楔子
這是個大院子,院子的四周用一米多高的青石磚圍牆環繞着,院子的大門上方的正中間有一塊匾幅, 匾幅上寫着三個古色古香的大字——“婉香苑”,院子裏有兩棟房子,一棟是明清代翻修的老房子,房頂閣樓上标有“婉香樓”, 一棟是三十年代的舊式公寓叫“婉香公寓”。
婉香樓一共有兩層,每層有一個大廳,四間房間,房子後還有個小院子,小院子的四周仍然是由一米多高的青石磚圍繞着,小院子有個小門,可以進出。
這個大院子是如此的普通,然而發生在這裏的故事卻一點也不普通,充滿了神秘與詭異。
七月七日桃花夜 佳人未語先斷魂
洛非把眼睛一閉上,就仿佛再也睜不開,身體軟綿綿的,越來越沉,他開始噩夢不斷,他看不到它,卻感覺它在壓着他,他想爬起來卻仿佛有人按着他的手,想叫又被人堵住了喉嚨,眼睛使勁睜開,卻什麽也看不到,仿佛自己是一個正在被人謀害的瞎子,他知道這是一場夢,在夢裏他使勁地逼迫自己醒來,卻怎麽也醒不來,全身被冷汗浸透。
終于,他醒了過來,但全身仍然跟虛脫了似的動彈不得。
他見蔣維薇爬起來了,他表情呆滞地走到鏡子前,鏡子裏出現兩個女人,一個是蔣維薇,一個他不認識——覺得好像在哪見過又想不起來。這時,他突然發現那個女人腳下的繡花鞋子,還有她的眼裏閃出的兩片綠光,心裏頓生寒意,牙齒打顫。
那女人仿佛是從鏡子裏走了出來,打開門出去,咚咚咚咚,一步一步上了樓……蔣維薇也跟了上去。洛非想這一定還是夢,他好幾次夢裏都有這種感覺——知道自己在做夢又醒不來,掙紮着以爲自己是醒過來了,當真的醒來後才發現原來剛才還是在夢裏。
一滴兩滴的液體滴在洛非的脖子上,洛非醒了過來,這時候天已經蒙蒙亮了,他感覺臉上冷冷帶着一絲冰涼,他用手摸了臉上的液體,馬上跳了起來,是黯黑的血液,他不敢相信地揉了揉眼睛再看一遍,沒錯,是血!他擡頭望向天花闆,血正滲透樓闆,一點一滴地打在他的臉上,他房間的門敞開着,門外有一陣沒一陣地湧進絲絲涼風,他馬上意識到蔣維薇可能出事了,于是飛快地向樓上跑去。
在樓梯口,他見樓上有一房間的門半開着,倒在地上是蔣維薇,身旁有一大淌半凝固的血液,脖子上有一塊被什麽東西咬傷的痕迹,上面留有暗黑色的牙印,脖子後還印了朵血紅的桃花印。洛非控制不住地要撲上去摸蔣維薇的臉,卻一把卻被後面上來的謝飛拉住了,謝飛讓他冷靜些,别破壞了現場,快下樓打電話報案。
出于記者的職業習慣,謝飛用相機對着蔣維薇的屍體拍了幾張照片。不一會兒警察也趕來了,上樓卻發現屍體不見了,隻剩下一灘半凝固的血液。
這次參加七月七日“鵲橋相約”活動有不少的媒體記者,蔣維薇的離奇遇害更是引起了多方面的關注,當天的《江城日報》也對這起靈異殺人案做了報道。作爲主辦方的不死鳥文學網站也爲這次事件成立了個專題,給專題起了個醒目的名字叫“古屋噬人”,配上圖片,圖片是洛非從蔣維薇後面偷拍的,那時的蔣維薇正沿着台階走入“婉香樓”的院子,她的背影無限的單薄與落寞。上面還配有猩紅的文字:她走進去,再也走出不來。
當敲門聲在夜半響起
1
江城大學的宿舍樓潮濕陰暗,新的宿舍樓還未竣工,學校允許學生出去租房子住,大多學生都搬學校外面去住了。蘇藍和餘可因爲家境不太富裕,還一直住在舊宿舍樓裏,最後還是忍受不了宿舍樓的陰暗潮濕,特别是漏風,晚上一有風的時候,風就從破了的玻璃縫隙灌進來。
