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玉真人道：“你若不信，那我問你，你開了靈識至今修煉了多少年？”

白蛇不知他爲何突然問這個問題，道：“三百年，那又如何？”

青玉真人道：“三百年間，你應該去過不少地方，有了一定的見聞，你可曾聽說過有道成化仙者？”

白蛇愣了愣，思索良久，答道：“從未聽說過，親眼見過渡劫的，但都失敗了。”

青玉真人語聲幽幽：“我沒你活的時間長，卻也過了158個春秋，一生學道，隻爲成仙，去過山南海北，各大有名無名山川，所見所聞，如你一般無二，沒有一個仙人，渡劫者也無一不在雷劫之下身死道消。爲了能找到一個成道者，我甚至曾出國遊曆，走訪過三十多個國家，足迹遍布五大洲，結果依然如故。直至晚年回國，我隐隐認清了一個事實，猜測長生不過我輩之虛妄罷了，而當我壽終入了陰曹，才知道了事實真相。”

白蛇迫不及待的問道：“你從冥府知道了什麽？！”

青玉真人意興闌珊道：“三百年前天地之間出現劇變，從那以後，仙路已經徹底斷絕，而在那之前的成道者，如今也大多化作了冢中枯骨。”

白蛇的鬼身再次劇烈波動起來，一生所求卻隻是虛妄，這樣一個結果，比死更加難以接受。

短暫的沉默後，青玉真人道：“當年你若順利活到雷劫降下，必然是以失敗爲收場，不僅身死，還要魂飛魄散，連個轉世投胎的機會都沒有。所以我才會說，你意外身死，乃是天數使然，上天有好生之德，托凡人之手讓你獲得重新來過的機會，所以你非但不應仇視殺你之人，反而還要感謝他，因爲沒有他，二十多年前你已經徹底消失在天地間了。”

白蛇茫然四顧：“仙道無門，我現在又該何去何從？”

青玉真人歎了口氣：“你身上沒有孽障，故而我知你從未作惡，當年隻是封印你，卻也是爲你好，免得你作惡遭劫，如今再次遇到，也是緣分，随我入冥府吧，那裏或許有你的機緣。”

白蛇默然，身上的煞氣迅速減退，屋子裏的溫度開始恢複正常。

青玉真人擡頭見懸在空中的請師符已經快要燃盡，停留時間無多，轉而看向裘向明，道：“臭小子，還記得我嗎？”

裘向明靈機一動，脫口而出道：“記得，我夢到白蛇後的第二天早晨就看到了你，當時你還給了我一塊糖吃！”

張曉明差點“嗤”的笑出聲來，心想糖才是關鍵啊。

青玉真人道：“那夜我正好路過，見天生異象，知道了事情的原委，所以才去你家。你天生靈覺敏銳，性格又忠厚良善，乃是少見的修道璞玉，我生了愛才之心，想要收你爲徒，可惜當時有要事在身，不能多做停留，隻好先幫你封印了白蛇魂魄，打算等回來後再傳你衣缽，沒想到這一拖就是二十載，等我回來後，你家已經搬了，再想找你也找不到了。”

說到這裏，青玉真人笑道：“沒想到今日又見到了你，可見我們的确有師徒緣分，怎麽，你願不願意拜在我的門下？”

裘向明撓頭道：“既然根本不能修成仙，我還學道做什麽。”

青玉真人不願自己的道統就此斷絕，循循善誘道：“雖然成仙無望，可學了我的本事，多活個幾十年卻不在話下，而且你還可以用我教你的手段多做善事多積陰德，這樣一來，下輩子投個大富大貴的好胎豈不快哉！”

裘向明大爲意動，可還是有些猶豫，道：“下輩子是下輩子的事情，我這輩子可不想當個道士孤獨終老。”

一旁的張曉強插嘴道：“拜我師父爲師，沒有不讓娶媳婦的說法，這可是幾輩子積攢來的福氣，天大的好事啊，你還猶豫什麽，快答應啊！”

裘向明大喜，當機立斷的磕頭道：“師父在上，請受徒弟一拜！”

青玉真人笑眯眯的将一隻枯瘦放在他的頭頂，口中念念有詞：“天道畢，三五成，日月俱。出窈窈，入冥冥，氣布道，氣神通。急急如律令！”

裘向明頓感一股龐雜的信息傳入腦海，陷入呆滞。

一旁的張曉強看得眼珠子差點瞪出來，他滿腹怨氣，抓耳撓腮的大叫道：“師父啊，同樣都是徒弟，你給他撫頂傳功，卻隻給我這個首席大弟子口傳一些小偏門，未免也太偏心了一些吧！”

青玉真人笑罵道：“非是師父偏心，你資質魯鈍，腦袋瓜子承受不住撫頂傳功的力量，硬來隻會讓你變成白癡。”

“師傅，你這是在變着法的罵我是塊朽木嗎？”張曉強很做作的捂了捂臉，一副被傷到自尊的可憐模樣。

“錯了，這不是在罵你，是在誇你。幹咱們這個行當的，太聰明很容易害了自己，蠢笨一點不遭人妒，反而能活得更長久更安逸，你是個有大福氣的人，何必貪求太多招來橫禍呢？”

這個大福氣實在是太刺耳了，感覺根本就是大傻氣的含蓄說法，張曉強聽得五官都擠到了一塊，自尊心再次嚴重受挫之下。

對于這個給自己養老送終的徒弟，青玉真人還是很疼愛的，見他如此沮喪，趕緊換了一種說法溫言安慰起來：“小強啊，雖然你師弟以後肯定比你厲害，可道高一尺魔高一丈，他再高明也需要有人幫襯着不是，你以後跟着他，除魔衛道他是主力，你隻需在一旁打打下手就好了，至于好處，他有的你也少不了，這樣的事簡直不要太輕松，你還有什麽不平衡的呢？”

張曉強愣了愣，感覺的确是這個理，不由心花怒放。

“看來勢必要拉小明子和我一起當神棍了！”心裏暗暗嘀咕着，他的目光落在呆滞中的裘向明身上。

請師符近乎燃燒殆盡，青玉真人看向白蛇鬼仙：“道友，你既已修成鬼仙，若一意滞留在陽世間，将來恐怕會沾染業力，還是随我一起去冥府吧。在冥府，隻要在陰司裏謀個差事，時時得到天道功德，也能免去輪回之苦。”

“我才脫牢籠，去地府處處受制，就像鑽進另一個牢籠，與其如此，還不如留在陽世間逍遙自在。”白蛇斷然拒絕，尋思仙道雖無妄，陽世間卻未必不能找到其他長生法。它目光複雜的掃了兀自發愣出神的裘向明一眼，冷哼一聲化風而去。

随着請師符的徹底燃盡，青玉真人的身影也消失了，大概是又回了地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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