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他人
對自己
說出
理所應當的謊言(憎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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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爲什麽我要跟過去呢?)
在通向研究所遺址的馬路上,橙色的少年擡頭看向璀璨的星空。由于已經到了晚上,街道空空蕩蕩,除了少年外沒有一個人在這裏行走。隻有耳邊傳來的蟬鳴才能解除着些許的寂寥。
(爲什麽自己要跟過去呢?)
連續向自己問了兩遍,少年對自己理所當然的行爲産生了疑惑。
自己爲什麽要跟過去?是擔心一方通行嗎?不,除非遇到特殊情況,就算是核武器也不會傷着他一根毫毛。再說了,從根本意義上來講,這件事與我沒有一點關系,何止是沒有關系,自己連這件事到底是不是「事件」都不知道。關系人,關聯人,加害者,被害者,事态的發展,時間的剩餘,這些關鍵因素自己都處于似懂非懂的層面上。
單純的外人。理想的安定。自己完全可以平平安安的度過暑假的最後一天。
但是——
“有種自己不得不去的感覺呢。不,應該說是去見證嗎。”
并不是擔心和不安這樣的自作多情,隻不過是好奇罷了。純粹的、單純的。
爲什麽自己會在這時候有這樣的感情呢——
此時,他的意識中斷。
轟!!
一輛疾速駛來的黑色廂型車,用力撞上少年的身體。
那是來自背後的一擊。
他所在的位置是與車道區别開來的步道。
車道跟步道間被厚厚的護欄隔開。
但是。
漆黑的廂型車輕而易舉撞破護欄,沖進少年所在的步道。看樣子對方沒踩煞車。轎車的車燈跟保險杆碎片灑滿四周,碎成細片的擋風玻璃發出如紅豆相互撞擊般的聲音。被扯斷的護欄鐵闆在空中飛舞後,用力撞上雜居大樓面對步道的鐵拉門。轟響又引來了新的轟響。
這樣的一角,看起來就像爆炸的中心點。
在這樣的狀況下。
和三秒前一樣完好無損的少年從地上爬了起來。
身體冒出白色的煙霧,那是細胞超活性化的證明。
『愚者的獻身』——Level5。具體用途不明。
身爲世上最大多重能力者的少年,即使面對槍林彈雨也能夠毫發無傷。
“搞什麽啊……?”
他看着沖來的黑色廂型車。
車體仿佛受到炮彈攻擊般,前面中央的鐵闆出現大大的凹陷,凹洞四周被壓得推出皺折,讓人不禁猶豫是否還可以稱之爲車子的殘骸。這貌似也是『愚者的獻身』的作用,少年隻是把出力調到了最大。話說這真的是能力嗎?一邊想着有的沒的,少年仔細觀察着這堆廢鐵。
明明已經日落,車頭燈卻沒打開。并不是因爲沖擊而壞掉,而是打從一開始就沒有開燈。
(……這種手法好像是爲了不讓我察覺車子從背後接近。)
車牌有被強行換掉的痕迹,就算受到連擋風玻璃也會碎裂的沖擊,安全氣囊也沒有啓動的樣子,這輛黑色廂型車本身似乎就是偷來的車,門的鑰匙孔上還有被撬開的痕迹。
“也就是……嗯,那個吧。”
決定性的要素,是在壓扁的駕駛座上呻吟的黑衣男子。
特種部隊般的裝甲服、完全覆蓋頭部的面罩,加上滑雪者般厚重完全覆蓋住眼睛的夜視鏡,裝備相當徹底。
“把我抓回去繼續研究的特殊部隊,又或者是爲了測試我實戰能力的炮灰?不管是哪一個還真有『木原一族』的風格,明明我還挺喜歡那條狗呢,你知道嗎?雖然和他接觸時間不長但足以看出來那是一條懂得浪漫的狗。不對,應該說是男人比較準确吧。如果有那個人的聯絡方式請務必給我……啊,已經昏過去了。”
少年看向早已經昏倒在車座裏的中年男子遺憾的說道。
此時。
切割路面的聲音響起,三輛黑色廂型車像要包圍一方通行般戛然而止。他從碎裂的窗戶看着外面的來車,那應該也是偷來的。要找同樣的車種應該很麻煩吧,真是辛苦了。他在心中歎了口氣,然後确定了。
“是後者呢。爲了收集我的數據,特意派這些人真是辛苦了。”
回應他的是從車子裏冒出的無數槍口。
看到這景象的少年歎了口氣,緩緩的擡起手,「啪」的打了個響指。橘紅色的火焰無聲無息地炸裂開來。爆風跟熱波往四面八方散去,吞噬了附近一帶。三輛車連續發出含糊不清的悲鳴聲。雖說敵人躲在車内,臉上還覆蓋了防護罩,但他們在極近的距離受到高溫風塊的襲擊。喉嚨深處遭到灼傷的敵人痛苦地翻滾着,有人甚至從打開的拉門掉落在路面上。
“我說,夠了吧。”少年的聲音越過火焰傳進每個人的耳裏。“雖然知道你們也是爲了工作,或是由什麽迫不得已的理由,但我覺得在這裏失去生命絕對是浪費。”
橙色的少年走出如石榴般火紅張開的火焰。
“如果實在社會裏,你們這樣的百分之百會被成爲人渣吧。但人渣唯一的有點不就是苟且偷生嗎?生命隻有一次唉。沒了就真的什麽都沒了,你們還不至于什麽都沒有吧,雖然這有點聖母,但我還是勸你們一句——收手吧。”
