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類(弱者)
肆意嘲笑着——
人類(強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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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人來人往的大馬路正中央,歐莉安娜擡頭望向電子布告欄。
許多人都沒注意到畫面中展開的事件。就算有人注意到,也隻是對巴士整備場突然爆炸有點興趣罷了。這也不奇怪,隻不過是異常沒有任何人員傷亡的事故,這樣的新聞并沒有什麽話題性。
至少表面上是如此。
(沒有任何人員傷亡……嗎。)
歐莉安娜并不認爲那點小把戲就能傷到那個最強,但最起碼的目的達成了——自己甩掉了他。隻要完成這項就行了。
(接下來……)
歐莉安娜·湯森回頭看了幾眼,走在大馬路上。
從完全看不到追兵的時點開始,她就不再跑步。既然對方跟丢了自己,跟拉開距離這件事相比,不再被發現反而比較重要。使勁全力狂奔,在人群中反而比較醒目。
雖說如此,她還是相當在意,歐莉安娜抱着用白布卷起的看闆,再次确認後方。
然後她看到了。
柔和,普遍。
有别于壯烈、霞烈的赤紅。橙色的少年出現在那裏。
少年的手裏拿着一張照片,在四處張望的同時,拿着照片在對比着什麽。
一股寒流從背脊直竄到腦髓。這個和最強長得一模一樣的少年,很危險。她的第六感如此響着警鍾。
這時,少年看向了這裏,看到了歐莉安娜。
微微睜大了眼睛,然後舉起照片,停頓了三秒。
“………………啊,找到了。”
“啧……!!”
歐莉安娜轉身就跑。但就在那一瞬間。
“抱歉,失禮了。”
啪。
少年的手,輕輕地搭在了歐莉安娜的肩上。
一瞬間,重力從歐莉安娜的身上消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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歐莉安娜穿這套服裝是有一定目的的。
打扮成手拿着看闆的塗裝業者,是爲了讓人覺得自己正在「工作中」。無論是飯店、百貨公司或是餐廳,如果沒有看闆,應該可以讓外人覺得她是「休息時來店裏」。
但是。
“……來到這裏就什麽都沒有用了呢。”
。歐莉安娜看着四周的風景,緊張的汗水從臉頰流淌。
地點是二十三學區的實驗機場。大霸星祭期間中應該也停止專案研究吧,滑行道上看不到作業員。
這裏不像國際機場一般廣大,感覺上像西斯納等自家用飛機離陸着陸用的小型跑道。寬約三十公尺,長七百公尺的三條直線跑道并列着。
建築物則是跑道左右兩側的管制塔:跟機體整備用的魚闆形支架。與其說是飛機的研究,這邊進行的應該是跑道研究,三條跑道各自有巨大的風扇以及飛機彈射器等追加設備。
歐莉安娜不禁後退了一步。
“沒用的。”少年說道。“這裏距大霸王星祭的距離足夠你跑一天,附近的車輛已經被我用能力停住了……雖然司機那方面花了點時間,但你已經沒有任何去第七學區的路徑了。”
歐莉安娜微微咬了咬牙。
這時,少年勾了勾手,一個外層用白布卷住的長方形大型看闆出現在了少年手中。
“什……!”
低頭一看,發現從剛剛開始一直在手上的看闆已經消失了。
并沒有理會對方的驚訝,少年開始将白布解開。大概是模仿業者的捆包吧,白布卷得相當地堅固,過了一會才全部解開,白布裏面的東西也顯露出來——隻是塊細長的看闆。在薄鐵闆上漆上油漆的看闆,看起來就像學生制作的東西。應該是大霸星祭期間學生攤販上的裝飾物吧。上面以可愛的圓體字寫着「冰淇淋店」。
“果然是假貨嗎。”
将看闆丢到旁邊,少年看向歐莉安娜·湯森。
“……然後?「那·個·十·字·架」在哪兒?”
“………………,還真是機靈的小弟弟呢。”
還是說英國的情報速度已經快到這種地步了?少年對這個推測搖了搖頭。
“不,其實委托我的那些人到現在還以爲你們拿的是『刺突杭劍』,知道的就我一個。”
對面不禁露出了疑惑的表情,是在問爲什麽身爲外行的少年知道的比内行的要多。
“很簡單。”少年伸出一根手指,在空中緩緩移動,金黃色的軌迹随着少年的手指停留在半空。“因爲『刺突杭劍』這個東西根本就不存在這世上。大英博物館裏所保管的終究是複制品,所謂的真品實際上并不存在。這是考古學上有時會發生的事,也就是說那是傳承的交錯。”
“交錯?”
“嗯,該怎麽說呢?……對了,複活島的那些石像和你們英國的巨石陣,就是那些曆史中有時會發現制作目的不明的物體。然後因爲被發現的年代和處境等原因,那些物品的制造理由,後來就會被任意附加。毫無根據的傳承或神話,像雪球一樣不斷增殖。”緩緩的将刺突杭劍描繪出來,少年繼續說道“也就是說,『刺突杭劍』就是羅馬原本有把用大理石制成的奇妙寶劍。但是羅馬正教并不知道,那是誰在什麽樣的原因下制作的,所以自己随意附加上『一定是這樣沒錯的理由』然後流傳開來,結果留存在傳承跟文獻上罷了。”
那讓我們回歸主題吧。少年将半空中所描繪出來的一把長度大約有一米半,護柄左右各有35公分,加起來大約有70公分,劍體直徑差不多有10公分的大劍倒轉過來。
“逆轉一下思維吧。既然你們所交易的不是『刺突杭劍』,英國那邊又認爲你們交易物品是『刺突杭劍』,那麽你們所交易的物品就是『與刺突杭劍十分相似的物品』。況且你的另一位夥伴是羅馬那邊的,而羅馬那邊與『刺突杭劍』十分相似的隻有一個。”
『使徒十字』
“又稱『彼得的十字架』。跟英國的那把複制劍比起來簡直大巫見小巫。”
略微嘲諷地說了一句,少年再次看向歐莉安娜。
“好了,謝謝你聽完全部,讓我們回到最初的問題吧——那個十字架在哪?”
