幕間兩側與一端


“這下你滿意了吧?”

沒有門、窗戶、走廊、樓梯、電梯與通風孔的大樓某房間中,相川純不耐煩地說道。

倒懸在巨大玻璃圓筒中的亞雷斯塔露出淡淡的笑容,沒有回答。

“快點回答啊,白癡!”

咚!!相川一腳将玻璃踹出了個大洞,但奇怪的是裏面的液體一滴都沒有流出來。但這反而更好,相川毫不猶豫地将手伸進液體裏,毫不在意令人反胃的觸感,直接扯起亞雷斯塔的衣領。殘暴的眼神穿過太陽鏡直逼對方。

“對虛數學區的一部分,以人爲方式植入自我意識幫助它實體化,然後藉由幻想殺手來灌輸「死」的概念,就能讓原本沒有自我的幻想産生自我。并通過一系列的事件讓其産生『善』的人格。哈,說實話能想出這麽無聊的計劃還這有你風格呢。不過與其讓風斬變成善人,我倒是更想看看她變成大惡人會是什麽樣子。”

「這也是爲了方便控制虛數學區的策略。與其讓它維持『不知道會做出什麽事』的無自我狀态,倒不如給予思考能力,這樣才容易預測其行動,也可以進行交涉或脅迫。」

一直到此刻,保持沉默的亞雷斯塔才開了口。

「而且,惡人比善人還要好控制。兩者之間的差别隻在于交涉時的手法不同。」

“哼,單論這點我倒是和你有相同看法。”

一臉不滿地将手收了回去,少年甩了甩沒有一絲濕潤的手,繼續說道。

“不過我一直不太明白你到底想幹什麽?你所做的事情最後肯定會指向一個目标,爲此你可以利用手頭的所有東西,這一點值得令人敬佩。但這個過程中,你不僅幹涉了位于「邊緣」的『特異點(我)』,還牽連了「中心」的『基準點(上條當麻)』。事态總有一天會暴走,你也總有一天會崩潰,到那時可不是隻失去一個天使那麽簡單了。”

還是說——

“你這次所造就的一系列事情,就是爲了将那個天使拉回來?哈哈哈,如果是真的,那還請你努力加油哦。”

相川嘲諷地對看起來又像男人又像女人、又像大人又像小孩、又像聖人又像囚犯,但卻有什麽都不是的「人」說道。

「……不用你費心。」

亞雷斯塔隻是漠然地給了這樣的回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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紅發神父史提爾·馬格努斯走在清晨的倫敦街道上,内心感到頗爲疑惑。

街景本身并無異常。道路兩旁并排着年紀超過三百年以上的石造公寓,拿着手機的上班族匆忙走在古老的街道上。上了年紀的雙層巴士緩慢向前行駛,路旁的作業員正忙着拆除同樣上了年紀的紅色電話亭。新舊曆史交錯融合,跟平常沒什麽不同。

天候也沒有異常。今天早上的倫敦是萬裏無雲的好天氣,但這個城市的天氣每隔四個小時就會變化一次,因此路上行人中帶着傘的也很多。這是個悶熱的一天。倫敦被稱爲霧都,容易變天的特色在夏天是個不容忽視的問題。斷斷續

續的降雨讓濕氣上升,配上近年來越來越明顯的焚風現象及夏天的熱浪,可以創造出驚人的溫度。所以說,這個外表看來賞心悅目的觀光景點也是有缺點的。不過對史提爾這樣的人來說,當初選擇這個城市居住時,就已經把缺點考量進去了,因此并不特别介意。

讓史提爾感到疑惑的,是走在自己身旁的這名少女。

“最高主教……”

“嗯?我特地選了如此樸素的裝扮,勿用如此高高在上的稱号。”

穿着簡單的米黃色修道服,看來隻有十八歲左右的少女,氣定神閑地以日語說道。事實上,聖職人員的服裝,按照規定隻能使用白、紅、黑、綠、紫這五色及裝飾用的金絲,所以這名少女其實是偷偷違反了規定。

恐怕隻有她自己才認爲,隻要穿上這樣的衣服就可以讓自己變得不醒目吧。因爲她有晶瑩白皙的肌膚、清澈透明的藍色眼珠、就算放在寶石店内販賣也不奇怪的閃亮金黃秀發,無論在什麽樣的情況下,她都與周遭人群格格不入。

她的頭發長得令人驚訝。垂直的頭發延伸到腳踝的高度後被往上折,又回到後腦勺的高度,然後以巨大的銀色發夾固定住,接着又往下折,一直垂到腰際附近。換句話說,頭發的長度幾乎是身高的二點五倍。

——死活不肯剪頭發的老太婆

史提爾腦海中莫名其妙的閃過這句話,雖然很失禮,但還真的挺貼切的。

“……你剛剛是否在想極爲失禮之事?”

