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吊死鬼


森林裏草木蔥郁,蚊蟲鼠蟻不計其數,巴掌大的蚊子随處可見,我們一路上苦不堪言。

時值夏季,炙熱的太陽将地面上的潮氣蒸騰出來,四周悶熱的很。所有人都在熱氣裏頭蒸着,全身都是濕黏濕黏的,這樣的濕熱簡直能把人逼瘋。如果人長期生活在濕潮的環境中,身上會捂出濕疹。最尴尬的一種情況,就是爛裆。想當年軍隊在南方打仗時,由于天氣長期濕熱難耐,隊伍裏面出現了大範圍的爛擋。爛裆的時候,下身一但癢起來,連路都走不了,還怎麽戰鬥。戰士們擔心這麽捂下去會把連隊的戰鬥力給捂爛了,就想出了一個缺德的辦法,号召大家光腚。一時間,連隊的陣地上遍地跑老二,那場面真叫一個壯觀。

一路上我們跋山涉水,趕路趕得異常辛苦。連綿的青山草木蔥茏,起伏不絕,翻完一座後總是有下一座在前面等着。

我們走走停停趕了一天的路,終于到了傍晚。大家找了一處相對開闊的地方,升起篝火,搭起帳篷。

我們吃的是壓縮罐頭,味道還不錯。周圍一片幽暗,鬼影幢幢,茂密的枝葉随風擺動,好像一個個吊死鬼。

周圍的環境很陰森,小金剛忽然來了興緻,撺掇着我講幾個鬼故事。這時唐大小姐也走了過來,我反正也是閑着,何況有唐大小姐這個聽衆,也就同意了。

我清了清嗓子,開口道:“那我就講一個跟吊死鬼有關的鬼故事吧。”

于是我開始了叙述。

故事發生在上個世紀的北方。

北方是木材的供應地。一到冬季,就會有木幫進山伐木。一般來說,伐木作業始于秋冬時節,一直持續到第二年的春天。到了伐木季節,山下會有木幫征集勞力進山伐木,大家在山上同吃同住,到了結算工錢的時候,木把頭按照每個人的工作量分發工錢。

由于那一年木材需求量激增,木幫爲了多賺一些,比往年提前一個月進了山。進山之前,大家照例先祭拜山神一番,然後就到山上安營紮寨,一住就是幾個月,直到結束。

北方天黑的早,山裏人都不敢在深山裏停留太晚。太陽一落山,大家便早早收工。山裏面常有野獸出沒,稍有疏忽很可能會送命。不過真正讓人害怕的,是關于那一帶流傳的有關吊死鬼的傳說。

木把頭是個經驗豐富的老頭子,大家都稱他老把頭。老把頭很負責,每天都會清點人數,确保大家沒事。木幫裏面一般是兩人一組,一起出去尋找合适的木材,然後合力把樹砍倒。

老把頭囑咐大家不要貪心,天黑之前務必要返回工棚。開始的幾天,一切正常,什麽事情也沒發生。大家幹勁十足,于是漸漸地把老把頭的話抛諸腦後。

到了第七天,怪事發生了。

當天夜裏有兩個人一直到沒有回來。大家心裏開始犯嘀咕。

老把頭皺着眉,重重地抽了一口旱煙,低聲着:“怕是進山早,招惹了什麽東西!”深山老林往往是鬼神出沒之地,樹林裏陰氣重,夜間出沒很容易招來不幹淨的東西。

老把頭披上了大衣,帶了兩個人,出去尋找他們。

老把頭按照臨走前其他人提供的線索,仔細地辨認方向,尋找那兩個人。老把頭越往前走,心裏越覺得不安。三個人走出了很遠,絲毫不見那兩個人的蹤影。就在他們快放棄的時候,老把頭遠遠地看見前面有什麽東西蹲在樹根下。

老把頭拿燈一照,發現正是失蹤的那兩個人,他們背對着老把頭,全身篩糠似地抖個不停。老把頭連忙叫人把他們倆扶起來。那兩個人轉了過來,眼神渙散,嘴裏一直喊着别追我,求求你放過我之類的話。

老把頭在一旁面色凝重,沉聲道:“常言道,‘枯木吊冤魂,青山藏白骨’。看來這裏曾冤死過人。”

老把頭趕緊讓人把他們兩個扶了回去。

老把頭一路上聽着他們斷斷續續地說着,猜出了個大概來。

原來附近的樹都被砍得差不多了,于是兩人打算走遠一點兒,碰碰運氣。結果走了很久,還真讓他們找到了一顆大樹,兩人見這樹長得巨大,心想肯定能賣個好價錢,于是動手砍了起來。