這個星期六,她們一起出去找房子。看了附近的幾處,條件是不錯,可是價錢高了些,超過了她們的心理底線,後來一直找到城村邊的“婉香苑”門口,看到門口的招租廣告,進去看了房子,有現成的床,浴室還有熱水器,環境也不錯,大大的院子,四處幽靜,當然最關鍵的是房租要便宜。
搬好家,打掃衛生忙乎了一天,洗完澡鋪好床準備關燈睡覺,蘇藍手還沒碰到開關燈就暗了,再按燈,已經打不開了,蘇藍說了句見鬼,躺下欲睡卻聽到有人敲門。
“是誰?!”餘可叫了一聲。
沒有人應答,屏住呼吸,隻能聽到院子裏樹葉被風吹過發出的沙沙聲,陽台外漆黑一片。
“我去看看。”蘇藍說。
“别去,也許是敲錯門的人,睡吧,現在已經十二點了。”搬了一天的家,餘可又累又困,很快就睡着了,蘇藍睜着眼睛在黑暗中不能入睡,剛才敲門的如果是人,爲什麽聽不到他離開的聲音,難道他還站在那裏?她的脊背突然涼了一下,仿佛被一隻冰冷的手摸了一下。
第二天起來,蘇藍想去修燈,按開關,燈卻亮了,反複試了幾次,燈沒有問題。奇怪了,蘇藍小聲嘟囔,她總覺得這房子的一切都莫名其妙的。出了房間,來到院子,房東阿婆正在曬太陽,那麽惬意,蘇藍問房東:“這裏還住着其他人沒有?”
“平常這裏隻有你們和我,其他的房間都空着,隻有到了節假日我外孫女才回來陪我。”阿婆說話的時候臉上挂着微笑,溫和而慈祥,仿佛蘇藍是她的孫女似的。
“那昨天晚上……”蘇藍想問昨天晚上是她敲門嗎,在視線低垂的瞬間發現阿婆的雙腳在顫抖,“阿婆,您的腳怎麽了?”
“老毛病了,我的腿中風寒了,每當到了冬天我的腿就這樣,行動不方便,上樓梯都上不了。”
蘇藍望了望一樓到二樓之間的樓梯,把疑問又藏在了心裏。出了院子,仿佛身後幾雙眼睛都在背後望着她,指指點點,恍惚中,一些聲音飄進了她耳朵裏:夢婆的房子也有人租?是啊,就是前面的那個女孩租的。唉,那房子邪啊,知道的人都甯願花更多的錢租更破的房子。蘇藍轉過身卻見兩個婦女在竊竊私語,她們見到蘇藍在看她們便緘口不語了。
2
第三天,深夜。樓下古式的大鍾敲了十二下不久。“嘭 嘭 嘭!”蘇藍聽到有人在敲門,毛孔都豎了起來,而且餘可也聽到了。
“誰?”餘可大喝一聲,那人仿佛沒聽到似的仍然在敲,屋内突然籠罩了一片恐怖的氣氛,蘇藍用手去按開關,這該死的開關又壞了,窗外月光透過窗戶打在她們的身上,透出一片陰森森的光芒,風一刻也不停地在蹂躏樹葉,呼呼的響聲仿佛是厲鬼的嗚咽。
“月冷殺人夜”,蘇藍突然想起了這樣的一句話,心突然發寒,抱着身體,绻縮在牆角捂着自己的嘴巴不敢說話,餘可在月光下像中了邪一樣蹑手蹑腳地走來走去,她從房間的這個角落走到那個角落也沒摸到,又從那個角落爬到床鋪底下,再從床鋪底下爬到廚房,她從廚房抄起一把菜刀,菜刀在月光下發出耀眼的光芒,她拿着菜刀緩緩地逼向蘇藍,一步一步地……
“不要,不要……”蘇藍不敢相信地搖着頭,想喊,喉嚨卻像被什麽東西塞住喊不出來。
燈突然亮了,敲門聲也停了。餘可放下菜刀,拉起蘇藍說:“真沒出息,不就是敲門聲嗎,看把你吓成這樣。”
蘇藍像死了一次又活了過來,臉上漸漸恢複了一絲血色,她眼睛死死地盯着菜刀,仿佛害怕餘可在她一不小心的時候就會向她當頭砍來似的。說話啊你,餘可又推了她一下,她才回過神來。
“我不是怕敲門聲,我是怕你。餘可,你知道嗎?你剛才拿着菜刀要殺我。”蘇藍驚魂未定地說。
“你被吓傻了吧,我怎麽會殺你呢?”
