村口立着一塊石碑,上面寫着“因果村”三個大紅字。我覺得這個村子的名字有些古怪,北方村子起名有北方的特色,大多跟村史有關。很多年前,我的老家這一帶是一片荒蕪,後來闖關東,才有人遷居到此。所以,村子的命名一般以姓氏命名。如果這個村子裏多數人姓王,那麽這個村多半就叫王家村,姓李就叫李家村,如果同時姓王的、姓李的、還有個姓張的都是大戶那怎麽辦?當然也難不到我們聰明的先輩們。什麽二家子、三家子、四家子……十八家子村就應運而生。
因果村,我默念道。這個名字并不符合我們家鄉附近村鎮的起名規律。它更像是佛教所講的因果。難道這個村子裏的人都信佛?天太冷了,我的一點好奇心很快被寒冷沖淡。
這個村子建在一片低窪地上,房屋和房屋之間的排列有些雜亂,站在高處向村子看去,整體就像是一個符号,這個符号似乎在哪裏見過,但記不清。有幾戶人家的燈還開着,發出幽幽的光。時不時地還能聽到村裏人的吆喝聲。
那個時候,農村沒有客棧旅館。正當我爲栖身之所所憂慮時,我眼前一亮,頓時覺得世界如此美好,前途一片光明。一個土牆圍成的院落,中間一個小土屋映入了我的眼簾,我知道,這個一定是村裏公用的磨坊,因爲那個時代,幾乎每個村都有。
走進土屋,果然一個直徑一米有餘的磨盤映入了我的眼簾。土屋雖然簡陋,但是比較寬敞,而且也很溫暖。屋子裏除了磨盤,牆角還有一個簸箕,旁邊有一個長條闆凳。我将包裹放在地上,挪動闆凳靠牆,我坐在上面,靠着牆,閉目胡思亂想。
我想起了我的父母,他們一輩子善良,卻慘遭毒害。我想起了黃皮子,我放了它一馬,它卻恩将仇報。我想起了小蓮、想起了景天小龍,想起了白衣和尚。白衣和尚,你究竟在哪裏……
睡眼朦胧中,我似乎嗅到了一股血腥味。我努力地想睜開眼,可是始終無法張開。“铛铛铛……”連續的銅鈴的撞擊聲傳入了我的耳朵。我被這突入起來的奇怪風鈴聲驚得警覺起來,想看看發生了什麽情況,卻無奈眼皮被膠水粘上一般,無法睜開。我凝神屏氣,用耳傾聽發生了什麽情況。
“铛”随着鈴铛的撞擊聲,磨盤開始轉動,似乎是誰在推磨。磨盤滾過,發出“咔咔”地聲響,緊接着傳來了極其惡心的血腥味,嗆得我作嘔。
我被嗆得差點把胃吐出來,可就當我發出嘔吐的聲響,磨盤吱吱嘎嘎地停了。我覺得空氣都凝重起來,一股陰森恐怖的東西,正向我靠攏,随時可能襲擊我。我吓得再也不敢出聲,屏住呼吸努力地想睜開雙眼。
“這個是活人還是屍體?”面前傳來了詭秘蒼涼的聲音。
“管他呢,把他放到磨盤山順便碾成肉醬。”另一個奸細的聲音傳來。
“難道你忘記仙姑的教誨了嗎?我們是懲惡揚善”
“以你我的道行,竟然沒有在他身上看到活人的氣息,你覺得就算我們不碾了他,他還能活嗎?”奸細的聲音說到。
“那也不行,仙姑隻允許我們将十惡不赦之人肉身碾成肉醬,喂上古神蟻,你若是将他碾了,聖姑回去豈不把你碾了?”
