泥潭鎮去往飛鴻津的路上,一輛越野皮卡孤零零的穿越荒野,它的無頂車箱裏坐着一台破爛的動力裝甲,随着車子的颠簸而不停跳動。
車裏面十分沉默,誰的心情都提不起來,髒辮男顯然沒有什麽衛生要求,車内彌漫着一股混合的臭味,其他人倒好,陸青薇卻沒有這方面的抵抗力,她再怎麽無視,時間久了,也忍不住想要嘔吐。
而負責駕駛的白眼更沒有好臉色,熟悉了掠奪者的卓越性能後,這輛越野皮卡就顯得太過落伍了,幾乎每一個零件、每一項性能都不達标。
倒是開始時一直碎碎念的陳雷心态更好,他見氣氛沉默久了,忍不住打開話匣,坐在副駕駛東摸摸西摸摸,一邊評價道:“算了算了,有車坐就不錯了,總比走路強些,而且這輛越野皮卡也不耐嘛,除了氣味太差,倒是挺幹淨的……靠!”
他話還沒說完,就摸到了一團不知名的黏液,頓時一股惡臭撲面而來,吓得他伸手探出窗外連甩。
陸青薇找出一張抹布遞給陳雷,突然看向車外,問道:“那些是什麽人?”
越野皮卡行駛的這條道路景觀奇特,一邊是幹旱的黑天荒漠,一邊卻是潮濕的黑水沼澤,這條泥土道路,如同畫筆将一片荒原切成了兩塊,再塗上不同的顔色。
而現在,道路和黑天荒漠的地勢漸漸拔高,黑水沼澤就落在了腳下,兩塊地域的落差越來越大,越野皮卡的右側,已經是十多米高的懸崖。
這裏已經可以看到遠方飛鴻津的輪廓,近處則是一堆堆破布篷子,連帳篷都算不上。
這些依靠懸崖搭建的破布篷外,或坐或站着無數衣衫褴褛的男女老弱,看到越野皮卡靠近,紛紛将渾噩的目光轉過來。
“流民。”冷瞳回答。
随着越野皮卡爬坡而上,視野不斷開闊,流民營地也更多的出現在衆人眼前,它們竟然連綿不絕,一直蔓延至飛鴻津的城下。
而陸青薇剛才所見,僅僅是最外延的小小一角。
這裏的流民,足有數千之衆,就聚集在道路下方的背風處。
“可是他們就這樣住在荒野外,不怕變種生物襲擊麽?”陸青薇不禁擔心的問道,不過話剛出口,就意識到了自己的幼稚。
她的問題過于幼稚,所以也沒有人去回答。
這些破布篷子,連最簡單的防禦都沒有,如果這裏被變種生物嗅到,那麽立刻就會淪爲變種生物的狂歡之地,不用幾天,就是屍山血海。
實際上,在冷瞳細察入微的視線裏,這一片連綿不絕的流民營地,周圍已經開始有被變種生物襲擊的痕迹,但流民們除了盡量往中間擠,再無其他辦法。
除了前面的飛鴻津能夠震懾荒野變種,給他們一點安全感外,其他三個方向都是危機四伏的荒野,别說手無寸鐵的流民,就是全副武裝的傭兵,也有不少有去無回。
人的群居天性讓他們下意識的聚攏,不管結果如何,哪怕和同類死在一起,也好過孤獨的死于荒野。
随着越野皮卡繼續前進,前面道路邊的流民開始增多,一夥十多人的流民盯上了越野皮卡,開始朝道路靠攏。
和其他瘦骨嶙峋的流民不同,這夥人個個膘肥體壯,眼神兇悍,中氣十足。
他們手裏拿着鑲嵌着鐵釘的木棒,或者鏽迹斑駁的鋼條,看到越野皮卡接近,就想要沖上道路攔截。
白眼早有一股郁火無處發洩,見狀順手就抽出一把短槍,伸出窗外,準備給他一個迎頭痛擊。
突然,更遠處一個流民朝這幫流民大聲吼道:“大家夥來了!走!”
他的聲音剛剛傳過來,就見他的腦袋突然爆開,炸成一團血霧,随即一輛裝甲越野車出現在道路盡頭,從他屍體上碾過,車上的射手操控機槍,又朝那幫流民扣下扳機。
重機槍的彈幕掃過,頓時将幾個流民的身體攔腰打斷。
剩下的流民早已哭嚎着四下逃竄,紛紛頭也不回的沖向荒野。
裝甲越野車沒有追擊,而是以自己恒定的速度繼續朝前,最後和冷瞳小隊的越野皮卡交錯而過。
這是一輛飛鴻津的巡邏車,上面有着飛鴻軍醒目的徽記。
不斷遷徙過來的流民雖然無法進入飛鴻津,但還是給飛鴻津的治安帶來了麻煩,并不是所有的車隊都有冷瞳小隊的武力,在一些車隊被狂屍一般的流民吞噬後,飛鴻津遠征軍師團——飛鴻軍出動了一個團的兵力來清理主幹道,但凡是出現在道路之上的流民,一律射殺。
“這裏怎麽會有這麽多流民?”陳雷靠着車窗,看着下面密密麻麻的流民營地,憤憤問道。
“因爲起義軍。”冷瞳回答,見衆人不解,冷瞳解釋道:“起義軍會摧毀遠征軍駐紮的任何聚落,然後将人口驅逐到大城之外,如果遠征軍接納,他們就會趁亂進攻,如果不接受,那麽流民家破人亡的仇恨,就會被轉移到遠征軍名下。”
“怎麽會這樣?”陳雷大吃一驚,在疤臉的一番閑聊下,他深刻體會到了遠征軍的殘暴不仁,因此也對起義軍有了好感,但冷瞳這幾句話,又徹底打破了他的認知。
“這沒什麽不可能的,起義軍幹的事情,你永遠都想不出來。”冷瞳搖頭道,他在蒹葭集待了兩年,可謂見慣了世間醜惡,所以對起義軍和遠征軍,都沒有任何好感。
不過以起義軍的角度來說,制造流民這個做法雖然殘忍,但十分有效,普通民衆記性太差,隻會看着眼前,當他們家園被摧毀時,确實是仇恨起義軍的,但是當被攔在遠征軍駐守的大城之外,眼睜睜看着親人活活餓死,這股仇恨又會轉移到攔截他們的遠征軍身上。
結果就是,對一切秩序感到不滿的流民,開始了自己孱弱的暴動,而秩序的混亂,正是起義軍最希望看到的。
聽到冷瞳的話,車裏再次陷入沉默,看着流民營地朝後退去。
接近飛鴻津城牆一公裏後,就再沒有流民的身影,這裏是流民的死亡禁區,隻要靠近一步,就會遭到無情的射殺。
而飛鴻津,就在眼前。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