琉璃表面本就光滑,況且還潑了油。[燃^文^書庫][]穆先生試了幾次都無法躍然而上,我右手邊的姑娘已經緊張地抓住我的胳膊,随着穆先生又一次跌落下來,女子尖細的指甲隔着衣袖隐隐嵌入我的皮膚,“嘶”我疼得低叫一聲,姬桓皺眉看向她抓我的手,随後拍了拍毛球大人的頭。
我不解地看着他一系列動作,毛球大人懶懶地翻了個白眼,擡起爪子“啪”的一下就甩在我胳膊上,抓我的手遭了秧,那姑娘一臉兇神惡煞對毛球大人呲牙咧嘴,毛球大人已然轉身,根本連看都不想看她一眼。女子火氣已然瀕臨爆發點,爲了避免不必要的麻煩,我之後連連賠罪。
随着一陣叫好歡呼之聲,女子的視線終于轉回賽場,此時,穆先生也就是她心心念念的未名公子已然躍入水中,然而不過片刻張姓男子也落入水中。原以爲比賽凫水對于我們這些常年生長在内陸的旱鴨子來說已經是極大的酷刑了,不想這場比賽真正的奧妙卻是在後面。
張姓男子入水後,并未安安靜靜的凫着,反倒是伺機向穆先生發動攻擊。水中不比陸地,許多精妙的功夫一旦入水便沒了多大用武之地,沒了身法傍身,拳腳在水裏也頗受阻礙,纏鬥一會兒,兩人索性拼起了内力。不曉得他倆修煉的哪家功法,運起内息時不想竟有些炫目。穆先生周遭的水汽漸漸沸騰,袅袅白煙蒸騰而起。另一邊,張姓男子腳下卻凝起冰霜,冰霜以肉眼可見的速度加厚,最後将他牢牢地托起。待兩人周遭布滿了熱氣和寒冰之後便開始向對方蔓延,我驚訝地掩唇叫了起來,原來内力也可以這麽炫!
兩人僵持了約莫一炷香的功夫,突然隻聽“嘣”的一聲,水面凝固的冰晶寸寸碎裂,在熱氣的包裹之下也迅速融化。熱氣繼續蒸騰,白色的的蒸汽籠罩着琉璃巨桶,漸漸看不清了裏面的狀況。片刻之後,忽然一陣轟響,巨桶碎裂,蒸汽四溢,有些坐得太近的倒黴蛋兒還被熱水濺了個正着。被燙傷的人自然不甚高興,卻也擋不住人群的歡呼,此時的觀衆席沸騰了一般,目力差的,沒看清比賽過程的,都想其他人詢問打聽,然後再跟着看清了的那些人一起歡呼。
我右手邊的姑娘幾乎陷入癫狂狀态,發了瘋似的大喊:“未名,未名我愛你,就像老鼠愛大米。”
毛球大人擡起兩隻肥厚的爪子狠狠地壓在原本就垂下的三角耳上,碩大的臉盤還使勁往我懷裏蹭。姬桓笑了笑,也不見有何動作,隻是喚了聲“毛毛”,毛球大人立馬溫順起來,捂着兩隻耳朵可憐兮兮地望着他。
“我說你這麽怎麽欺負一隻貓啊!”機智如我,當然不能錯過這個跟毛球大人刷好感度的機會。
“我欺負它?”姬桓啞然失笑。
“對,你欺負它!”刷好感度什麽的一定要持續進行。
于是,經過一番漫長的拉鋸戰,我終于幫毛球大人維權成功,姬桓答應今晚回去給毛球大人喂兩倍的小魚幹,毛球大人喵喵叫着聳拉着腦袋縮在我懷裏。看來這次好感度刷的很成功啊!
半個時辰之後,衆人期待已久的決戰即将展開,然而,就在比賽開始前一刻,穆先生忽然宣布退賽,場内一片嘩然,我旁邊的姑娘更是捶胸頓足,一副大難臨頭的樣子。
“他怎麽不比了?”我悄悄地湊過去問姬桓。
“左右都是輸,還比什麽?”
“我瞧着他功夫很好啊,怎麽會輸?”我繼續敏而好學。
“前一場耗費了太多内力,他還沒調息好。”姬桓歎了口氣,然而不知爲何,我卻總覺得他這歎氣不像是對輸點比賽的遺憾。
“未名公子果然就是穆先生!”我賊兮兮地笑着斷定。
姬桓一怔,旋即明白我的意思,之後有些難以置信地望着我:“堇紗什麽時候變聰明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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衛國宰相宣布比賽結果,将象征着第一名的龍泉劍遞給王姓男子,要不是先前二師兄告訴我,每屆武比第一的獎品都是一把複刻的龍泉劍,我定然以爲絕世名劍就在眼前,更要爲大師兄肥水流到外人田而惋惜一番。
宰相又問他想要效力的國家,毫無懸念,男子走到周二皇子面前,單膝跪地,雙手捧劍舉過頭頂。周二皇子微微而笑,收下龍泉劍。遠遠望去,雖看得不十分清楚,卻仍舊被他的笑容閃花了眼睛。于是,四國盛會的武比就在一衆少女的尖叫聲中結束。
比賽落幕觀衆退場,姬桓要求我跟他一起走,我琢磨着回去也無事可做,不如留下來還可能瞧些子熱鬧。
晚上大師兄設宴,我抱着毛球大人欣然入席,卻被晉孝公主身邊一個粉衣丫鬟趕了下去,聽她說話口氣,像是新晉得寵的,可惜她偏偏遇上了我,我不惹事不礙事,偏偏她家主子總是要給我沒事找事,我自然不能服軟,于是跟她在門口吵了起來。
今天宴客是允許各方大臣攜眷而來的,因是這園子之内到處都是人。不肖片刻,我倆的争吵便引來了衆人圍觀。
粉衣丫鬟口齒伶俐,罵人不帶髒字卻聽得人牙根發癢,我被她氣急了,一時還不上嘴愣在原地。旁邊已有一些婦人看起了笑話,但是她們越笑我正好越急,一着急我偏偏更沒了平日的伶俐,場面愈來愈被動,就在我幾乎快要忍不住動手制止這個滿口仁義倫理的臭丫鬟時,眼前忽然飛過一隻肥碩的大鳥,“啪”的一聲,洪亮而清脆,“大鳥”已然落地,一眼望去,不是我家毛球大人誰是?
