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惜人生不能重來,隻能照着既定的戲本子走下去。原以爲他們抓我不過虐個三五日,一旦姬桓找上門必定不會輕饒。于是我心安理得的同他們鬥做一團,身上挨打嘴上卻死活不肯認輸。
我沒算錯,姬桓果然來了,隻是那時我已被折磨的氣息奄奄,因是未曾看到他身後的女子,那個我一生都想要後會無期的女子。
在太辰宮養了幾日病,眼看着就要行及笄之禮了,但我渾身是傷連下地都費力氣,我急做一團,也不見姬桓來瞅我,隻得遣了婢女沸沸去找他,婢女回話卻是見不到他人。
這幾日心中沒來由的不安,琢磨着我可能患了婚前焦慮症,便想着到院子裏散散心。
招呼來沸沸爲我穿衣,卻見她欲言又止,想她必是擔憂我的身子,爲了讓她安心,我強自在床上做了個鯉魚打挺的動作,誰想她竟紅了眼眶。
我想了想,拿自己打趣安慰她:“你主子可是要做新娘子的人了,哭哭啼啼的多晦氣。”
哪知方才她不過紅了眼眶,現在眼淚竟像斷了線的珠子簌簌落個不停。
爲了不讓她瞧出我感動不已,遂端起公主的架勢仔細爲自個兒更衣。
費了半天勁才穿好衣服,她終于過來扶我,有了着力點,我将大半個身子都靠在她肩上,有氣無力道:“走,出去轉轉。”
她曉得我脾氣倔,隻得扶着我往門口挪,待到門口,她又找借口:“小姐這身衣服顔色不好,要不換件再出去吧。”
我垂眼瞧了瞧,覺得可以将就,便推開了門。
一開門,我驚呆了,成隊的侍衛在院子裏來回巡視,簡直五步一人十步一組人。
我心下一喜,卻又覺得姬桓委實有些勞師動衆,我扭頭對沸沸道:“你去跟姬桓說,用不着這麽多人,太奢侈了不好。”
這廂沸沸還未回話,一個侍衛便攔住我們去路:“姑娘止步。”
“我身子不礙事了。”說罷擡腳就要跨出院門。
門外的兩個侍衛蓦地橫起佩刀。
“姑娘若是硬闖,休怪我等無禮。”
我笑了笑,甚是和氣的拍了拍侍衛的肩膀,在沸沸的攙扶下踱回屋。
一進屋,沸沸“噗通”一聲跪下。我心想這姑娘也不知闖了什麽禍,還帶累得我也被禁了足。
“小姐趕緊逃吧。”沸沸淚眼婆娑道。
逃?看來是個彌天大禍啊。我定了定神,拿捏個不輕不重的語氣道:“闖了什麽禍?說來聽聽,本公主會爲你做主的。”
沸沸磕了頭才道:“晉孝公主來了,小姐快逃吧。”
晉孝公主?我不就是晉孝公主麽?
“公主來了,小姐快逃啊。”沸沸還在磕頭。
我費力地擡起她的頭,猶疑道:“我一直都在啊。”這孩子瘋了不成?
“真公主啊,小姐您穿幫了。”話音未落,“哇”的一聲哭了出來。
我費力地體味真公主這幾個字的意思,原來假戲做久了,便連自己都以爲是真的了。
“怎麽回事,細細說來。”我強自鎮定,琢磨不透如今處境。
沸沸費了老大的力氣,才将将說完。
原來我失蹤之事鬧得滿城風雨,姬桓帶人把方圓幾百裏掘地三尺也找不到我,至于爲何找不到而我又被藏在哪裏,此是後話,暫且不表。
就說姬桓連着找來多了日也未找見,姜襄王心中一急,便把此事傳信給了晉國國君。而晉國那邊卻忽然說公主不日之前剛剛啓程趕往姜國,何來失蹤一說。姬桓可能覺得有蹊跷,便帶了兵馬迎接“我”。
迎來了晉國來使,姬桓挑開軟轎簾子一看,哪裏是我!當下便要動手,就在千鈞一發之際,“我”竟拔劍而起,指着姬桓一頓大罵,大意是:爲人不誠,上對不起天地良心,下對不起黎明百姓,欺他晉國無人,竟然串通妖女謀害公主,索性她命大雲雲。最後拿出晉國信印,姬桓這才将信将疑,差了人偷偷打探我的身世。
這一打聽,居然揪出了個我八竿子也打不着的小表弟,小表弟親自指證,我邀他謀害公主同享富貴雲雲,幸虧他懸崖勒馬才沒鑄成大錯雲雲。
故事發展到這裏,連姜襄王也不得不向晉國修了封道歉信,并且親自把那個晉孝公主迎回宮。至于後來我是如何獲救,沸沸也是一概不知。
聽完這麽長一段故事,我不禁暗自惋惜,小姑娘口才委實不錯,要是去說書還指不定能大紅大紫。
沸沸見我木無表情,以爲我吓傻了,趕忙催促:“小姐快逃啊。”
“我沒有小表弟。”我仔細回憶了下家譜,作爲一個孤兒,家裏除了一隻小黃雞一隻大黃狗,委實沒有小表弟這門親戚。
“啊?”
“真的。”我認真解釋,“我沒害她,是她不想嫁過來,才找了我代嫁的。”
沸沸聽我如是說道,也不知哪來的力氣竟然一把捂住我的嘴巴。
“小姐休要胡說。”
我沒胡說啊,被捂得嚴實,我也沒想着掙紮,隻覺得愈發瞧不透眼前照顧我兩年的小姑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