到所需的傷藥?”
胡三身子有着傷痛,卻也忍着疼痛,極力的往徐福那邊趕。
“你慢着點兒。”徐福趕忙上前将他扶住:“陪我去趟東門市集,我打聽到果老下落了。”
“哦!是嗎。”雖不知徐福爲何要找果老,可見他高興,胡三也跟着高興。他早已打算,若是徐炳初真就有了不測,這提攜與知遇之恩,也隻能報答給他侄兒徐福。
徐福攙扶着胡三來到東市,可這市集四周,家家戶戶門窗緊閉,連個問話的人也遇不上,他一路挨着敲打門闆,連個搭話的人都沒有。
“想來戰事在即,百姓們怕有騷亂,都不敢開門吧!”胡三猜想着說着。
“可爲何偏偏,就隻有這東市的百姓怕。”徐福不贊同胡三所說,隻覺着是老天故意和自己作對。
“前面有命案,閑雜人等趕快離開。”
他二人說話間沒有留意,便被幾名巡街的士兵給攔了下來。
胡三扯着身上衣服說道:“什麽閑人,我也是兵,齊技擊,卒副。”那齊技擊三字,被他扯着喉嚨拖得老長,卒副二字,他更是說的铿锵有力。
胡三過去是胡人,是奴隸,命不如牲口。可如今,他可是徐炳初的部下,還是齊國最厲害的兵種,是一個統領齊技擊五十人的副将。他不會再讓别人瞧不起自己,自己的姓氏是徐炳初給的,他活着就絕不會丢了徐炳初的臉。
那徐炳初是什麽人,是個天不怕地不怕的主,還在琅台就惹了不少事,連長輩們都說他不得。進了軍營,就他那彪悍的性子,再加上一身的力氣,到了戰場上,那些楚軍見他就跟遇見瘟神一樣。
隻因徐炳初身後還有一對手,就是洛羽,戰場上誰要是和徐炳初碰上了,這洛羽定會搶先出手射殺對方。可即便如此,徐炳初憑着自己一雙鐵拳,已是将自己的名字,深深刻印在了楚軍心中,他是決不允許自己的部下,在任何人面前低頭的。
可三道口一劫,胡三一身軍袍混着泥土,破爛的早已看不出本色,對方那知他是兵,倒是像個乞讨要飯的難民。
“三道口的?”那攔路的士兵不削的問道,看着胡三的眼色,毫無遮掩自己對他的輕視。
胡三豎起拇指回道:“就是三道口的,田英的兵。”
“哼,都說田英用兵如神,三萬人馬攔了十萬楚軍數月。”那人話語輕飄,目光輕藐的望着胡三:“我當他多厲害,被人偷襲隻知撤軍逃跑,連點男兒血腥也沒有,兩萬弟兄,都被他白白送了性命。”
那士兵顯得尤爲激動,三道口的慘狀他們并不知道。他們也隻是道聽途說,聽聞楚軍襲來時,連個人都還沒見着,田英便就下令撤軍。還未與敵交鋒,就損失了大半兵力,隻怕日後各國聽說後,都得在背後罵他們齊軍無能。
身爲軍中将士,誰也不是孬種,既然進了軍營,早就将腦袋别在了褲腰帶上。誰都知那三道口地處高地易守難攻,如今可好,這田英竟拱手讓人,居然第一時間下令撤軍。
如今失了三道口,别說牌孤援軍難以到達,就連這退路也沒了。日照城地處海岸,是齊國長城外除去牌孤,唯一的城池,齊楚多年争鬥,昔日莒國舊地,也就日照這一座古城屬于齊國,其它的城池都被楚國給占領了。
如今的日照,前無援軍身後又是大海,就隻能等着楚國派兵來打。城中不明真相的士兵,早就對這些陣前逃離三道口的守軍,恨之入骨。
可如今,那曾經死命守護三道口防線,打的楚軍連連退兵,逼的對方想要暗中取他性命的田英,在這些安享後方的日照城的守軍口中,竟是如此的不堪一擊,甚至可恨可恥可惡。
胡三聽那人評價田英,可如今他二人生死未蔔,胡三這心中委屈早已化作眼中淚花,他拖着還有傷痛的身子緩步上前。
他曾在田英的指揮下,在徐炳初的帶領下,他們齊技擊在軍中是何曾的榮耀,他從未被人這般尊敬過。可眼前這士兵,不僅侮辱了三道口的将士,還否定了自己的存在。
他一手握成拳頭揚起,另一隻手死命的拽着那人衣領,一雙早已布滿淚水的雙眼,閃着光華飽涵怨恨,死命的盯着對方。
那人也是被他的模樣吓倒了,縮着脖子問道:“你,你,想幹嘛,吃了敗仗,還想,還想打人不成。”
胡三哽咽着:“你若再敢胡說,侮辱我家将軍,就算賠上胡三性命,我,我……。”
胡三緊咬着牙齒,說不出話來,淚水湧出眼眶滑落他面頰。他明白,若是這一拳下去,他難逃軍法處置,可他怕的不是軍法。
如今将軍與卒長下落不明,若真就落入了楚軍手中,他得留着自己性命,拼着自己一身力氣,也要将他二人救回,即使救不回來,能一起戰死也好。
越是這般的想着,胡三揚起的拳頭,便也沒了力量,輕飄飄的落了下來。
那士兵望着胡三慢慢低下頭,生氣的罵道:“孬種,連打人的本事都沒有,還敢自稱齊技擊,難怪三道口失守。”
“嘣~”
一聲悶響,那士兵身子便就沿着這街面,翻滾着,越滾越遠。
胡三揚起頭來,含着熱淚望着徐福,心中萬般感激:“公子!”
那些個巡街的兵士,也是沒有想到,一個十多歲的孩子,僅一腳就将那士兵踹的翻滾在地,一雙雙驚恐的目光,這都望向深埋着腦袋的徐福,指着他叫嚷道:“你,你還敢打人。”
徐福瞟眼望着他們,緩慢的仰起頭來,用手臂抹去臉上淚水,沖着那些士兵憤怒的吼道:“我就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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