「哦呀哦呀,這種情況還真是令人哭笑不得呢。」
就在少年準備從他們傳過去時,一個電子聲音使他停止了腳步。這是他就算是死也不會忘記的聲音……之一。
“…………………………………………木原……………………幻生。”
「啊呀,還記得我的聲音呢。看來腦部記憶并沒有什麽缺陷,真是令人開心的消息呢。」
一個略顯老态的聲音從其中一個車廂裏傳來,但聲音伴随着嘈雜所以
“你給我閉嘴,這些人是你派來的?就算不是也沒關系,趕快給我把他們叫回去,現在、立刻、馬上”少年平靜地問道,同時近乎沸騰的熱量正在不斷集中到大腦。周圍則是冒着令人感到惡寒的凍氣,周圍的車輛都結上了厚厚冰霜。裏面的人發出了蟲子一般的哀鳴。
「原來如此,即使情緒處于波動狀态,能力也可以正常使用。不錯,又得到了一個有用的情報。」
“我都說了給我閉嘴你聽見……”
「嘛,作爲一個失敗品還算湊合。」
(…………………………)
在聽見這句話的瞬間,大腦的熱量極速消退了。少年的心情也逐漸變得冷靜下來。能力也收了起來。
「嗯?」
就算看不到也能想象出對方那驚訝的表情,但少年真的已經不想在這裏多待一秒了。
“真是的,我到底在幹什麽啊……再這樣下去不就本末倒置了嗎。”
宛如呢喃般丢下這一句,少年頭也不回的走了,隻留下一群人在那裏不知所措。
少年到底想了什麽,或許,隻有他本人才會知道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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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好一陣子,天井亞雄不敢相信自己還活着。
他愣愣地看着倒在馬路上的一方通行許久,才伸手擦了擦額頭上的汗水。
(我還……活着……哈哈,我竟然活下來了……)
他虛弱無力地笑了笑,接着用指尖在倒地不起的一方通行頭上輕輕一戳.
(……沒有「反射」。雖然下手殺害這個怪物實在有點不太妥當,但如果讓他又站起來,下一次肯定無法逃過了。)
天井亞雄将槍口對準了一方通行的頭。
隻要沒有超能力,這家夥也隻是個運動不足的學生而已……應該吧。如果腦袋吃了十顆九厘米子彈,沒有不死的道理。既然病毒啓動失敗,自己成了學園都市與敵對勢力雙方所追殺的對象,本來應該盡早逃離這個地方,根本不能把時間耗在這種事情上才對。但是,斬草還是要先除根比較保險。
“哈!到頭來,你根本沒有像英雄一樣解決一切的力量。這沒什麽,像我們這種人就是這樣,大家都一樣。”
天井将放在扳機上的手指用力一扣。
砰!清脆的槍聲響起。殺人的聲音跟喜慶用拉炮的聲音也沒什麽兩樣。
“……”
天井亞雄微微皺起了臉。
槍聲并非來自于他手上的槍。
天井感覺到背後腰際部位,有股像是被開了洞之後灌入熔化鉛液的灼熱感。他隻能慢慢地回頭,因爲他已經無法做出靈敏的動作了。
在距離稍遠的地方,停着一輛中古旅行車。老舊得令人懷疑車主品味的車門敞開着。一個身穿白袍的女人下了車。女人的手上握着一把跟玩具沒兩樣,隻能裝兩顆子彈的護身用手槍。
女人所握的手槍正冒出袅袅白煙。
“……芳川……桔梗。”
天井用力擠出了聲音。白袍女郎完全沒有回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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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是啥情況?”
到了目的地的少年看到眼前的場景不由得愣了。
倒在血泊中的一方通行和被他緊握住同樣失去了意識的研究員芳川桔梗,還有身體已經變得冰冷的天井亞雄。汽車的殘骸,散在地上的槍支,以及在某種儀器中安然熟睡的少女。一切的一切都令人搞不到頭緒。但目前要做的還是懂的。
“還真是,如果我不在的話就真的危險了呢。”
瞥了一眼天井亞雄的屍體,已經僵硬的臉上卻浮現着若有若無的笑容,看來死的時候遇到了什麽好事呢。少年一邊不認真的想着一邊将還活着的兩個人同時傳送到了他熟悉的醫院。隻要有那個醫生在的話,不管是什麽傷都能治好吧。
将一切辦好後,少年深深地呼出一口氣,擡頭看着漆黑的天空。腦中浮現之前發生的種種。
啊啊。
自己,真的很會撒謊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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