啪啦。
臉頰的皮膚,傳來被某種東西割到的感觸。
裂開的臉頰,在感受到之前,先流出了濃稠的液體。
“……好吧,我就知道會這樣。”
無奈歎了一口氣,往臉頰上一抹,不管是傷口還是液體都消失地無影無蹤。
周圍的氣氛令人有些喘不過氣來。
“在打那之前,我能想問個問題嗎?”
兩人之間相距五米,這時少年對歐莉安娜問道。
“随便問,隻要大姐姐願意的話。”
“爲什麽沒有任何人受傷?”
“………………”
“那場爆炸也是你做的吧,爲什麽這麽做看你當初見到我那時的那表情就知道是誰了。所以有沒有都是一回事。”少年露出了看見無法理解的東西的表情“我不管你是爲了什麽而幹出這種事,但肯定有『什麽』吧。決意、信念、信條、誓言、願望、期望、祈願。雖然由我這個外行說有點失禮,但你們不就是爲了這些才學魔法的嗎?爲了自己的『芯』就算幹什麽都無所謂,我認爲這沒有錯,一點錯都沒有。”
爲了自己最重要的東西,即使奪取生命也在所不惜。
少年說出了正确又扭曲的觀點。
“……………………呵,因爲大姐姐讨厭做那種事啊。”
歐莉安娜笑了,那樣的表情好像有某個部分被吹走,剩下的部分全都被削除掉似地空虛。
“你說得對,這次的交易對大姐姐而言非同小可。爲了這個目的大姐姐可以傷害任何人,但傷害人本身并不是大姐姐想要。人們應該愛護鄰人,但卻連站在身旁的人都無法守護讓位給老太太的兩層樓巴士座位下,竟然貼有恐怖分子用的符咒,爲了保護迷路的小孩将他帶到教會,後來才知道那孩子是英國清教逃走的魔法師,結果那孩子被拖着頭發拉到處刑塔去。”
歐莉安娜微微咬緊牙關。
她彷佛要甩掉這種苦澀的味道,再次迫近。
“所以大姐姐我才希望,在大姐姐之上的任何人,就算我不知道那個人是誰,我隻希望在某個地方能夠給我一個基準。”
無論是誰都沒關系,請妥善支配這世界上四散的立場與主張吧。
這就是歐莉安娜.湯森的目的。
因爲偶然這兩個字,原本一番好意遭受到背叛的她,爲了不再被背叛。然後,不再讓這樣的背叛,再次傷害她身旁的人們。
但是,這個目的太大,光憑歐莉安娜一人無法達成。
因此,她将這樣的願望,寄托在更強、更高大、更優秀的人身上。
絕對的基準點。
爲了不再因爲偶然的誤解跟錯誤,以及擦身而過而産生悲劇。
“無聊。”
少年将上述的一切否定了。
“嗯,用詞有些不對。不是無聊而是『廉價』才對,先不論你對這件事的決心,你的『目的』根本不值一提。這種程度的『幻想』被叫做白日夢都算輕的了。”
“你說…什麽……?”
歐莉安娜的眉頭崩了下來。
這個小小的變化,破壞了整張漂亮的臉蛋。
“小弟弟,你沒看過實際狀況就别說這種話。沒有怨嗟、悲鳴跟怒号,就連請求救贖的聲音也沒有……就隻有『不甘心』這句話!十歲的小孩沒有希望,一百歲的老人也沒有絕望,隻能對發生在自己身上的事态呆若木雞,因爲你沒有看過那樣的表情——!!”
“你給我閉嘴!!!!”
少年的怒吼打斷了歐莉安娜的話語。
“呆若木雞?沒有看過那樣的表情?少在那裏自以爲是了!你知道被五千度高溫慢慢烤焦是什麽樣的感覺嗎?你知道四肢被硬生生的扯斷會發出怎樣的尖叫嗎?你知道整個天花闆緩緩将你壓扁到底有多絕望嗎?不懂的話就給我老老實實地閉嘴!沒看過實際情況?這句話我原封不動的還給你!無論怎麽慘叫都不會有人理睬,無論怎麽掙紮都隻會得到别人的冷笑,無論怎麽怒吼最終隻有别人看完小醜表演的零散掌聲。你知道那到底是怎麽感覺你知道嗎!!别人的感受你永遠都無法了解,能拯救自己的永遠都是我們自己!爲了這種不值一提的目的而去肆意妄爲簡直可笑。說白了,你這種行爲隻不過是自己的傲慢!僅此而已!”
我再問最後一次,歐莉安娜·湯森。
你是要因爲一次失敗就全部交給他人嗎?還是即使失敗,也要對失敗的人們再次伸出援手?
你給我一個準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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