毛球大人耀武揚威地一步步竄上我的肩膀,然後瞬也不瞬地盯着粉衣丫鬟,那眼神簡直就是輕蔑不屑外加不齒,活脫脫的一副女王架子。
圍觀的人群一時變得鴉雀無聲,看怪物一般看着我和毛球大人,不,是毛球大人和我。而我則順着毛球大人的目光看去,這才隐約明白衆人爲何那般驚詫——粉衣丫鬟右半張臉上,赫然印着一個紅彤彤的梅花印子,印子微微聳起,一看便知就是剛印上的。
毛球大人威武!毛球大人萬歲!我心裏歡呼雀躍,想不到毛球大人這麽厲害,看來我下午刷的好感度還是很有用的。
誰知那丫鬟簡直不是吃素的,轉眼工夫就把方才說得頭頭是道的禮儀廉恥抛在腦後,竟然在地上撒潑打滾,她的叫喊聲不但引來了官員們的家眷,更引得有些好事皇族出來圍觀,比如某個妖孽……
衛國宰相見鬧出了動靜,不分青紅皂白便命令侍衛将我們壓下去。得了宰相命令,我忽然瞧見粉衣丫鬟唇角噙出一絲笑意,直看得我毛骨悚然。心中忽然清明,那晉孝公主爲了對付我,居然不惜犧牲旁人。
“等等。”
粉衣丫鬟兇神惡煞的回頭,但在瞧見說話之人時,眼神不自覺柔和下來。
“夏姑娘是我的朋友,還請大人法外開恩。”周二皇子淡笑道。
“這……”宰相略略猶豫,倒不是不賣周二皇子面子,委實是因爲有人私下跟他打過招呼好好“照料”我,得罪了那位主子,他也要吃不了兜着走。
“如果也是我朋友呢。”清脆中帶着些許疲憊的聲音響起,我蓦然回頭,隻見爾雅站在不遠處,遙遙看着我……的身後。
“叩……叩見公主。”宰相顫巍巍地跪下,園中一些衛國官員的家眷也紛紛行禮。
傍晚時分,天邊的挂着紫紅色的雲霞,随着微風一層一層傳遞開來,昏黃的光華在她身上披了一件霞衣,随着她的一颦一笑一個動作輕輕柔柔的流淌,仿佛天邊的仙子偶降凡塵。
“爾雅。”
她遠遠地站着,并無走近的意思。見她不肯過來,我便迎了上去。
“好久不見。”她垂着頭輕聲道,眼角流露出難掩的疲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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宴會期間,我被迫坐在周二皇子身側,他解釋說,既然他替我解圍,那麽我便有義務陪他一起吃飯。我心中腹诽,若不是你最後打圓場,那臭丫鬟定然會被關入天牢,決計不會隻是便宜給那晉孝公主處置。心中雖有不滿,面上還得堆着笑,因爲這一次對面而坐,姬桓竟沒有絲毫讓我坐回他們那桌的意思。
公主出席宴會在過去一年中簡直幾乎沒有發生,許多新晉升的诰命婦人都巴望着見一見那個被四國盛贊,有天人之姿的公主,回頭出了宮私下跟人磕牙也好有點了不得的談資。今日終于得償所願,雖然坐得遠了些,卻也擋不住夫人們的熱情。
我向來随大流,況且在未犯錯時也不十分懼怕王座之上的人,便肆無忌憚地端詳起來。大師兄額頭飽滿,雙目距離略窄,将原本有些狹長的眸子拉得愈發緊湊,這麽看來無端有了冷厲的感覺。爾雅不同,一雙眸子單論長度倒是與大師兄相仿,隻是偏偏在瞳孔處比大師兄擡得略高了些,形成一道拱形,将一雙本就不小的眸子撐得大而有神。
原來他倆最不一樣的地方就在眼睛,難怪初見爾雅時我并未想到她與大師兄之間的關系,僅僅一雙眸子便塑造了氣質迥異的兩人。看罷,覺得自個兒機智得有些過頭了,便心滿意足的嘬着小酒。
宴會還是一如既往的無聊,觥籌交錯載歌載舞,不過都是些虛與委蛇。我懶得應酬,吃飽喝足不過片刻,便打起了瞌睡。
宮人添酒,毛手毛腳地将我撞了一下,猛得從夢中驚醒,宮人連聲道歉,起身時落下一條素白的手帕,帕子角上繡着朵梨花。我正要将手帕還給宮人,卻覺得那梨花的形态有幾分眼熟,若有所思擡眼看去,爾雅也正好向我這邊看來,她附在大師兄耳側說了幾句,便提着裙角離開,琢磨着大師兄雖然嚴厲卻也護短,有這麽一個妹子自然要細心呵護,正好前陣子在他這裏受了委屈,何不同爾雅說道說道,也好讓大師兄收斂些。如是想着,便跟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