縣官下了命令後,衆人躍躍欲試。 先關李春看着湧動的人群,期待不已。少頃,書吏送上名冊。李春看了,逐一點名,點到名字的紛紛進入校場,取出弓箭,先看箭術,然後再看騎射之術。此時此刻,演武廳前,鴉雀無聲,隻聽得嗤嗤的箭聲,響聲不絕。周侗、趙構和嶽飛在茶篷内側着耳朵,聽着那些武童們的箭聲,周侗忍俊不禁地笑了起來。
趙構、嶽飛面面相觑,便問道:“師傅爲何好笑?”
周侗笑道:“鵬舉、趙構,你們兩人沒有聽見嗎?那些比試箭法的,隻能聽到弓聲箭響,卻聽不到如同鼓聲的響聲,豈不好笑?”
趙構、嶽飛還是不明白周侗話中所指,不解地問道:“師傅,兩者有區别嗎?比試弓箭當然聽到的是弓箭聲,怎麽會聽到鼓聲呢?”
“你們有所不知,弓箭之術精妙者,射出來的箭矢,拉出來的響聲都非常重,射程自當遠甚一般好手。并且,射得越是精明,鼓聲便越大,直接湮沒箭矢聲。如果鼓聲沒有,或是不大,也就中下水平,入不得縣令的法眼。”
周侗娓娓道來,意味深長得笑道:“隻怕縣官中意者寥寥無幾!”
趙構、嶽飛的目光聚集在縣官李春身上,隻見他臉上的意氣風發消失不見,有些失望之色。
正如周侗所說的那樣,李春看了他們射出的箭矢落在箭垛上,皆是搖搖頭,略顯失望,中意的甚少。李春看了看名冊,點到了麒麟村,“嶽飛”二字赫然排在第一位,大叫:“嶽飛!”
嶽飛聽見縣官喊自己,想要回應,卻被周侗阻止,搖搖頭示意他不要回答。李春一連叫了數聲,全無人答應。
“難道還未來,或是有事耽擱了,忘記前來應考?實在是怪事!”武舉考核乃是大宋大事,是挑選武将的途徑之一,從來有過報名未到的情況,李春有些納悶,然後又叫道:“湯懷!”
湯懷連忙應聲道:“有!”
李春又叫張顯、王貴兩個人,他們兩個也都答應一聲。三個一齊上前,三人的父親神色緊張,又有些激動,全部站起身來篷,瞪大眼睛,目不轉睛地觀看,都想自己的兒子能取得好成績,好上京應試。
湯懷、張顯、王貴三人俱是上前一步,李縣令看了他們三人一眼,覺得他們有些不同,不急不慌,氣定神閑,心裏有些期待。三人見李春,行了禮,開門見山地問道:“你們都是麒麟村人,理應還有一位嶽飛,爲何他沒有到?”
“果然與師傅說得一樣!”王貴、湯懷、張顯三人互相望了一眼,湯懷回禀道:“他在後邊就來。”
李春也沒有多問,點點頭道:“既然如此,那便先考你們弓箭吧!”
他們三人都來到了校場上,湯懷等人看着箭垛隻有六十步,不能顯示自己的箭法,故而說道:“求老爺吩咐衙役将箭垛擺遠些。”
李春驚訝道:“已經六十步,難道還要再遠?”
湯懷三人異口同聲道:“還要再遠些。”
李縣令遂吩咐道:“擺八十步!”
張顯又上來回禀道:“求老爺還要遠些。”
李縣令無奈道:“擺整一百步。”
王貴再次說道:“求大人再遠些。”
“你們三人确定還要再遠些?”縣主不覺好笑起來,驚疑不定的看着張顯三人,見他們神色堅定,高聲道:“既然如此,那就擺一百二十步!”
王貴、張顯、湯懷三人都沒有說話了,那衙役聽聞後,下去将箭垛擺後一百二十步。湯懷立着頭把,張顯立了二把,王貴是第三把。他們三人開弓發箭如出一轍,隻因一個師傅教導的。
周侗騎射之術大宋官員都人盡皆知,他們三人跟随在周侗身邊學藝多年。雖然沒有嶽飛如此厲害,不過也都是一等一的好手,比之前的那些人要好太多了。看得衆人齊聲喝彩,就連李縣令都看得呆了。
王貴等三人射的箭與之前相反,箭箭上垛,并無虛發。但聞擂鼓響,不聽見弓箭的聲音,直待射完了,鼓聲方才停止。李縣令看見他們三人就像是看見稀世寶物似的,兩眼放光,興高采烈,便問道:“你三人弓箭,是何人傳授?”
王貴道:“我們三人都是一個師傅教的。”
李縣令好奇道:“你們的師傅是何人?”
王貴沉默片刻,還是重複之前的話:“就是師傅。”
李縣令不由得哈哈大笑起來,道:“你武藝雖高,肚裏卻是不通。是哪個師父?姓甚名誰?”
湯懷急忙上前回禀道:“家師是關西人,姓周名侗。”
李縣令恍然大悟道:“原來令業師就是周老先生,他是本縣的好友,久不相會,如今卻在哪裏?”
湯懷道:“現在下邊茶篷内。”
李縣令聽了,立即差人跟随着王貴三人前去請周侗前來,另一邊就委托衙官看衆人比箭。周侗聽到鼓聲越來越大,然後停止了,會心一笑道:“看樣子,他們三人表現的不錯,必然會被看中的,如此一來也就放心了。”
片刻後,王貴等人領着衙役來到周侗面前。他們還未說話,周侗就已經知道他們的來意了。于是,周侗帶着趙構、嶽飛兩人随他們一同前去,來到了演武廳。李縣令四下張望,終于看見了周侗前來,急忙下了階梯親自迎接,兩人見了禮,分賓主坐下。
李縣令疑惑道:“大哥既在敞縣設帳,不蒙賜顧,卻是爲何?”