兩人砍得滿頭大汗,不知不覺天就黑了。可奇怪的是,這樹一直砍不倒。

等兩人發現天黑了下來,開始慌了。如果找不到回去的路,肯定會被凍死。

兩個人站在樹下,都沒了主意。就在這時,有什麽東西從樹上掉下來。

兩人上前一看,居然是顆人頭,腦子頓時炸了,立刻撒腿就跑。

這時不計其數的殘肢斷臂紛紛從樹上墜落下來,耳邊同時傳來凄慘無比的嘶喊聲。兩人拼命地向前跑,可是等在前面的永遠是一具具陰森森,白慘慘的屍骨。

兩人不知跑了多久,終于擺脫了惡夢般的場景,最後被老把頭發現并帶了回來。

兩人回來後,情緒一直難以平靜下來。

衆人聽他們兩個說到四周胳膊大腿直往身上掉的情節時,被他們說得心裏直發毛。

衆人聽他們說完,神情都很凝重。

就在這時,門外突然傳來了可怕的敲門聲,同時伴着似哭似笑的叫聲,衆人的心髒立刻提到了嗓子眼兒。敲門聲大得出奇,讓人覺得仿佛下一秒鍾就會有什麽恐怖的東西破門而入。

俗話說“猛鬼哭,厲鬼笑,夜半敲門時辰到”,老把頭心裏一驚,意識到這是鬼叫門,八成是索命來了。老把頭臉上閃過一片陰雲,覺得今晚可能會有什麽可怕的事情發生。

木工們居住的工棚是從山坡上鑿出來的,上面鋪了棚頂,裏面夯得很結實。工人們平時都睡在兩排大通鋪上,出口的地方是廚房,廚房旁邊是大門。大門四周加了三層圍欄,以确保安全。

盡管如此,衆人還是不放心。此起彼伏的敲門聲一直持續到深夜。大夥神經緊繃着,一刻也不得安甯。

老把頭神情嚴肅,來到供奉保家仙的牌位前,恭恭敬敬地鞠了三躬,口中念念有詞。

顧名思義,保家仙就是保護家裏的神仙,這種做法在北方很流行。其中主要供奉的是胡黃灰白柳五大仙家。胡即狐仙,也就是得道的狐狸。黃是黃鼠狼,俗稱黃皮子。白和灰是指刺猬和鼠類,供奉的比較少。柳是指蛇仙。

在東北,胡黃二仙狐仙的地位還是比較高的。老把頭供奉的便是黃大仙。

老把頭鞠完躬,上完香,坐在一旁一根接着一根地抽着旱煙。

時間一分一秒地過去,敲門聲漸漸弱了下去,最後徹底消失了。

衆人熬了一夜,終于放松下來。

到了第二天清晨,老把頭打開門一看,門前到處是散落的屍骨。老把頭正要看個究竟,這時聽到屋裏有人大喊:“死人了!”

那兩個人死了,死狀極爲恐怖。

我說到這裏,停了下來,望了望前方的樹林。一簇簇濃密的樹葉傾瀉而下,看上去和吊死鬼倒真有幾分相似。

“接着說啊,那兩個人是怎麽死的?”小金剛開口問道。

“故事完了。沒有人知道他們是怎麽死的,他們就這麽死了。工友們都認爲,他們是惡鬼被索了命。”我回答道。

“你這算哪門子的鬼故事,沒頭沒尾,真沒意思!”小金剛抱怨道。

“你提到的情形,可能是樹葬。”這時唐大小姐開口了。

樹葬是一種喪葬形式,就是把死者置于大樹上,任其風化,也稱“風葬”、“挂葬”、“木葬”等,是一種非常古老的葬法。傳說在漢代,彜族先祖孟獲大将軍的妾死了,孟獲讓屬下用帛緞裹屍,葬在青松樹丫上。人們圍在樹下唱歌、跳舞,悼念這位美麗的妾。樹葬一段時間後,死者的骨頭會從樹上掉下來,人們用桶把骨頭裝起來,制作成“鬼桶”。與之類似的還有印尼的樹葬,在印尼南蘇拉威西省托拉雅縣,流傳着一項傳統,如果嬰兒不幸夭折,當地人會用布料包好,然後在大樹上挖洞,再将嬰兒屍體封入洞中,使其回歸自然。不過據我所知,北方似乎沒有這種喪葬習俗。事情的真相到底如何,就不得而知了。

故事講完,時間已經不早了。唐大小姐安排好了守夜的人,然後就去休息了。

我擡起頭望了望遠處斑駁的樹影,忽然定了一下,我感覺樹蔭裏似乎有一雙眼睛在盯着我,可是仔細看又什麽都沒有。我累了一天了,沒精力再想别的,便回到自己的帳篷裏,倒頭就睡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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