“哎,我說你個哈大神,我靈力神跟你開開玩笑而已,這麽好好的少年,我怎麽會毀壞我肉身,休去聖姑那裏胡亂告我的刁狀。”
說完,又聽見了“铛铛”的鈴铛聲,緊接着磨盤又開始吱嘎吱嘎地轉動。
我集中精神,努力地張開眼睛,這時候總算是睜開了一條縫。我看見,兩個奇形怪狀的人,一胖一瘦,胖的高大魁梧,瘦的矮小玲珑,他們裸露着幽綠的皮膚,光着膀子在推磨。他身旁是排除一列縱隊的死屍,屍體各異,有男有女各個缺胳膊少眼睛,恐怖至極。而那兩個自稱是哈大神和靈力神的怪物,哈大神推着磨盤,靈力神手拿鈴铛,随着铛铛地響聲,一具具屍體自行跳上磨盤,将自己的身體伸了進去。随着磨盤的轉動,屍體被碾成了血水和肉泥。血水順着磨盤的邊緣,流了下來,沁紅整個房間的地面。
我被眼前這血腥的畫面給吓傻了,用盡力氣掙紮,可最終連張開眼的力氣都沒有了。我閉着眼,身體無法動彈,就這樣聽了一夜的磨盤碾屍的聲音。
第二天,陽光刺透了磨坊的窗,把我給照醒。頭昏昏沉沉的,我起身不僅沒有看見昨天夜裏的那兩個惡神,就連磨坊裏的屍體和血水都不見了。我仔細尋找着屍體碾壓的痕迹。一點血水都沒有,就像沒有發生過。
難道,那隻是個夢魇。
我起身離開,最後掃了一眼那個磨盤,卻在磨盤的邊緣石頭上發現一個圖案。那個圖案是一個鈴铛,我的心一顫,這個,這個分明就是昨天夜裏,靈力神手中搖晃的銅鈴,頓時覺得後背涼飕飕的。
我趕忙走出磨坊,生怕遲了再生出什麽詭異事件。可就當我走出磨坊的時候,被眼前的一切給驚呆了。昨天晚上,進來之前看到的完好的房屋都不見了,到處是斷壁殘垣,這個村裏似乎已是荒廢了很久很久,可是,我明明見到這個村子還算是人丁興旺啊。一夜起來,怎麽成了荒村?我越來越覺得這個太多古怪,三十六計走爲上計!
我瘋狂地向村外奔跑,跑到村口時,我回望了一眼村子。這個村子的布局我想起了像什麽,它像一個道教符咒,這個符咒我見過,還是那年小龍家蓋新房,上房梁的時候,就用一個紅紙寫上“太公在此,請衆仙讓位”的條幅,懸于梁上,條幅下畫了一個差不多的符咒。
我更加覺得村子又問題,扭頭剛一擡腳逃離,腳下被什麽東西給拌了個大跟頭。
“初次見面,不必行此大禮”不知何時面前站着一位道士,嬉皮笑臉地笑着對我說道。
我仰視了他一樣,見他大概二十幾歲的模樣,穿着一身道服,手中拿着拂塵,鼻子高挺,一笑眼睛眯成了一條縫。我起身,拍了拍身上的塵土,沒有理他。因爲,我看他嬉皮笑臉的那個熊樣覺得他特别的猥讨人厭。
“這位小帥哥施主,爲何如此慌張啊?”他還是一副不正經的樣子問道。
“我說這個村子裏有鬼你信嗎?”我反問道。
“信”
此話一出我竟然使我無言以對。我原以爲他一定會認爲我在胡謅八扯,或是跟我胡言亂語幾句,可是沒想到他卻說相信我。看來這個牛鼻子小道人品也不是特别差。經曆了昨夜的一切,遇到一個相信你見鬼的人,即使這個人和你有些過節,你也會覺得倍感親切。
“那還不快點離開這裏”我急切地對他說。
“放心,這裏的鬼是不會傷害你的,他們也沒有膽子敢傷害你”他認真地說。
“什麽意思?”我不解地問。
“這個,你以後就知道了。對了,我叫果木真人,你是淩飛吧?”道士轉移了話題問道。
我本想追問個中緣由,可是既然這個道士轉移了話題,也不便追問,若是問了恐怕他也不能告訴我。隻是覺得奇怪,我算哪根蔥啊,來個小鬼吓都下死我了。
很久以後,我才知道,我最不了解的人,竟然是我自己!
“是”我直截了當地回答道。我也懶得再問他怎麽得知我的名字,也許面前這個牛鼻子小道自稱果“樹”真人的,啊,不,是果木真人的算出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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