“真的,你拿着菜刀一步一步地逼向我,是這燈救了我,燈亮了,你就醒了,門外那個敲門鬼也走了,聽說鬼怕燈火。”如果不是親眼看到剛才的景象,恐怕這樣的話連她自己也不會相信。
“虧你還是大學生,疑神疑鬼的,剛才你是産生幻覺了,抓緊睡吧,明天還要上課。天已經蒙蒙亮了,太陽就快出來了,就算有鬼也不會來了。”
3
第四天,蘇藍提前準備了高亮度的充電手電筒,晚上把充好了電放在床頭,心裏才有一絲踏實感,她知道隻要燈一亮就什麽事也沒了。
“嘭 嘭 嘭!” 又是令人驚懼的敲門聲。
蘇藍被驚醒了,順着記憶抓向床頭的手電筒,卻抓到了一片虛空,她又帶着一絲僥幸去按床頭的開關,果然,燈也壞了,四周是沉悶的一片漆黑,連月亮也不知道躲到哪去了。黑暗中她在床上搜尋着手電筒,幾乎摸遍了床的每個角落,門外的敲門聲越來越大,仿佛要将門撞開,一股絕望的陰影湧上心頭,逐漸彌漫心的每個角落,眼前是地獄一般的漆黑。
餘可!一種不祥的預感讓她撲向了餘可床的方向,被窩還是熱的,餘可已經不見了。真正的悲涼讓她全身發抖,她清醒的意識到,和上次一樣,她的摯友已經去廚房拿菜刀了,菜刀會順着敲門聲的節奏,時輕時重地一刀一刀砍在她的臉上,肩膀上,身體上……她感到耳朵癢癢的,一股溫熱的血液已經從她雙眼湧出,左手的動脈破裂,臉上的皮一點一點地撕去,一點一點地疼,深入骨髓,她痙攣地抽搐,暈了過去。
“蘇藍,醒醒,醒醒,蘇藍。”是餘可在叫她,手按她的人中穴,四周亮得如同白晝,屋子的燈亮着,她買的手電筒也亮着。
“餘可,你沒有受魔鬼的驅使來殺我啊,我剛才分明感到左手的血管破裂與滾燙的鮮血從雙眼流出。”蘇藍虛弱地說。
“我的小丫頭,你怕鬼都怕到走火入魔了,我怎麽會……”餘可突然停了下來,她看到蘇藍左手皮膚下的血管旁有一條紅色的蚯蚓在蜿蜒跳動,“你的手……”
“我的手好疼啊!”蘇藍揉了揉手腕,餘可看到那條紅色的蚯蚓鑽進她血管不見了,她張大嘴巴說不出話來。
過了會,餘可打了個哈欠,拍了一下張大的嘴巴,說:“有些困了,睡吧,你的身體太虛弱了,明天去醫院檢查下。”
“我還睡得着嗎我!我還沒明白你是從哪裏冒出來的呢?我剛才明明看到你不在床上,連我的手電筒也不在了。”蘇藍疑惑地望着餘可,提起的心也落了一半,還好大家都活着。
“剛才屋子裏的電又壞了,我拿你床頭的手電筒上了趟廁所。”
“那你有沒有聽到敲門聲。”
“沒有,我上完廁所回來就發現你暈在地上,燈也亮着。”
“哦,怪不得沒有敲門聲了,這敲門鬼怕光。”蘇藍更加肯定了敲門鬼怕光這一推斷,“這燈還真奇怪,仿佛是受神的鼎助似的在關鍵的時候亮了起來。”
