靳皓假設了很多個萬一,每一個都是蘇似陽想都不敢想象的可怕場景,她臉色發青,有些後怕,可看着靳皓冷着臉嚴肅的樣子,她還是突然撲哧一聲笑了,本來被她氣壞了的靳皓和一臉諸事與我無關的張榮鶴被她吓了一跳,靳皓驚愕了一會兒,這才看着蘇似陽:“你笑什麽?”
蘇似陽笑得眉眼都溫柔了起來:“我下次不會再讓你擔心了。”
靳皓臉猛地就紅了,覺得有些尴尬,咳了一聲發現蘇似陽還含笑着看着他,又見一向諸事不關心的張榮鶴也看了過來,更是尴尬得連手都不知道要放哪了,連忙轉移了話題:“你剛剛爲什麽要把骨镯戴在手上?蘇錦說的?”
蘇似陽點了點頭,卻疑惑的說:“其實就是蘇錦不說,我也覺得有一事很奇怪。”
靳皓問她哪兒奇怪,蘇似陽想了很久也找不到描述的方式,勉強的比劃着解釋:“我總覺得這個骨镯就該戴在我的手腕上,不不,不止這樣,我總覺得這裏給我一種很熟悉的感覺,這些東西的味道,都很熟悉。”
靳皓神色一下子就嚴肅了,張榮鶴的反應很快,拆了骨镯旁邊的一個玻璃櫃,将裏面的東西拿了出來:“你覺得它很熟悉?”
蘇似陽看着那瓷片,那是一塊黑色陶瓷,面上有一些淩亂的花紋,因爲隻有一塊巴掌那麽大的碎片,誰也看不出那到底是個盆還是個甕的碎片。她皺了下眉頭,腦海裏隐約有一種感覺,她說:“熟悉,我總覺得這是一個翁,一個裝了很多可怕的東西的翁。”
靳皓過去看了一下下面卡片上對瓷片的介紹:“南北朝陶瓷,至今1460年。從陶瓷片上可以提取到有毒物質,經由科學家檢驗,爲天然毒素。考古學家猜測,這可能是1460年前巫醫所用之物。”
巫醫的東西麽……
靳皓不由得看了蘇似陽一眼,蘇似陽沉浸在了她的潛意識中,很快頭一陣一陣的麻了起來,像是充斥了什麽可怕的東西,此刻在裏面翻攪一般,痛感由麻到痛,由痛到極痛,最後若不是靳皓發現得早,隻怕是要失去知覺了。
靳皓摟着她,一張符就這麽貼在了蘇似陽的腦門上。
蘇似陽隻覺得腦海中震天動地的嗡了一聲,有什麽從她身上脫離了一般,她眼前一白,身子就軟了下來。
靳皓緊扶着她,張榮鶴閃電一般,已經沖了出去。
蘇似陽沒反應過來,抓着靳皓的手,臉色蒼白的問:“怎麽了?怎麽了?”
靳皓緊緊的摟着她,眼裏有憤怒在閃爍,緊緊的盯着張榮鶴離去的方向,一句話也不說。
很快張榮鶴木着一張臉回來了,沖着他們搖了搖頭,靳皓咬牙切齒:“該死的,讓她跑了!”
蘇似陽震驚的睜大了眼睛,看着張榮鶴回來的方向:“蘇錦她……”
靳皓說:“嗯,跑了。從進入這裏,她的情緒很不穩,幾次三番的想要控制你,反而露出了馬腳,可惜,我隻能将她逼出來,卻抓不住她。”
蘇似陽說不清楚失望還是高興,她愣愣的盯着蘇錦離去的方向,有種難以言喻的感覺,心裏竟然空落落的。
靳皓緊盯着她,張榮鶴疑惑的看着他們,最後什麽也沒有說。又回到了陰暗處當他的背景闆。
靳皓歎息了一聲,扶着蘇似陽往門外走,卻突然腳步一頓,趴在了一處玻璃櫃上搗鼓了起來,蘇似陽被他攙扶着,他趴過去玻璃櫃台開鎖的時候,她便隻能緊貼着那個玻璃櫃,櫃台的尖角硌得腰疼,她費勁的撐起自己,去看櫃台裏的東西。
那是一支毛筆,筆爲大楷硬毫,筆杆爲紫檀。筆尖不知道沾染了什麽,顔色鮮紅欲滴,蘇似陽盯着心頭有些驚慌,目光移到了卡片上,上面的注釋:南北朝(1460年前)沾染了朱砂的毛筆,同骨镯瓷片一同出土,用處未知。
和骨镯瓷片一起出土的東西?那麽這也是蘇錦的東西了嗎?
蘇似陽看着費力的解着鎖的靳皓,沒有問出來。倒是張榮鶴過來看了一眼,驚訝的“咦”了一聲,蘇似陽撐着從靳皓的桎梏中出來,渾身發軟的扶着玻璃櫃問張榮鶴:“怎麽了?有什麽不對的地方嗎?”
張榮鶴看着那支毛筆,說:“這是天師用的筆。”
天師?
蘇似陽雖然腦子還是懵懵的,可這回反應卻極快,她看着靳皓,想問,又怕被張榮鶴聽了去不知道好不好,最後忍不住了,趴在靳皓耳邊:“這是你們先祖的筆?”
