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夜中的森林,幽暗漫長,時不時傳來幾聲不知名動物的叫聲,像是在另一個世界裏,孤獨而又龐大。
伸手不見五指,敏韶尤覺得自己似乎失明了,他關上門後一片漆黑,隻聽見那些夜貓的叫聲在門外此起彼伏。
屋内是深深的黑暗,濃稠的霧夾雜着灰塵在空中旋轉漂浮。眼不能适應黑暗,敏韶尤隻能憑借着聽覺和嗅覺前進,風簌簌地從耳邊吹過,黯然潛語。
敏韶尤突然聞到了一種氣味,一種血腥味,雖然淡淡的不是很濃,但在灰塵嗆人的氣味中還是很容易辨别的。他内心的恐懼感和不安感陡然上升。
甜膩的血腥味在空氣中越來越濃,敏韶尤知道自己已經快到案發現場了,他放慢了腳步,摸出了口袋裏的袖珍小刀,那是他準備防身用的。
越來越黑就像待在黑色的天空一樣,敏韶尤腳底一個踉跄滑了一跤,他摔倒在地上的水漬中。小刀飛出去,在黑暗之中一個地方哐當掉落。
這不是水,敏韶尤看着自己手上沾滿了粘稠的紅色液體,自己摔倒的地方是一片血漬。不遠了,應該就在附近。
他掏出口袋裏的手機,爲了避免手機突然沒電不方便求救,所以他一直都沒有把手機拿出來,手機亮起來的瞬間,敏韶尤倒吸一口冷氣。
在他還沒适應手機強烈的燈光時,眼睛就看到了腳底可怖的紅色,可見那個受害者流了多少血,在凹凸不平的地面上彙集成了一條細長的溪流。
手機的燈光微弱的打開前方道路,一個人靜默的躺在不遠處,鋒利的匕首筆直的插入在他的胸前,那裏正是血河的源頭。
敏韶尤忽然停住了,他不願向前走了,他一直擔心着害怕着會發生的事情,還是發生了。
雖然黑暗中那個人的臉看不清楚,但身邊的拐杖和手中的戒指赫然表明了他的身份。躺在那裏沒有聲息的屍體正是敏韶尤的父親,敏氏集團董事長敏是利。
淚水悄無聲息地從敏韶尤的眼中流過,他顫抖地前進卻又矛盾的後退,他不忍心看到那位慈祥的老人面無血色的躺在那沒有任何生命迹象。
眼淚滴在地闆上,空洞回響,門外的貓也停止了叫聲,黑暗之中一片寂靜,這種窒息的孤獨感又把敏韶尤拉回了多年之前那個殘忍的雨夜。
他當時抱着的女孩毫無生機,白色的衣衫被雨水打濕像薄紙般脆弱。雨下的很大,雨滴狠狠地打在他們的身上,男孩緊緊地抱着女孩像抱着自己另外一個生命。
沉寂的黑夜,傾盆大雨,整個世界被雨聲所覆蓋,喧嚣又寂靜。整個世界隻有他和他的女孩。窒息的孤獨感逐漸吞噬了他。
記的那位老人從遠處走來開打破了這種寂靜,也把他從窒息的孤獨中拉了回來。
“想不想爲她報仇。”短短一句話,讓敏韶尤重新感到了希望,一種前所未有的力量包圍着他,他擡起頭看着面前紳士般的老人。
老人慈祥的微笑,把拐杖扔在地上,對他伸出手來。
這麽多年來,敏韶尤從未放棄過尋找那件事的真相爲女孩報仇,老人也信守諾言一直在默默支持他。
他知道老人把他當做繼承人培養,卻總是倔強的不聽老人的話,但在他的心中其實早就把老人當做了自己的父親,雖然這些年來,他一句父親都沒有叫過。
此時此刻他終于忍不住脫口而出,“爸,你醒醒啊!”