“親愛的,别鬼呀神呀的胡亂猜測,也許是電路問題,開關接觸不良。睡吧,過來,姐姐抱着你睡。”蘇藍聽話來到餘可的身邊,把頭埋到她的懷裏沉沉睡去,那麽安全。
4
第五天,餘可給自己與蘇藍各買了一個護身符,雖然她不相信鬼神之說,但是爲了蘇藍能夠心安,她甯願去相信,相信護身符可以保護她們。
晚上。蘇藍和餘可一起睡。
戴了護身符又睡在餘可身旁,蘇藍的膽子也大了許多,就算有鬼她也不那麽怕了,何況還不能确定是不是鬼,她還是相信唯物主義多點,隻相信看到的,肯定的。
“你說今天敲門鬼還會來嗎?”蘇藍問餘可,語氣淡然,沒有驚慌。
“不會了,敲門鬼知道我們帶了護身符,還沒有來到門旁邊就會被吓跑了,你沒聽賣護身符的道士說方圓十裏的小鬼繞道而大鬼也不能近身。”餘可笑着安慰蘇藍。
“是啊,就算他來我也不怕他了。”蘇藍給自己壯膽說。
餘可看蘇藍也不怕了,就故意逗她:“我聽人說這護身符,戴得好可以去妖除鬼,戴得不好卻極有可能引來惡鬼。你想啊,我們戴上符小鬼都要繞道而行,我們擋了他們的路,這不是和他們過不去嗎?還有他們本來派敲門的小鬼完成不了任務,不就要大鬼親自來嗎?
餘可的一席話頓時說得蘇藍毛孔聳立,她想起了第一天出門時門口兩個婦女在她背後的指指點點,腦袋突出湧出很多疑惑與後怕。
“你知道這房子的過去嗎?還有我們怎麽沒有見到阿婆的其他親人,而且我有一次無意中聽人說,這房子邪,非常便宜卻沒人敢租,似乎過去發生過什麽事?”蘇藍說出後自己也倒吸了一口冷氣。
“我聽我同學說起過,這阿婆的兒子買下這個公寓不久就出車禍死了,和他一起死的還有他四歲的兒子,他從幼兒園接他兒子在回家的途中與一輛載滿貨物的大卡車相撞,車毀人亡,他的妻子悲痛欲絕,郁郁寡歡,終日以淚洗面,最終選擇了自盡,去陪她的丈夫與孩子。”
“怎麽死的?”蘇藍顫顫地問。
“上吊。”餘可沉默了一會兒又說,“好像就死在這個屋子裏,因爲這個屋子是二樓最大的屋子,生前可能是他們夫妻住的。”
空氣在黑暗中凝固,蘇藍打開燈,沖破這凝固的黑暗,謝天謝地,今天燈沒壞,看來符還是有用的,蘇藍深深舒了一口氣。
電閃雷鳴,屋子一震,伴随着豆大的雨滴聲,四周重新陷入黑暗,越陷越深,連窗外高樓大廈的星星點點也徹底熄滅了,整個城市籠罩在陰沉的夜幕中。
餘可抱着蘇藍說:“睡吧,一覺醒來天就亮了。”
嘭 !嘭! 嘭!
“餘可,敲門聲!”蘇藍顫栗栗地說。
“是雨打門壁的聲音。”餘可自欺欺人地說,在黑暗中緊緊抓住蘇藍的手。
嘭 !嘭!嘭!嘭 !嘭! 嘭!
