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看着我,眼睛深深的,蓦地擡手捏了下我的鼻頭:“小丫頭,你可是解救了天下蒼生的大英雄啊。[燃^文^書庫][]”
我苦笑一下,是啊,我“救”了天下蒼生,卻負了他一人。
二師兄聽到這裏,神色微微有些不自然,我明白他的想法,大約是從未想過我和姬桓會有這麽深的糾葛吧。
我拍了拍他的肩膀,安撫道:“不怪你,先前你并不知道。”
二師兄端起茶壺給我倒了杯水,眼裏有藏不住的戲谑,他撇撇嘴道:“就這樣啊,我還以爲有什麽驚心動魄的呢,要是僅僅是這樣子,堇丫頭我可不會讓你喲。”
一口水沒咽下去全噴在了他的臉上,看着水從他臉頰滑落,我一時沒忍住笑了出來。
“我不是故意的,我都被虐得沒人樣兒了你不是應該安慰我啊,竟然還跟我搶人!”我拿出手帕小心翼翼的幫他揩掉下巴上的水珠。
二師兄一把奪過手帕自己抹臉,作勢要來打我。我趕忙讨好似的道:“後面還有精彩的,保證血腥暴力,虐哭你。”
二師兄“哼哼”兩聲,收回了打我的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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姬桓救了我,當即不顧晉孝公主的反對把我帶回了太辰宮,宮裏最好的醫官站了滿滿一屋子給我看傷,姬桓更是寸步不離的守着我。由于我當時傷勢過重,他一心隻想着要治好我,便沒顧及到晉孝公主。而她便借着無人注意的當口,竟然想方設法見到了姬桓的父王——姜襄王,并且将我種種“罪行”添油加醋的上報給他,姜襄王勃然大怒,結果可想而知。
那時候,姜國儲君之争正陷入焦灼狀态,雖然表面上姬桓已榮登儲君之位,但是其除幾個皇子也都不是等閑之輩。況且姬桓的母系勢力多年之前因爲一些動蕩大勢已去,朝堂之上的反對勢力一直以來都蠢蠢欲動。姬桓這個太子當得委實是很有幾分如履薄冰。
皇帝的親衛要帶我去處決,那時我猶自昏迷不醒,姬桓對他父王百般求情,他才勉強留住了我的性命待我醒來做以交代。畢竟關乎的不隻是兩國皇室關系,姜襄王并沒有把我假冒晉孝公主的事情公之于衆。
從那天起,姬桓派了他的心腹侍衛十二個時辰守在太辰宮,但是他卻被限制不得私自來此。
醒來的時候,看着熟悉的天花闆,熟悉的擺設,心中突然覺得很踏實,過不了多久,我便可以名正言順的留在這裏,擁有一個完整的家了。
沸沸将我醒來的消息告訴姬桓時,他并沒有太多歡悅,隻是交代了沸沸在他大婚當日會遣走部分侍衛,讓她帶着我伺機逃出王宮遠走高飛。
當然,這個大婚并不是同我。那時,我并不知道昏迷期間發生的事,更不知道他的安排,心心念念行了及笄之禮便可與他長相厮守。
姜晉兩國聯姻自然是盛況空前,姬桓的幾個兄弟都暗自嫉妒他好命,父王竟然把晉國這麽重的一張牌壓在了他的身上。
其中他有一個名喚姬央的皇弟,平日裏溫溫吞吞,看似與世無争,卻是把心思藏得極深。姬央不知從哪裏得知“真假晉孝公主”的事情,他派人來太辰宮查探,卻發現太辰宮被侍衛守得密不透風。姬央嗅到了一絲不尋常的氣息,于是便派人去查這件事情的來龍去脈。就在他剛剛有了眉目的時候,晉孝公主忽然派人找上了姬央,他二人密會後,不知商定了什麽協議,姬央答應幫她把我引出來。
大婚當日,姬桓喝了很多酒,安慰自己隻要他熬過了今晚,我便可以安然一世。
然而,當親信來報,我與晉孝公主在百尺樓上對峙時,他幾乎瘋了一般沖了出來。可惜他到的時候已經晚了,大批侍衛将我們圍在中央,他被姜襄王的心腹攔着,明明隻有一步距離,明明那些侍衛都不是他的對手,可是他卻不能跨出那一步,因爲他要對這個國家負責,要對百姓負責。
随着劍鋒緩緩拔出,他的心頭之血好似一滴一滴流逝了。他握劍的手不再沉穩,他的心在顫抖,可是他卻一步一步向我走來。
“說到這裏時,他整個人都在發抖。”我縮着肩膀道定定地看着二師兄,好像每回憶一次都像是要進行一次淩遲一般。
他擡起劍鋒,眼睛無可避免的與我相撞,一瞬之間他便後悔了,因爲他從我眼裏看到了多麽絕決的眼神。
