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呢,在死的時候——肯定有着某種『惡』的存在。以前有個話唠曾這麽說過。”
在歐爾洛克,那個不詳的老人離開後。少年就像換了個人似的,愉快地叼着作爲晚餐的熱狗,向我和一旁一直在思考的師父搭話。
“但是,這次的情況,誰又是『惡』呢?”
少年用下巴指了指師父,但詢問的眼神确實往我這裏看。
我略微慌張了一下,但很快穩定了下來。略微思考了一下,緩緩說道。
“我們……吧。”
“完全正确。”少年微微笑道。“不管是這起事件還是來這裏的目的,單從還待在這裏就已經證明了你們不過是自作自受罷了。死在這裏除了可惜就是活該,沒有一點可憐的要素。”
我不禁想要反駁,但少年的話并沒有什麽不妥——沒錯,我們繼續留在這裏都是我們自己的意願,爲自己愚蠢的任性付出代價沒有任何錯誤。就算那個代價是生命也一樣。
嗷嗚。少年将熱狗咽了下去,并繼續着話題。
“但是啊——随随便便地就把壞人說成是『惡』或者『最壞』什麽的,這世界可沒這麽簡單。我想『善』啊,『惡』啊這種概念是不可能用簡單易懂的二元論描述清楚的。貌似有很多人都很羨慕『普通』呢——爲此還整天擺着一張臭臉說着一對讓人聽不懂的話——但是就是那些『普通』也不太靠得住。況且,『普通』的人也沒幾個正經的吧?要我說向往『普通』,隻是想混到『大多數人』中讓自己安心的無聊的蠢人的結論。”
我不得不再次看向少年。眼前的這個人所說的話和他以往給人的印象天差地别,就像将性格全部推翻重洗一樣,滔滔不絕地說着和幾天前的他完全不一樣的話。
“就拿剛剛那個老頭來說吧。沒錯,我很讨厭他。當然,我并不是因爲他的職業才厭惡他的,我隻是單純的讨厭身爲『他』的個體。”
“魔術師并不是職業。”
“那你們的錢是從哪裏來的?”
我沉默了。因爲我并不是魔術師,所以我無法回答。
少年換了個話題。
“那麽,你認爲那個老人是怎樣的存在呢?”
“唉?”
“那個老人給你的印象是什麽?”
“……怪物。”
請原諒我的失禮,但我能出的答案隻有這個了。
那個老人,已經連通常魔術師的領域都不屬于了。
别說人類了,簡直是連生物都不算的怪物。他的話,就算有一天說自己會返老還童我也會徹底接受。——要打比方的話,就像我在故鄉遇見的【那個】一樣。如果可以的話我希望一輩子都不想碰見他。
然而,少年接下來的話讓我不得不重申我的想法。
“哈……,你是這麽認爲的啊。但很遺憾,那個老頭不過是個『普通』人。”
“唉?”
“不過是能多活一段時間而已。不過是會的花樣比你們多一點而已。不過是長得比較吓人而已。不過是好奇心比常人強一點而已。憑什麽要把他歸入『異常』裏?太奇怪了吧?你們平常難道都隻看别人的外貌和不到一天的接觸來評價一個人嗎?”
真是傑作。說完,少年從開了個洞的旅行箱裏拿出了一個面包,埋頭吃了起來。
“………………………………”
我不知道該用什麽樣的表情來面對這個少年。
但有一點毫無疑問,我已經失去了直視這位少年的勇氣。他擁有這裏所有人都缺少的東西。
雖然渺小,但卻讓人無法直視。
-----------------------------------
同一時刻,面對露維維的『委托』。
“我拒絕。”
相川毫不猶豫地拒絕了。
“你在小看人嗎?不殺人不搶劫可是我的行動準則,這種無聊的事情我才不要做呢笨——蛋。”
對于少年這句想都不想的謊話,露維維隻有一個評價——天真。
太天真了。
就連安徒生童話裏也找不到如此天真的人。
露維維再次确信了。
自己一定無法與這個男人相容。
從根本上就錯開了,無可救藥。
“哦?這是什麽?”
相川拿起桌上的紙,看向上面寫的内容。
——海涅「很遺憾,同作爲第一發現者,我沒有有利的證據。」
——羅莎琳德「我在自己的房間裏等哥哥回來。先不說争鬥,哥哥是決不會做出侮辱屍體這樣殘酷的事來的!」
——埃爾梅羅和格蕾「我的話,和格蕾一起已經休息了。」
——弗利烏和歐爾洛克(及其助手)「嗯?那個時間的話,我在和歐爾洛克老爺子一起下象棋。那個老爺子,水平也就一般般,但下法怪難纏的讓人頭痛啊。」
——清玄「咱有讓阿修伯恩的仆從幫咱拿點酒來,你去問他們也沒關系。」
每句話前面都标有人名,從上面的内容看來,這應該就是不在場證明了。
“…………”
少年聚精會神的看着上面的每一個字。
“……………………哈。”
緩緩的,露出了冷笑。
--------------------------
——第三天早上。我被凍醒了。
這也是當然的啊,大秋天的不蓋被在牆角睡,而且這裏還是英國,空氣潮濕的讓我都不用喝水了。
惡狠狠地瞪了眼不好好工作的太陽,一邊揉着眼睛(沒錯,繩子我解開了。雖然加了很多亂七八糟的東西讓我幾乎一晚上沒睡……但我還是解開了。)一邊看向周圍。
沒人,看來都去調查現場了。
那個在樓梯井中央安置着天使雕像,【不知名少女】被殺的大堂。
緩緩站了起來,舒緩了一下略微僵硬的身體。
“那麽,接下來該去哪裏呢?”
要不探索一下這座城堡?說不定還有什麽發現。就在我這麽想的時候——
“不是吧……”
警鍾。全身上下全身全骨都發出了警鍾。
這不是危險的信号,但少年的冷汗卻嘩嘩直流。這是比危險還要不妙的東西!
爲什麽。爲什麽。爲什麽。爲什麽。
爲什麽他會在這裏?
“……傑作——這下完了。”
意外的是,少年嘴角上依舊浮現出一絲微笑。
但是,那笑容與至今爲止的不同,看上去像是攙雜着些許焦躁,些許自虐和放棄的不愉快的表情。
那是再爲這裏所有的人憐憫的表情。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