熟悉的那種無力的感覺籠罩了他,原來這麽久以爲自己已經是個可以抵擋一切的成年人了,沒想到原來自己還是當年那個什麽都做不了的破小孩而已。
敏韶尤跪在老人的旁邊,一聲又一聲的喊着他,可回答他的隻有空氣中簌簌的風和淚水滴落在地上落寞的滴答聲。
很多時候我們以爲自己已經長大,想斬斷羁絆,不顧一切的成長。可到頭來還是放不下也不能放下,因爲不管怎麽變,回過頭望去,自己還是以前那個在雨中哭泣的壞小孩。
當管家找到敏韶尤的時候,他坐在碎石之中,白色的霧氣環繞在他的左右,像一個沒有長大的小孩,那麽孤獨那麽絕望。
“少爺,”管家看着敏韶尤的神情已經猜到了幾分,他走過去都不敢觸碰他,怕輕輕一碰就會轟然倒下。
敏韶尤沒有聽到還是他并不想應答,他隻是呆呆的坐在那,像是抽空了靈魂隻剩軀殼,原本清澈的眼睛裏映着比霧還慘淡的顔色。
“在……在裏面……”敏韶尤夢呓般缥缈的說着,霧環繞在他的旁邊越來越沉重。
管家看到了那所不遠處的别墅,他面色慘白的朝那邊趕去。
時間大概過了一個世紀那麽久,遠遠地聽見管家在喊什麽。
“少爺,少爺,這邊……這邊什麽都沒看到啊……”
敏韶尤一個激靈從石頭上跳起,他撥開厚重的霧,跌跌撞撞的朝那棟别墅跑去。
戎雪月和敏敏緊盯着屏幕中的白色人影出現的地方,過了很久,屏幕像定格般久久沒有動靜,白色人影鬼魅一樣從監控攝像頭中消失了。
保安去把周雨琪送到醫院裏了,因爲戎雪月和敏敏是嫌疑人,在這件事還沒查清楚之前,她們先不能離開這裏。
屏幕播放完畢,自動黑屏了。戎雪月握住敏敏的手已經微微冒汗。
“雪月,沒事吧,你看清楚了,那人真的是吳秀嗎?會不會黑暗中看的不準。”敏敏像是力圖求證般看着戎雪月。
“是她,不會錯的,”戎雪月因爲恐懼而面色發白,“我跟她在同一個宿舍住了那麽久,她的身形她的樣貌我怎麽會不清楚,而且這麽重要的事我怎麽會亂說呢。”
“好,我們就算她活過來了,但就算她活過來了,那她有什麽理由去燒檔案呢?”
敏敏的話如醍醐灌頂,戎雪月從恐懼中回過神來。敏敏說的沒錯,就算吳秀活過來了,那爲什麽要燒檔案呢。而且爲什麽監控攝像頭沒有拍到她進入檔案室裏的情景呢。
很多爲什麽環繞在戎雪月的腦海,她看着屏幕左思右想,轉身走出門外。
“雪月,你幹嘛去啊。”敏敏在她身後喊到。
“敏敏,你盯着實時監控攝像頭,待我走到白色人影出現的地方時,你打電話叫我停下。”
“雪月,你不害怕嗎!”
“怕是有點怕,但不過……”戎雪月轉過身來堅定地看着敏敏說:“如果吳秀的事真的有蹊跷,那我一定要找出那個隐藏在幕後的兇手。”說完她無所畏懼的踏入黑夜之中。
應該就是這裏沒錯了,戎雪月撥開有半人多高的草叢,來到檔案室那棟樓的後面。
後面雜草叢生,貌似好久都沒有打理過了,她擡頭看着二樓的檔案室,想怎樣才能在監控攝像頭照不到的地方,神不知鬼不覺的進入呢。
二樓離一樓的地面有幾米高,一個女孩徒手爬上去,顯然不可能,如果用梯子的話太顯眼了,會被發現的。
她仔細的在周圍草叢中尋找線索,茂密的草叢放眼望去全是綠色。戎雪月揉揉眼睛繼續看着,綠色中一抹亮眼的白色引起了她的興趣。
她拈起白色的東西,那是一條白色的細繩,像是從什麽東西上刮下來的。戎雪月擡頭看了好一會牆壁才恍然大悟。
二樓的窗戶上爲了避免偷盜而設計了欄杆圍住,可以用繩子系在二樓的欄杆上,這樣在樓下的人就可以利用繩子往上爬。前提是,得有人在樓上先把繩子系好才行。
那這樣的話,今天晚上包括保安之内,她們進出過檔案室的人皆有系繩子的嫌疑。看來這事沒那麽簡單,起碼有人在内呼應,要不然不會這麽容易得手。
戎雪月把繩子收好,邁着沉重的步伐回到大廳,敏敏趴在桌子上睡着了。戎雪月才想起今天晚上到現在她們還沒有睡覺,想到這,她不禁也打了個哈欠,犯困了,拿把椅子放在敏敏的身邊,她也趴到桌子上休息了。
監控攝像頭還沒有關,一個抽着雪茄的男人從其中一個攝像頭内看着大廳内的情況,不動聲色的一笑。
水越來越多,從四面八方湧來,少女被水卷着越陷越深,她絕望的看着水面上方的明亮的倒影,突然倒影被打亂了,明亮的水面被人撕開了一道口子,身穿白衣的少年撥開水面朝她伸出手來。
“你不是她,你不是她……”
少年毫不猶豫轉身遊去,少女剛剛想開口問問,卻被嗆了一口水,被漩渦卷着向下流去。
她緩緩的閉上了眼睛。
戎雪月從夢中驚醒,又是這個夢,又是這個夢,她擦了擦額頭的汗,趴下想繼續睡,可是怎麽也睡不着。
這個夢反複多次出現,像是要預兆什麽不好的事情,戎雪月擔憂的望向窗外,窗外被濃濃的夜色所籠罩,什麽也看不清。
隻聽見從遠方傳來的風在寂靜的秋夜裏,緩緩流動,默然低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