“不,什麽都沒有。”

倫敦蘭伯斯區(Lambeth)的早晨,有聞名世界的喧嚣嘈雜,但是在她的四周,聲音好像都被壓低了似的,簡直有如身處絕不容許噪音出現的肅穆聖堂之中。

英國清教第零聖堂區「必要之惡教會」最高主教。

蘿拉·史都華。

“不過,最高主教……既然特地把我叫來大教堂,應該是要談些不能讓外人聽見的事,不是嗎?”

“真是小心眼的男子,何必拘泥于這瑣碎小事?不能與我共享漫步時光嗎?聆聽婦女忏悔的神父,雖然給人『輕浮』的感覺,但何不更敞開心胸?”

(這似是而非的日文古語講話方式……)

——那個老太婆的日語蠢爆了。

史提爾的腦海再次閃過了令他萬分認同的話語。

“……剛剛的确在想什麽吧?”

“我相信最高主教是不會拘泥于這瑣碎小事的。”

什麽嘛,哼。鼓起臉的蘿拉從修道服的胸口位置取出兩張看起來像便條紙的紙張,以及一支黑色奇異筆。擅長使用符文卡片的史提爾,一看就知道那是做什麽用的。

過了一會,蘿拉在兩張紙上畫了相同的圖案,然後把其中一張推給史提爾。

「啊——啊——聲音聽起來清楚嗎?」

史提爾感覺這個聲音,好像是直接從自己的腦袋裏發出的。往蘿拉臉上一瞧,她的櫻桃小口确實半點也沒有移動。

「……是通話用的護符?」

「無須以口明言,思想即可傳達給對方。」

「嗯。」史提爾低頭望着手上的卡片。似乎是因爲自己建議别讓周圍的人聽見對話,所以蘿拉才特地制作了這樣的護符。

「那麽應該是訊息變換的過程中發生錯誤吧。雖然有點怪,但是并不影響溝通,我們開始說正事吧。」

「好,我們開始吧。」蘿拉直接進入正題。「史提爾,你應該聽聞過《法之書》吧?」

----------------------------------------

…………

………………

……………………

睜開眼——便已陷入無盡的汪洋中。

什麽也看不見,卻又什麽都能看見。自己存在于名爲『不存在』的彼方。

向上望去,漫天的星河透過水面投進視野,但星光卻沒有一點照進漆黑一片的水裏,宛如就如鏡子一般,将全部的光芒奉還。令天上的光景更在顯現出一縷神秘的色彩。

一股熱流從靈魂的深處迸發出來。

——想伸出手,握住那缥缈的星河。

——想脫離這裏,仰望外面的寬廣。

——想要去見證,這個世界的一切。

這麽的想,這麽的渴望,毫不在意時間的流逝,宛如永遠一般,在那裏純粹的禱告。

不知何時,眼中的星空逐漸放大,自己已經浮出水面。站立于世界的分界線。

視野被光芒覆蓋,過了一會,自己身處的一切都盡收眼底。

五彩斑斓的群星點綴着漆黑的夜空,周圍的熒光在無限的空間盡情飛舞,遠處的光芒正在照耀整個世界。

腳下的水面就如同鏡子一般,将天空所有的事物映照在上面,沒有一絲瑕疵。

隻有一個除外。

擡起頭,前面是唯一的「陸地」。連五十平米都不到,渺小的大地。

翠綠而又細小的草覆蓋着小小的陸地,唯一的樹木矗立在中央,彰顯着自己的生機。

明明沒有雨,卻充滿生機。明明沒有太陽,卻能照耀世間萬物。

以及——明明有一把木椅,卻沒有任何人。

不,那裏,那個木椅上,的确有什麽,但又完全不明白那到底是什麽。

像是白發的老者,像是強壯的青年。像是高大的樹木,又像是昙花一現的蝴蝶。

宛如一切的化身,但又确實隻有一個。寂靜的,喧嘩的,單純的,存在于那裏。

震撼,絢麗,樸實,遙遠。

自己仿佛已經知曉了那個人的身份,已經名字。不,應該說身份就是名字的本身嗎。

無名的少年說出了那個名字。

其名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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