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子殿下離開景王府的時候沒有驚動任何人,一如他來的時候那般悄無聲息。</p>
天色已經擦了黑,林夢绾仍舊在昏睡。</p>
楚墨淵守在床邊,握着林夢绾的手,一瞬不瞬的看着她,心情卻沒有一刻平靜。</p>
今日之前,有些事情楚墨淵可以揣着明白裝糊塗。</p>
但是今日之後,若他繼續裝糊塗,那便是真的傻!</p>
虎毒不食子?</p>
這句話在皇家,便是一句屁話!</p>
時間緩緩流逝,楚墨淵仍舊守在林夢绾的床邊一動未動,宛如雕塑。</p>
翡翠小心翼翼地點了燈,卻不敢出聲打擾。</p>
終于,夜半時分,林夢绾睜開了眼睛。</p>
燭火搖曳之間,她看到了楚墨淵那凝重的面容,還有他緊皺的眉頭。</p>
林夢绾下意識的伸手,想要把他的眉頭撫平。</p>
楚墨淵卻立刻擒住了她的小手,“醒了……”</p>
喑啞的聲音,滿是關切,還有許多林夢绾一時之間難以辨别的情愫。</p>
各種畫面在林夢绾腦海之中浮現,楚墨淵看着她,眼神不自覺的有幾分躲閃。</p>
林夢绾笑了笑,“我餓了。”</p>
楚墨淵微微一愣,似是沒有料到林夢绾會說出這樣的話,卻立刻道:“傳膳。”</p>
如今已經是半夜,早已經過了晚膳的時間,但是楚墨淵一聲令下,一直在竈上熱着的粥便送了過來。</p>
翡翠端着碗來到床邊,林夢绾卻擡眸看向了坐在桌旁的楚墨淵。</p>
“王爺。”</p>
“嗯?”</p>
楚墨淵轉頭看了過去,隻見暖暖的燭光映着林夢绾的臉,讓她慘白面容也多了幾分暖色。</p>
她微微一笑,“王爺來喂我。”</p>
楚墨淵心中一動,不自覺的抿唇。</p>
還是對着林夢绾颔首,起身到了床邊,把那碗粥從翡翠的手裏接了過來。</p>
粥的溫度剛剛好,加了許多滋補的藥材,卻做得味道清淡又鮮美。</p>
楚墨淵一勺一勺的喂,林夢绾乖巧的把粥一口一口的吞下,房内一時之間寂靜無聲。</p>
畫面有些溫馨,卻也有些……壓抑。</p>
終于,一碗粥見了底。</p>
楚墨淵解脫一般的起身,想把碗放下,林夢绾卻握住了他的手腕。</p>
楚墨淵的身體瞬間繃緊。</p>
林夢绾擡眸看着他問道:“王爺是打算躲着我嗎?”</p>
楚墨淵的心中一時之間五味雜陳。</p>
他确實是在“躲着”林夢绾。</p>
并不是對林夢绾避而不見,而是楚墨淵不知道自己該如何面對她,更是不知道該如何跟林夢绾開口。</p>
所以,有些話,索性不說。</p>
可如今林夢绾把這層窗戶紙戳破……</p>
楚墨淵深吸了一口氣,把碗交給了翡翠。</p>
“你們都退下。”</p>
翡翠等人應聲,不安的看了林夢绾一眼,有些擔心林夢绾會跟楚墨淵起沖突,卻還是行禮告退了。</p>
楚墨淵坐在床邊,思考着該如何開口。</p>
林夢绾在心中歎了一口氣,伸手環抱住了楚墨淵的腰。</p>
“王爺,今日是我沖動了。”</p>
今日一聽到孩子有事,林夢绾就急了。</p>
而且,她對東月皇本就滿心猜忌,又得知是玉樹出了問題,所以第一反應便是東月皇要害她。</p>
憤怒跟委屈之下,林夢绾直接對着楚墨淵喊出了那句話。</p>
隻是,如今回想一下那日宮宴上的情況,東月皇賞賜她,應該隻是一個意外。</p>
當然,這并不足以洗刷東月皇的嫌疑,也不足以證明,東月皇對她沒有壞心思。</p>
可是,東月皇畢竟是楚墨淵的父親。</p>
她既然沒有證據,那麽有再多的懷疑又有什麽用呢?</p>
更何況,她還當着那麽多人的面兒,用那麽直接的方式說出來。</p>
這讓楚墨淵如何能夠接受?</p>
她重活一世,種種迹象讓她懷疑東月皇沒安好心。</p>
可是,楚墨淵并不知道她前世經曆了什麽。</p>
她該耐心一些,冷靜一些,絕對不能跟楚墨淵生出嫌隙。</p>
隻有這樣,才能讓楚墨淵也冷靜的跟她一起面對。</p>
可林夢绾話音剛落,楚墨淵便緊緊地抱住了林夢绾,心中好不容易壓下的情緒再次湧動。</p>
“本王知道你在懷疑什麽。”</p>
楚墨淵靠在林夢绾耳畔,啞聲道:“夢绾,給本王一些時間。”</p>
給他一些時間,他會把事情查清楚,也會給林夢绾跟孩子,還有他自己一個交代!</p>
幾日時間一晃而過,林夢绾一直在卧床休養,氣色肉眼可見的好了起來。</p>
她沒有再覺得不舒服,懸着心落到了實處。</p>
隻是,楚墨淵的心情卻沒有任何的好轉。</p>
他跟林夢绾的孩子傷了根基,怕是會先天不足,這事兒衆人都瞞着林夢绾,可楚墨淵卻心知肚明。</p>
做這件事情的人,必然會付出代價!</p>
楚墨淵早已經把玉樹的事情過了明路,東月皇也答應了楚墨淵,把能夠接觸到玉樹的人都交給他去審問。</p>
這些日子,楚墨淵除了在景王府陪伴林夢绾,剩下的時間便都在監察司。</p>
楚墨淵雷厲風行,上至進獻玉樹的官員,下至運送玉樹的士兵跟宮人,全都被楚墨淵捉拿入獄。</p>
他刑訊手段狠辣,據說每日都有屍體從監察司送出去。</p>
一時之間,京中人心惶惶。</p>
自然也少不得有人對楚墨淵的舉動提出質疑。</p>
早朝,金殿之上。</p>
楊禦史正義正言辭道:“景王殿下近來大肆捉拿朝廷命官,濫用刑法,以至人心惶惶,實在……”</p>
“實在什麽?”</p>
楊禦史話還沒說完,便被楚墨淵冷聲打斷。</p>
衆人下意識轉頭,便看到許久未曾上朝的楚墨淵身着蟒袍,面色陰沉的進了金殿。</p>
“兒臣見過父皇。”</p>
楚墨淵對着東月皇拱手行禮。</p>
東月皇颔首示意他起身,神色并沒有任何變化。</p>
楚墨淵轉頭看向楊禦史,冷笑道:“本王奉旨查案,楊禦史卻對此頗有微詞,莫不是對父皇的旨意心有不滿!”</p>
一頂大帽子扣下來,楊禦史的臉色頓時變了幾分。</p>
他一時嚅嗫,梗着脖子道:“景王殿下說是奉旨行事,可誰知道有沒有借此機會做旁的事情?”</p>
“呵?楊禦史是在質疑本王?”</p>
楚墨淵冷聲道:“監察司辦案,講究的是證據,不知道楊禦史進言靠的是什麽?難不成,是靠着自己的好惡,甚至是猜測嗎!”</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