他手腳冰涼,想要把劍收回,但是渾身的功夫偏偏在那一刻全都使不出來,于是隻能眼睜睜地看着我迎着劍鋒撞了上來。他聽到了心髒刺破的聲音,鮮血濺到他的手臂上,染得原本猩紅的喜服更加豔麗。
他看着我倒了下去,閉着眼睛倒在了血泊裏,一時緩不過神,過了一會兒,蓦然清醒的他趕忙查探我的鼻息,卻發現我已氣絕。他當即怔住,不知哪裏出了問題,他刺出的那一劍分明是想避開心髒,再配合他的功夫暫時關閉我的氣息,便可神不知鬼不覺的避開衆人耳目。然而……現在再也用不上他苦心規劃了,因爲他一心謀求的那個人再也回不來了。
晉孝公主和姜襄王的親信紛紛查探了我的脈搏,确認氣息已絕後,晉孝公主假仁假義的抹了兩滴眼淚,卻被姬桓一巴掌打昏過去。晉國使節不依,卻眼下形勢緊迫,隻好息事甯人。姜襄王的心腹拍了拍他的肩膀讓他節哀。
姬桓雖然知道人死不能複生,卻還是讓沸沸來找我的屍身,并且不惜動用他在民間的力量連夜請神醫入宮。可惜沸沸來的時候隻遠遠看到我,便不知怎麽就昏了過去。當然,自然是我家老頭子把她敲暈的。當她醒來時,百尺樓頭隻剩下一片殷紅的血泊。
被師父帶走這件事,姬桓當時并不知道,他四下尋找,幾乎将延都掘地三尺也未找到我的蹤影。
從那以後,姬桓便像是變了一個人,那個風華絕代的公子桓俨然變成了一個酒鬼,整日溺在酒壇子裏爬不出來。姜襄王震怒,幾乎用儲君之位威脅姬桓振作起來,可惜姬桓當時已是生無可戀,更何況一個虛位。
直到那天,一個朝臣托了許多人情,往太辰宮裏給姬桓送了幾個男子。自我離去之後,姬桓便幹脆搬到了太辰宮居住。
沸沸領着幾個男子進來時,姬桓正喝着酒,連頭也沒擡。
“你若醉死在這裏,她的仇誰替她報,你當真要棄你的國家、你的兄弟于不顧麽?”
姬桓霍然擡頭看着說話的男子,男子正是炎珩。
姬桓仿佛醍醐灌頂蓦然清醒,是了,大仇未報,何以喪志?
從那夜起,那個舉世無雙的公子桓又活過來了。
他從來不問炎珩的意圖,更不私下打探他的來曆,因爲這些都不重要,重要的隻是報仇。
過了幾個月,朝堂之上忽然傳出了姬桓好男風的癖好,傳的言之鑿鑿,人證物證俱在。就在他百口莫辯的節骨眼上,自打新婚當夜再未有甚交集的晉孝公主忽然來到太辰宮,告訴他,她可以爲他辟謠,條件隻有一個,不用愛她卻要日日伴在她的左右。姬桓冷笑着把她趕了出去。
從此,姜國有太子好男風的傳言在四國裏不胫而走。
姬桓不在意,但姜襄王卻不得不在意。他召見姬桓,質問他如何對得起那些抛頭顱灑熱血的先輩,如何對得起黎明百姓?甚至下了最後通牒,一個月之後若不戒掉那些亂七八糟的癖好,便要将他貶爲庶民,省的再丢皇家臉面。
然而,令姜襄王萬萬沒有想到的是,就在他給姬桓下了最後通牒的第二天,手握兵權的幾位将軍竟然紛紛請辭,甚至連兩朝元老宰相也強烈要求辭官回家。姜襄王氣得不輕,幾乎想要不惜一切代價也要逼迫他這個倔強的兒子屈服。然,一封來自邊陲的戰書迫使他不得不改變主意。戰書是周二皇子傳來的,内容很簡單,就是我們周國最近想練兵,特意遣了二十萬大軍守在咱們兩國交界的地方。這個兵他也不一定非練不可,不過是想見見好兄弟姬桓。姜襄王反複将戰書讀了好幾遍,才想明白他培養出來的好兒子這幾年背着他究竟做了什麽好事。
從那天起,姜襄王便再也不過問姬桓的事情,隻是處處提防,小心翼翼地維持着表面的平靜。
姬桓好男風,倒是招惹得不少有龍陽之好的男子争相向他自薦,但他用人向來隻有一個原則——賢德才能。姬桓通過各種途徑手段籠絡到了不少青年才俊,僅僅不到半年工夫幾乎便控制了姜國大局。
獨守空房的晉孝公主終于在她成婚一年後收到一紙休書,她哭着去找姜襄王做主,結果姜襄王隻是無奈地擺擺手,告訴她找錯做主的人了。
晉孝公主灰溜溜地離開姜國,姬桓這才開始了真正野心與複仇之旅。他要晉惠王和晉孝公主血債血償,要天下百姓再也不用飽受戰火紛飛家庭破碎之苦。
這場沒有硝煙的角力不動聲色地進行了四年,原本他還不急收網,隻是他無論如何也未想到,時隔五年,隔着一片陰陽兩個世界,他還能再見到我。
于是,有些事情不得不提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