一聲又一聲,那麽強烈且真實是從門那裏傳來的,餘可與蘇藍耳語了一陣蹑手蹑腳地爬起來,她去廚房拿菜刀,蘇藍手裏握着手電筒走在旁邊。
“誰!”随着餘可的一聲怒喝,她一把拉開門。
手電筒光線下一張溝壑滄桑的臉,手裏捧着一堆淩亂濕透的衣服。
“是我。”是阿婆的聲音,“你們院子裏的衣服忘記收了,風把它們吹到地上到處跑,我把它們揀起來,我看你們房間還有燈,知道你們還沒睡着就送來給你們了。”
蘇藍和餘可終于松了口氣。
阿婆走後,蘇藍蓦然想起阿婆的腳是得了嚴重的風濕病,這麽黑這麽滑的一段路,這麽高的樓梯,她沒有帶手電筒卻能摸索上來,這就算是她們也辦不到……
“阿婆,她……”識破真相的憤怒讓她如哽在喉,說不出話來。
這阿婆真有點怪,好好的,半夜常常敲人家門做什麽,但是人敲門好過“不是人”敲門,以後再也不用擔驚受怕了,想起以前的疑神疑鬼,蘇藍自嘲地笑笑。
從這以後,蘇藍不自覺地會去注意阿婆的一舉一動。
阿婆雖然有點怪,但是蘇藍一直認爲她是個非常和善的老人,直到一天她看到阿婆殺雞時的簡單利索,她就再也不相信她是個善良溫和的老人了。阿婆一手抓着雞腳,一腳踩着雞頭,然後用磨得鋒利見光的菜刀在雞脖子抹了一下,接着迅速放下拿刀的那隻手抓住雞頭,把雞倒着身子,讓雞的鮮血好順着雞脖子流進盛了半碗水的碗裏。看出雞汩汩流出帶着腥味的鮮血,她笑了好久,如果不去看那隻流血的雞,那麽她的笑看起來還是那樣慈祥,但整體的畫面看起來總是有點不太和諧,而且她越笑越興奮,笑得蘇藍身上冒起了無數雞皮疙瘩。
阿婆自從上次敲她們門後,幾天來,再也沒有敲過她們的門,房間也沒斷過電,連天氣都風和日麗,星星朗朗。
5
餘可的姐姐結婚,她要回去當伴娘,請假了一個星期,明天早上五點半的火車,她問蘇藍你一個人住害怕嗎?蘇藍搖了搖頭說,“有什麽好怕的,這世界又沒鬼。”餘可微笑說,“好好保重自己,有什麽事給我打電話。”
淩晨四點,餘可的鬧鍾響了,天已經蒙蒙亮了,蘇藍想起來送送她。餘可說你繼續睡吧,我自己去車站就得了。
在餘可走後的第四天夜晚,蘇藍被一陣熟悉的敲門聲吵醒,她拉上被子蒙着頭繼續睡,敲門聲越來越大,蘇藍對門大聲嚷道:“阿婆!搞什麽鬼,還讓不讓人睡了!”
敲門聲依舊不折不撓,蘇藍按燈的開關,該死的,開關又壞了,她學着餘可往日的樣子,拿着手電筒,蹑手蹑腳去廚房拿菜刀,然後從側面一把拉開門,她想這樣就算阿婆一刀揮來也會揮空。
門外除了一陣清冷的風什麽也沒有,她情不自禁地打了一個寒顫,不是阿婆?久違的恐懼又湧上心頭。她關上門,敲門聲又響起,反反複複地敲在她心坎的抵抗防線上,她又一“呼”地一把拉開門,用菜刀歇斯底裏向門外砍去,砍了個空,打了個趔趄險些跌倒,更大的恐懼使她牙齒打顫,咯咯地響,重新關上門,敲門聲又響起。
嘭嘭! 嘭嘭嘭!嘭!嘭嘭嘭嘭!
