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遭雷擊,“他是我師父”幾個字反複在耳畔回響,我怔怔望着眼前這個嬌小可人、不鳴則已一鳴驚人的姑娘,半響才回過神來,一時間竟不知用什麽語言才能形容現下複雜的心情,唯一一點肯定的感受就是——這丫頭膽子也忒肥了,主意居然打到自個兒師父頭上去了!
爾雅揉着眼睛可憐兮兮地望着我:“怎麽辦,沒了玉佩師父肯定不會娶我了!”
我擡起手将将觸及她的發頂便觸電一般縮了回來,心裏默念,她是個小魔頭,不是小綿羊,夏堇紗你千萬不要可憐她。
爾雅見我縮回手,很遲鈍地反手來抓我袖角,嘴裏還反複碎碎念:“我不要嫁給那些醜八怪。”
我鎮定一會兒,才略略理清楚了兩個關鍵點,一是有了玉佩她就可以嫁給她師父,二是不嫁給她師父就要嫁給醜八怪。那麽問題來了,她究竟喜不喜歡她師父,她師父又喜不喜歡她?
我心裏一向藏不住事情,産生了疑問自然是要問出來的,我留心着她的神态,問:“你喜歡你師父麽?”
爾雅點點頭,十分肯定道:“當然喜歡了,小時候父……父親要送我去山裏學功夫,我吃不消,後來哥哥幫我找來了師父,師父從來不逼我念劍訣,更不逼我紮馬步。”
“你都不練功夫麽?那你這一身武功哪裏來的?”我驚訝問。
爾雅羞澀一笑:“其實我沒有内力,你不信摸摸。”
我将信将疑地把手搭在她脈門上,卻發現确實如她說言。
她扳着手指頭與我數道:“我隻會輕身功夫、點穴還有馭毒蟲,一共才三樣。”
我甫一聽,強忍着才沒有一口血噴出來,也就是說白日間我和二師兄其實是有機會逃走的,她全身上下唯一對我們有威脅的就是那個什麽馭毒蟲,隻要我們跑得快,其實也沒什麽大不了的。我含着淚,萬般懊惱怎麽給自己找了這麽個大麻煩。
“你家人要你嫁給哪些醜八怪?”我已語無倫次。
爾雅嘟着嘴,不滿道:“我也不知道,哥哥不告訴我,不過肯定不會比師父好看。”
看不出小丫頭年紀輕輕就以貌取人啊。
“你今年多少歲?”知己知彼百戰不殆。
“十六歲。”
“爲什麽有了玉佩師父就會娶你?”我決定重新掌握問題的主動權。
“因爲去年生辰師父沒來,後來他補償我給我一塊玉佩,說下次可以用玉佩來換願望。”爾雅一本正經地回答。
我捶了捶自個兒的心口,誰說許你願望就表示可以娶你爲妻啊,你這麽強換強嫁有考慮過你師父的感受麽?
愈發覺得這趟渾水我趟不起,我拍拍爾雅的手背,柔聲道:“别難過,總有辦法的。天色也不早了,你早點休息,咱們明日起來再商量對策。”
說罷便要起身,還是趁夜逃離這個小丫頭的魔爪最是穩妥啊。
爾雅牢牢地拽着我的衣角不肯松手,低低的有些哀求道:“姐姐我睡不着,你陪我說會話好麽?”
大晚上的,這姑娘也太容易相信旁人了吧。我心中哀歎,卻還是坐了回去。
我倆肩并肩躺着,爾雅從她上山學藝被前師父虐得體無完膚到她現任師父如何體貼入微,事無巨細。
我聽得兩隻眼睛不住打顫,也不知幾時睡着,直到半夜被一盆子冷水潑醒。
睜開眼睛我瞧着自個兒五花大綁,嘴裏還塞着塊破布,心下驚駭不已,再瞧周遭環境,正是戲本子裏常說的,黑夜女子不能去的五個地方之一——破廟。
舉着火把的黑衣胖子顯然很滿意我的反應,一招手,一個矮小的瘦子又端了盆子水兜頭潑向爾雅。爾雅醒來的慢些,反應也慢些,半響才用詢問的眼神看向我。
黑衣胖子等得不耐煩,把火把遞給瘦子,陰恻恻地道:“臭娘們,得罪了老子算你們倒黴。”
瘦子點頭哈腰連聲附和。
胖子挺起肚子,頗氣勢的擡腳踩在案幾上,厲聲道:“說,你們的家人在哪?你們最好老實交代,實話告訴你,老子就是圖錢,你們要是不乖乖把銀子都交出來,看老子怎麽收拾你們。”
瘦子應和道:“收拾你們!”
交錢就放人麽?還好長樂君有錢。
我“唔唔”幾聲,表示有話要說。
胖子擡起下巴示意,瘦子哈巴狗似的跑過來幫我取下破布。
我大吸一口氣,忙道:“有錢有錢,我跟你說我家人在哪。”
瘦子觑了眼胖子眼色,惡狠狠道:“最好别耍花樣,否則小心小爺剁了你。”
我連連點頭,一口氣報出了客棧名房間門牌。
瘦子随我念了一遍,轉身正欲報給胖子,胖子卻先“呸”了一口,瘦子立馬頓住,忐忑地佝偻着背迎着胖子。
“你敢糊弄老子!”說罷,撸起袖管就要扇我。
“沒有沒有。”我一邊搖頭一邊向後躲,爾雅也在一旁不住搖頭。
“哼,沒有?”胖子拽住我的衣領把我拎起來,“你當老子不知道,那三個房間的人早都跑路了,不說實話是麽,哼……”話音未落,胖子便作勢要來扯我衣領。
從小到大雖然日子清苦也常受人欺負,但卻未曾遭遇這般局面,心中一時沒了主意,隻顧着趕忙阻止:“我說,我說,我說。”
胖子滿意地拍了拍我面頰:“說!”
我使勁側頭,想要躲開胖子魔爪:“在馬車裏,馬車坐下有盒純金首飾,我早上剛拆的。”
胖子一把扳住我的頭,兩眼放光:“你最好别騙我,否則老子把你們都賣到窯子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