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大人嘴角一垮，神情悲戚的看着楚墨淵，說出了早就爛熟于心的答案。
“景王殿下，下官當然心痛！看着百姓們隻能吃牲畜吃的麸皮跟糠，下官無比痛心！可是，下官不得不這麽做啊！”
楚墨淵并不接茬，隻神情冰冷的看着他。
海安亮悲聲道：“您可知，如今的難民有多少？難民每日消耗的糧食，又有多少？”
“下官最初的時候，也是給百姓們吃濃粥的。可是，當難民聽聞，在海城可以吃飽穿暖之後，帶來的結果，就是更多的難民湧入海城。”
“如果難民太多，海城百姓的正常生活便會無法維持。而且，朝廷派發的赈災糧，也是遠遠不夠的。”
“所以下官沒有辦法，隻能在赈災的方式上想辦法。”
楚墨淵眸色深沉，“所以，你就給百姓喝麸皮跟糠做的粥？”
海安亮神情激動的搶過話去，“不隻是麸皮跟糠做的粥，下官還曾在粥裏放過砂礫，也曾下令，故意把粥煮的清如水……”
“嘭”的一聲巨響，楚墨淵重重的拍了一下桌子，看着海安亮怒道：“海安亮，你好大的膽子！”
海安亮雙腿一彎，直接跪了下去。
可他卻道：“下官自知有罪，可下官也是無奈之舉，求景王殿下體諒。”
“無奈？呵……”楚墨淵面如寒冰，看着仍舊在狡辯的海安亮，幾乎是從喉間擠出了這句話。
“你倒是說說，你哪裏無奈？！”
海安亮道：“下官是怕，災民太多……”
“怕災民太多，就故意在赈災的粥裏動手腳，讓災民喝有沙粒的粥，喝清可照人的粥，喝麸皮跟糠煮的粥？！”
楚墨淵打斷了海安亮的話，雙眸湧出怒火。
他實在是無法忍受海安亮這般胡攪蠻纏的爲自己洗脫！
“海安亮，你以爲本王是傻子嗎？這些借口，你覺得誰會相信？！”
“你怕這怕那，就不怕災民認爲朝廷糧食儲備不足，産生暴亂嗎！”
“嘭”的一聲巨響，楚墨淵拿起桌上的茶杯，狠狠地砸在了海安亮的頭上。
海安亮吃痛慘叫，頃刻間頭上血流如注。
楚墨淵臉色鐵青，根本沒有辦法控制自己的憤怒，恨不得直接給海安亮一刀，将他就地正法。
海安亮的這番說詞，聽起來好像很有道理。
可是，仔細想想，問題很大。
且不說，違背朝廷的真在标準，是怎樣的罪過。
退一萬步說，朝廷如果赈災糧緊缺，海安亮動這些心思，便罷了。
可是，朝廷明明有足夠的糧食，僅僅靠秦家提供的糧草，就能夠供難民渡過今年的危機！
更何況，太子殿下還想通過北齊調糧。
楚墨淵跟林夢绾，也去了南燕國，得到了鳳夜邪的援助。
東月國的糧食，絕對是足夠的。
甚至是旱災持續到明年，東月國的口糧，也足夠。
在這樣的情況下，海安亮捏着糧食不給難民吃，便是在給難民制造恐慌，逼着難民造反！
曆朝曆代，災年最容易發生暴亂。
說白了，如果有好日子過，又有多少百姓願意放棄現有的安穩生活？
楚墨淵冷眼凝視着海安亮，“你究竟有什麽企圖？你背後的人，是誰！”
銳利的視線，幾乎是要将海安亮給看透。
海安亮癱坐在了地上，整個人都懵了。
鮮血在他的臉上蔓延，模糊了他的視線。
眼前血紅的景象，讓海安亮似乎已經看到了自己的結局。
他知道楚墨淵冷靜睿智，手段狠辣，絕對不好糊弄。
可是，他沒有想到，僅僅是三言兩語，自己就如此潰不成軍。
面對楚墨淵的質問，海安亮隻想逃，根本就沒有力氣說出半個字。
“啪。”
随着輕微的聲響，林夢绾合上了賬冊，起了身。
她看了海安亮一眼，慢慢踱步上前，“海大人，這本賬冊，就是全部的内容了嗎？”
海安亮瑟縮着身子，不敢言語。
饒是他滿頭滿臉的血，可林夢绾并沒有任何的懼怕。
那雙黑白分明的眸子裏似是噙着淡淡的笑意，正平靜的看着他。
可是，海安亮卻覺得渾身發冷。
林夢绾微微一笑，開口道：“海大人，本王妃不知道你背後的主子能不能保得住你，但是雖然你做的很小心，可你私吞赈災糧的事情，還是留下了痕迹。”
林夢绾輕輕地晃了晃手中的賬本，俯身看着海安亮，低聲道：“你是準備自己招，還是準備讓我們來查？”
“如果你暴露了，你覺得你的主子是會設法保住你，還是如你一般，想辦法除掉可能暴露自己秘密的人呢？”
海安亮的身體猛的一顫，眸中的驚恐之色，越來越強烈。
終于，他無力的癱軟了下去。
“我……我都招……”
他背後的人，不可能保他。
海安亮很清楚，在他暴露的那一刻，就已經是一枚棄子。
爲了不被牽連，背後的人，隻會想辦法除掉他，以免被招供出來。
就像是，他剛才對客棧的掌櫃起了殺心一樣。
林夢绾滿意的揚了唇，拿着賬本再次落了座。
剛才的時間太多，隻夠林夢绾粗略的把賬本掃一遍。
她确實是覺得賬本有幾個數字比較奇怪，但是沒有抓到什麽把柄。
可是看着海安亮這個反應，這個賬本裏的問題，應該很大。
她得再仔細的看看才行。
楚墨淵對着一旁的玄二使了一個眼色，讓他把海安亮帶走。
如今海安亮的心理防線已經崩塌，但是如果急着審問，海安亮的情緒非常容易反複。
到時候海安亮可能會拒不招供，甚至是故意說出錯誤的信息，來誤導他們。
所以，現在不是最好的審問時機。
楚墨淵要先把海安亮關起來，讓海安亮心中的不安變得更強，同時去調查清楚海城的情況。
這樣審問的時候，才能夠讓海安亮把實情都給吐出來！
林夢绾擡頭看着在一旁做深呼吸的楚墨淵道：“這賬冊我得再仔細看看，你派人去搜查一下，看看還有沒有别的賬本。”
楚墨淵颔首，明白林夢绾的意思。
海安亮交出來的這些賬本，未必是真的。
隻是，未等楚墨淵起身，門外突然傳來一聲驚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