周侗笑道:“非是爲兄的不來看望。那麒麟村的居民最好興詞構訟,若爲兄的到賢弟街裏走動了,就有央說人情等事。賢弟若聽了情分,就壞了國法;不聽,又傷了和氣,故此不來爲妙。”
李春道:“見諒了。”
周侗道:“你我兄弟兩人,别來甚久,不知曾生下幾位令郎了?”
李春歎息道:“先室已經去世,便沒有續弦再娶,隻留下一個小女,十五歲了。”
周侗道:“既然沒有公子,是該續娶了。”
李縣令苦笑道:“小弟因有些賤恙,不時舉發,所以不敢再娶,未知大哥的嫂嫂好麽?”
周侗感傷道:“也去世多年了。”
李春道:“可有令郎?”
周侗把手一招,嶽飛急忙上前,笑道:“我兒,過來見了叔父。”
嶽飛應聲上前,向着李縣令行禮。李春看了看嶽飛,見他年紀年約十六歲,不禁笑道:“大哥又來取笑小弟了,這樣一位令郎,是大哥幾時生的?”
“不瞞老弟說,令愛是親生,此子卻是愚兄螟蛉的,名喚嶽飛。”周侗淡然笑道,李縣令沉默不語,又見周侗說道:“請賢弟看他的弓箭如何?”
李春道:“令徒如此,令郎一定好的,就不需要看了!”
周侗厲聲道:“賢弟,此乃爲國家選取英才,是要從公的。況且也要使大衆心服,豈可念及舊情。如此一來,豈不落人話柄,于賢弟不利。”
李春想想也覺得周侗所言有禮,沉聲道:“兄長所言極是,那便看看令郎如何,我這就叫從人将垛子取上來些。”
嶽飛自信滿滿地說道:“再要下些。”
李縣令心知周侗騎射之術的厲害,嶽飛是周侗的義子,必定是得到周侗的真傳,依從嶽飛所言,道:“就下些。”
從人連忙答應,将箭垛向下擺了二十步,距離已有一百四十步。李縣令以爲嶽飛這樣可以了,不曾想到,嶽飛又說道:“還要下些。”
李春大吃一驚,一百四十步距離,已經超出尋常人許多了,就連張顯等人也是一百二十步。于是,李春轉過頭,低聲道:“令郎能射多少步數?”
周侗從容地回道:“小兒年紀雖輕,卻開得硬弓,恐要射到二百四十步。”
李春瞪大眼睛,滿臉的不相信。不過,嘴上還是不停的稱贊,心裏有些不信了,便吩咐:“把箭垛擺列二百四十步!”
李春不相信嶽飛能在二百四十步外射中箭垛,也是正常人的想法。但是,趙構、張顯等人滿臉的平淡,像是早已知曉似的。隻因周侗的騎射之術冠絕天下,嶽飛是他親傳弟子,也是他的義子,傳授于他的乃是“神臂弓”,能開三百餘斤,并且左右都能射擊。
衆人目不轉睛的看着嶽飛,隻見他步履穩重的走下台階去,然後站直身子立,稍微調試了一下手中的硬弓,然後拉開箭弦,搭上箭,飕飕的連發了九枝。
那打鼓的衙役從第一枝箭打起,直打到第九枝,方才住手。那下邊這些看考的衆人齊聲喝彩,嶽飛這一手就九箭齊發的技巧,把那各鎮鄉的武童都驚呆了。即使是王貴等人的父親,站在外面看了也都拍手稱贊。
隻見那箭矢射出,九枝箭齊齊發射,并排一列,劃破空氣,直接射中箭垛。看得旁邊的衙役震驚不已,他慌忙上前道:“這位相公,真是奇人也!九枝箭從一孔中射出,箭攢鬥上,實在是神乎其技,甚妙!”
李春大喜過完,他知道這一招箭法是周侗的成名技之一,又見嶽飛小小年紀,有此箭法,不禁有些欣喜,問道:“令郎青春幾歲了?曾畢姻否?”
周侗微笑道:“虛度二八,尚未定親。”
李春直接了當地說道:“大哥若不嫌棄,小弟願将小女許配令郎,未識尊意允否?”
周侗心裏高興不已,嘴上卻說道:“如此甚妙,隻恐高攀不起。”
李春有些怒氣,喝道:“相好弟兄,何必客套。小弟即此一言爲定,明日将小女庚帖送來。”
周侗謝了,即叫嶽飛:“可過來拜謝了嶽父。”
嶽飛即上來拜謝過了,周侗暗自得意洋洋。如今,嶽飛不僅箭法超群,得到李春的賞識,更是技驚四座,讓他的面上有光。當即,周侗準備轉身離去,又見李春望着轉身離去的趙構,不禁問道:“兄長,此人又是何人?”
周侗又轉身看着李春,又見他目光看着趙構,不禁笑道:“此乃我的關門弟子,也是入門最遲之人,隻因他是汴京之人,年紀尚幼,就不曾報名參加。”
“他是你的關門弟子?”李春驚駭不已,又見趙構身上散發出一股若有若無的氣息後,笑道:“既然令郎也比試完了,他也是你的弟子,不知兄長是否介意讓他來射一箭,正好讓我開開眼界。”
不禁趙構愣住了,就連周侗也有些詫異,又看着李春好奇的看着趙構,心想:“既然他想要看看構兒的箭法,不如就順了他的心意。并且,我也想見識一下構兒的箭法進步的如何,如此甚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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