裘向明話音剛落，便感覺大腿上傳來一陣鑽心的疼。

他本來就處于正承受巨大驚吓的狀态，猝不及防的挨了這一下疼，還以爲是有被老鬼偷偷摸到身邊突然下手偷襲，吓得他渾身汗毛都炸起來了，立馬觸電似的從座位上蹦了起來，鬼哭狼嚎般的大叫一聲。

也恰在此時，舞台上的大戲似乎剛演到一個小高潮。

裘向明的這聲鬼叫，頓時引起一片熱烈的附和之聲。

時至今日，在多元化娛樂方式的沖擊下，作爲一項國粹的戲曲藝術，明顯已經每況愈下，受衆越來越少，但這一場戲曲晚會不同，投資方财大氣粗，醞釀三個月之久，幾乎将全國各地的曲藝界裏的腕兒們都請來了，慕名而來的骨灰級票友，更是數不勝數，把整個歌劇院的觀衆席坐得滿滿當當。

他們幾乎将此盛會視爲一場曲藝界的盛典，本就是滿懷期待而來。

古怪的沒有開場的開場，直接開門見山的登台大戲，也着實吊起了他們的胃口。

加上台上那群唱戲的老鬼們，貌似唱得确實牛逼，滿堂觀衆們都覺得此行不虛，正屏氣凝神的享受着這場視聽盛宴，幾乎眼睛都不敢眨一下，生怕錯過任何一個精彩片段。

如此一來，場間除了音樂和舞台上的聲音，再沒有一絲别的雜音。

但戲曲這門藝術，和其他藝術，尤其是國外各形各色的藝術表演有着很大的區别。

其他藝術表演，表演的時候，觀衆除了首尾可以鼓掌之外，全程需要保持安靜，以此來表示對藝術以及表演者的尊重。

但咱們國家的曲藝國粹不同，唱戲的大拿們在賣力演出的時候，觀衆們如果認可，随時可以大聲叫好，尤其在表演者拿出絕活兒的時候，觀衆們看得過瘾，更是可以起立毫不掩飾心情的大聲響應。

這一點，和相聲小品差不多，如果缺少叫好的環節，無論是觀衆，還是表演者，都會覺得仿佛缺了點什麽，表演者甚至可能會因此受到打擊，開始懷疑自己是否演砸了。

故而，裘向明非常突兀的跳起來，有點歇斯底裏意味的一嗓子鬼叫，在他人看來，實屬正常，認爲他是因爲看得太激動了，導緻情難自禁。

因爲台上的表演的确是精彩至極，各個角色都演得出神入化，哪怕是幾個跑龍套的，感覺也不遜于大師水準！在場之人，幾乎除了少數的專家大角，剩下的便全都是老戲迷，老票友了，正所謂行家一出手，便知有沒有，所有人幾乎從一開始就投入進去了，看得着實過瘾，正覺得胸腔裏有股勁兒憋得難受，想叫好一時之間又不大好意思喊出口的時候，裘向明出現了，一聲鬼叫，瞬間引爆了大家的熱情。

幾乎是刹那間，整個觀衆席，黑壓壓一片的數千觀衆瞬間沸騰了，叫好聲不斷，此起彼伏，聲勢驚人，和裘向明一樣跳起來大呼過瘾的也不在少數。

其中坐在靠前位置的一位頭發花白老态龍鍾的老頭，甚至從皮包裏抓出一大把鈔票來，起身大聲叫好的同時，顫顫巍巍的一甩手，将近萬的大鈔一股腦的丢向舞台，可惜因爲實在太老了，有點力不從心，錢全都灑在了前面觀衆的頭上了，讓人哭笑不得。

裘向明萬萬沒想到，自己的一聲大叫居然引爆全場，讓氣氛變得如此瘋狂，發現剛才是張曉強在掐自己大腿後，他放眼四望，讪讪的重新坐下，呲牙埋怨道：“強哥啊，就算爲了驗證咱們是否是在做夢，你掐你自己才管用啊，掐我幹嘛，還特麽下手這麽黑！我招你惹你了？！”

張曉強哭喪着臉嘀咕道：“我不是怕疼麽！”

“我就不怕疼了？”裘向明頓時就不樂意了。

“行了行了，掐都掐了，再計較這個還有用麽？”

張曉強呆呆的望着台上，臉上肥肉不停的跳，歎氣呓語似的說道：“唉，看樣子咱們不是在做夢啊……你說這才多大一會兒功夫啊，上台下台的鬼魂，加在一起都有好幾十号子了，到現在竟然一個活的也沒有！”

“而且，他們的水平貌似不低啊，要不然爲什麽大家都叫好呢？”裘向明也癡癡的望着台上，喃喃的附和道。

張曉強茫然道：“咱們又看不懂，誰知道呢？不過看大家的反應，他們似乎确實很厲害的樣子。”

兩人對戲曲都是一竅不通，很快就自覺沒趣的把注意力轉開。

環顧周圍，望着那些正看得有滋有味，還時不時的跳起來大聲叫好的觀衆，裘向明嘴角扯了扯，表情古怪，不知是在哭，還是在笑，低聲道：“這裏的觀衆，得有好幾千吧，你看他們一個個的看得多過瘾啊，就是不知道等他們知道真相後，又将會是一個什麽樣的反應，到時候，是怕得要死，還是對藝術的熱愛戰勝恐懼，繼續看下去呢？”

張曉強也是深感頭疼的抱怨道：“你說這幫老鬼是瘋了還是忘記吃藥了？不躲在犄角旮旯裏眯着也就罷了，還公然亮相的登台表演，上演了這麽一場别開生面的大戲，它們到底求的什麽？想不通啊想不通！”

裘向明咧嘴，表示無語。

他看了看台上，又往往周圍的觀衆，視線在這兩者之間徘徊了好幾個來回，最後舉棋不定的道：“先别糾結這個了，問題是現在群鬼亂舞，咱們該怎麽辦？”

“這些老鬼厲害不？”張曉強望着台上，有些遲疑的問道。

裘向明搖頭：“這些老鬼雖然氣息悠遠，但道行一般，也就和普通冤魂差不多，也許稍微勝上一籌，可無論怎樣，都隻是一幫烏合之衆，對咱們來講，就是一盤菜，最多就是分量多少的問題，分量再大，也隻是一盤菜啊。”

頓了頓，他扶着額頭歎道：“可問題是，有這麽多人在場，咱們直接上去驅鬼真的好麽？”

張曉強聞言，下意識的再次環顧了一下黑壓壓的觀衆席，往座椅上一靠，無力道：“幾個出口貌似都被關死了，這麽多人擠在一起，一旦受到驚吓亂起來，人擠人人踩人的，萬一鬧出人命可就不好了。所以，算了吧！依我看，咱們還是繼續靜觀其變吧，至少等秦老爺子出場再看看情況。其實吧，在這種環境下，如果沒有非要出手的必要，我覺得這次還是算了吧……”

裘向明深以爲然，剛要點頭同意，就見坐在張曉強旁邊的一個戴口罩的年輕女子，突然扭頭瞪眼看向兩人，壓低聲音有點不耐煩的警告道：“你們倆嘀嘀咕咕的還有完沒完了，好不容易碰上這麽一出精彩好戲，能不能讓人專心看下去了？”

兩人這才注意到，周圍已經有好幾個人正眼神不善的看向這邊。

裘向明連忙滿口道歉，閉口不語。

張曉強的眼睛卻落在緊挨着他坐着的戴口罩女子面上，眼睛瞪得溜圓，一副不敢相信的樣子，驚詫道：“你，你該不會是大明星陳思瑜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