靳皓點了個頭,總算是将筆從玻璃櫃裏取了出來,目光幽深的将筆從上看到下,猛地大手一揮,居然虛空寫寫畫畫了起來。
蘇似陽看不懂他在幹什麽,隻覺得頭暈想吐,渾身發軟的靠在玻璃櫃上,若不是手抓得緊了,就摔了下去了。靳皓每落下一筆,她的耳邊便響起一陣雷聲,聲聲振聾發聩,震得她頭暈目眩,肚腹翻滾,喉嚨發苦想吐。
她緊緊的抓着玻璃櫃,然後就看到張榮鶴猛地後退了一步,同樣是臉色發白的看着那支筆,他似乎知道些什麽,震驚的指着筆,驚訝得說不出話來了。
那支筆突然就脫離了靳皓的手,詭異的停在了虛空之中,靳皓五指如爪虛抓,節骨分明的手發出了啪啪啪的聲響,他用力一握,筆晃動了一下,又回到了靳皓的手中,那一刻狂風吹起,撩起靳皓的風衣,居然帥氣無比。
蘇似陽的心又突的漏了一拍,張榮鶴和靳皓說了句什麽,她也聽不見了,隻看到張榮鶴的嘴唇動了動,然後臉色又沉了下來,依然一副全世界都欠了哥,你們都沒哥帥氣聰明的死樣子,站在邊上一動不動了。
靳皓呆呆的看着他手中的毛筆,一千多年過去,紅色的液體早已凝固,筆尖圓而尖,蘇似陽看着居然有種鋒利之感,她後背的冷汗濕了衣服,死裏逃生的感覺很不好,她急促的喘了聲,靳皓看過來,她扶着玻璃櫃問:“剛剛怎麽了?”
靳皓看着筆,說:“那是我先祖遺留在筆上的殘念,剛剛被我釋放出來了。”
蘇似陽不懂那到底代表着什麽,隻知道,剛剛的感覺那麽恐怖,他的先祖一定很厲害。她愣愣的“哦”了聲,又看着筆尖問:“那是朱砂嗎?”
靳皓點頭說是,将筆收了起來,過去扶着蘇似陽,說道:“不早了,我們回去吧?”
蘇似陽看了下他的包,拿走骨镯是因爲張警官已經和博物館的人交代了要借走的,可瓷片和筆……
蘇似陽有些擔憂,靳皓卻似乎并不擔憂私自拿走博物館的東西的罪過,扶着她上了車,也不知從哪弄來了一瓶水,讓她喝。
夜色正深,蘇似陽也看不清水的顔色,也沒有懷疑什麽,一仰頭全喝了,喝完才覺得味道有些不對勁,問了靳皓一聲,沒等到回複就覺得頭有些重,居然這麽一閉眼,睡死過去了。
張榮鶴就在邊上看着,看得津津有味,等靳皓脫了風衣給蘇似陽蓋上了,鎖了車門才問:“爲什麽要弄暈她?”
靳皓面不改色的說:“她的魂魄被蘇錦重傷,精氣神也受到了重創,此刻不便跟我們一起逮捕蘇錦。”
張榮鶴便也沒有再問,兩人将蘇似陽留在了車裏便走了。
蘇似陽醒來的時候,車外已經大亮,陽光透過窗玻璃穿透了進來,灑在靳皓的臉上,蘇似陽第一次覺得,在陽光底下的人,居然會有一種佛一般的神聖之感。那耀眼的光芒,就跟七彩的佛光一般,聖潔無比。
蘇似陽才剛一動,腰就一陣抽痛,大腦嗡嗡嗡的叫嚣着,一切的酸痛都在告訴她,昨天晚上他們經曆了一場惡戰。
可是,明明昨天晚上根本就沒有跟蘇錦照過面啊,原來跟鬼怪交手就是這樣的?她疼得倒抽了一口氣,突然就想起來了,她喝了水,不知怎的就睡了過去了,往後的事情一概不知,這根本不正常。
她伸出手,想推醒靳皓,卻突然停下了,靳皓睡得正熟,臉上是她從未見過的疲憊,她并不想叫醒他。
四下沒有找到張榮鶴的身影,她皺了下眉頭,便看到了靳皓白色襯衫上的血迹,血腥味不濃,可血暈了一大塊。
不遠處張警官匆匆的走了過來,開了車門大手大腳的坐了進來,蘇似陽示意他輕一點,問他:“張天師呢?”
張警官啧了一聲:“這家夥,有事情請才會給你露個面,現在事情做完了,早走了。”
事情幹完了?蘇似陽臉色猛地就變了,張警官奇怪的回頭看她:“怎麽?愛上他了?我跟你說小妹妹,張榮鶴他就是個無情無欲的機器,你可千萬别對他動了感情,沒用的。哦,對了,幾年前有個被救的小姑娘,愛他愛得往自己脖子上架刀子了都,他也不眨一眼,看都不看人家,走了。那小姑娘也是絕了,當真往自己脖子上下刀了,虧得小姑娘家家的沒什麽力氣,要真把喉嚨給割斷了可就命都沒了。”
張警官自顧自的在哪瞎叨叨,蘇似陽也不知聽沒聽進去,臉色發白的坐在那不動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