時快時慢,時而有節奏,時而沒節奏,伴随着晚風嗚咽,似群鬼哭泣。蘇藍癱坐在地上,菜刀掉在一邊,真正的絕望,是心底已經不知該如何去恐懼……
第二天,心驚膽顫的蘇藍給餘可打電話,想和她說說昨天遇到的怪事。
“你好,找餘可嗎?我是她媽媽,她還在學校嗎?有沒有回來……”
她們這才知道餘可失蹤了,去報了案,警察馬上立案調查。警察在院子做了簡單的檢查,發現夜裏的敲門聲隻不過是門窗上串着紅色繩子爲了辟邪的一個大銅錢,每當起大風時銅錢就會随着風的大小節奏有規律地打在門上。蘇藍這才放了心,不然她是怎麽也不敢再往下住了。
警察離去,蘇藍想現在就算門外再響起敲門聲她也不怕了,恐懼來源于未知。
可到了晚上,她又後悔了,後悔自己沒有搬出去,她覺得今天晚上和往常不太一樣,路上沒見一個人影,那條大狼狗卻叫個不停。爲餘可的事擔心,餘可怎麽好好的會失蹤呢?
蘇藍在床上翻來覆去睡不着,于是用了個比較老的辦法,躺在床上數綿羊:“一隻兩隻三隻……五千隻。”越是數下去她的頭腦反而越來越清晰了,先是她聽到自己洗手間發出汩汩的聲響,起來去洗手間看了下,是化糞池的水往上噴,蘇藍把洗手間的門關上,洗手間的汩汩聲停了,自來水漏水的聲音“滴答——滴答——”的聲音傳入了耳際。
她的眼皮越合越緊了,漸漸睡着了,她睡着了仿佛還能聽到水的聲音,她隐隐覺得衛生間的門被打開了,從衛生間裏走出一個人。她動彈不得,看不到她的臉,隻見那人穿着白色的裙子,正一步一步地朝她走來,她能聽到清晰的腳步聲……
那人走到了她的床前,朝下俯視着她,她仍然看不清楚她的臉,但是她可以看到她的眼睛,她的眼睛在黑暗中閃着奇異的光芒,原來是和貓一樣幽綠色的,她知道這是夢,她在逼自己醒來……
那人看了看她就從大門的方向走去了,她仍然像中了孫悟空的定身法似的,動彈不得。
終于醒來了,四周一片黑暗,她打開燈,發現自己被冷汗浸透。奇怪,她才想到,她睡的時候并沒有關燈啊,燈什麽時候關了呢?一陣穿堂風過來,她打了個噴嚏,發現洗手間的門與房間門都被打開,門外是深不可測的黑。這時,她發現對面窗戶上隐隐有兩束幽綠的光,她看着心寒,是自己看錯了嗎?于是她打開了門,想确定下是不是自己看錯了,如果那隻是某建築物投射上面的反光,那樣她就可以安心些。
她來到走廊上,兩束幽綠的光不見了,她想那一定是反射的光吧。可當她無意中側過頭才發現隔壁的一個房間,有一個白影貼着玻璃,玻璃上有兩道綠光铮铮地看着她,看得她背脊發涼,她馬上跑到自己的房間。用書桌頂着房間門。她靠在桌子上,所幸的是燈并沒有暗。可就在一瞬間她所幸的燈光給她帶來更大的恐懼——她發現地闆上有一隻耳朵,心突然抽搐地疼了,耳朵上還帶着個耳環,她太熟悉了,那是她去年送給餘可的生日禮物。她這才想起給警察打了電話。
半小時後,外面的警車來了,蘇藍去給他們開門,來了兩個警察,一胖一瘦,一老一少,年輕的大概二十多歲,看起來警校畢業不久,叫張明。老的大概四十多歲了,叫陳枯朽,是城村派出所的副所長。他們用鉗子嵌起耳朵,放入密縫袋裏,還拿着數碼相機拍了幾張照,對房子的四周、地闆、洗手間,各個角落都拍了照,還測量,也不知道他們在量什麽。量好後問了蘇藍一些問題,折騰了兩個多小時才走。警察檢查了隔壁的房間,隔壁的房間深鎖着,什麽也沒發現。
蘇藍也不敢睡了,警察把她安排在外面的酒店裏。終于可以安心地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