倒回來,我試着推開一間竹舍門,撲面而來的書卷氣息生生嗆得我打了個噴嚏,垂首奮筆疾書的男子瞧見有人進來,腼腆的笑了笑。
我瞧着那男子面容精緻,氣質内斂儒雅,心頭不禁有些好感,但一想到承光苑可能正是姬桓金屋藏嬌之處,便不由覺得水很深,隻能本着舍小我而成全二師兄的大我的精神進去打探一番。
于是我便很規矩的向男子行了禮:“魏長樂見過公子,長樂初入宮廷迷路了不想竟打擾到公子了。”機智如我,自然不會用自個兒的真名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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男子放下筆,淡然笑道:“不妨,不知姑娘是哪個宮裏的人?”
“回公子的話,長樂是太辰宮宮女沸沸的姊妹,今日剛剛入宮。”
“哦,太辰宮?”男子若有所思。
我一瞧,覺得這人反應有不同尋常:“敢問公子高姓大名?”
“在下王屏,表字謝之。”
好巧,是個姓王的。
我走近了些,隐約瞟到王謝之正好合起的卷宗,上面寫着糧草一百二十八石雲雲。
嘿,這個王謝之還是個當官的麽?當官的怎麽會在後庭之中?
“魏姑娘,不知道在下可否同姑娘打聽個事?”王謝之略帶猶豫問。
“王公子請講。”
“在下聽聞近日太辰宮那位回來了?”王謝之蹙眉問道。
哪位?我迷茫地望着他。
“沸沸姑娘的原先主子。”
原來說的是我啊,瞧着他倒是個斯文樣兒,沒想到這麽八卦!
我略一沉吟:“聽姊姊說,好像是有這麽回事。”我回來才不過一天時間,消息居然傳了這麽遠,可我怎麽不記得有這号熟人啊?
“不知那位姑娘現在如何?”王謝之略帶焦急地問道。
“這個……”我委實沒有聽懂這個問題。
“魏姑娘莫要誤會,在下不過是聽了點那位姑娘的傳言,俗話說一入宮門深似海,那位姑娘既然得以脫身,何必還來蹚這趟渾水。”王謝之聲情并茂道。
越聽越糊塗,什麽傳言,什麽一入宮門深似海,什麽蹚渾水?
“王公子的意思是?”我誠懇地問。
“我的意思是除之後快,免得壞了咱們大事。”門口一個不知聽了多少壁角的人大聲道。
“張兄切莫胡言亂語。”王謝之連忙捂住他的嘴,歉意地對我道,“張兄發酒瘋了,姑娘莫要介意。”
張兄推開王謝之,歪歪斜斜地靠在門闆上,就着酒壺往嘴裏猛灌,嘟嘟囔囔:“誰發酒瘋了,我就是這個意思!”
王謝之皺着眉把他往屋子裏拉,張兄卻拽着門框死活不肯進來,我見王謝之實在辛苦,便忍不住把張兄手指頭一個個掰開。
待張兄大半個身子都被拽了進來,他才驚恐地嚷嚷:“放開我,别以爲我不知你打得什麽主意,想讓我從了,簡直就是做夢!我告訴你,你要是敢動我,我就是作了厲鬼也不會放過你。”
王謝之把他拖到床上,撈起被子将他兜頭罩住,并且坐在床邊壓住被角。
我從屏風縫隙偷偷往裏看,也不知這二人什麽情況。
約莫過了半盞茶的功夫,被中便隐約傳來輕淺的鼾聲。我琢磨着可能沒戲看了,便裝模作樣的從旁邊的小幾上随便撈了本書,再一排端莊地尋了個椅子坐下。
瞧着書頁上的字體甚是繁瑣,好像我同它們緣分不大,滿篇看盡也無一認得。
王謝之合上裏間的門走了過來,瞧見我手裏的書時眼神閃了閃,待他目光再轉到我認真看書的神情時,又機不可察的舒了口氣。
我雖裝模作樣地看書,眼睛的餘光可沒閑着,這人可真小氣,不就是一本古董書麽,又什麽了不起,大不了弄壞了去找長樂君賠呗。
“讓魏姑娘見笑了。”王謝之揖了揖手。
“哪裏哪裏,”作爲一個很講規矩的人,我趕緊還禮,“張兄好些了麽?”
“不妨事,”王謝之頓了頓,“今日天色已晚,謝之還得照顧張兄,怕是怠慢魏姑娘了。”
逐客令麽,我懂。“沒事沒事,我正好也該回去了。”說罷,拍拍坐皺了的裙角将書放回小幾。
王謝之把我送到“承光苑”牌樓下,又是一番客氣要找人送我回去雲雲。
因在太極山上,師父曾教我們别人敬你一分你便應當還人家三分,我琢磨着客套方面也應當如此,因是很是客氣的又在牌樓底下同他說了會子話,隻是一時沒拿捏準分寸,愣是跟他客套到月上枝頭。
“魏姑娘可有聽到什麽聲音?”王謝之問。
“沒有啊。”我豎起耳朵聽了聽。
“咦,好像是張兄叫我,”王謝之抱拳,“魏姑娘小心,謝之就不送你了。”
“王兄咱們下次再聊啊。”我沖他的背影揮揮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