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下午,衆人順利的抵達了下一個落腳點林陽鎮,這是一個和澤泮鎮差不多大小的鎮子,但是更加繁華,最明顯的區别就是它有三家酒吧和兩家旅店。
因爲林陽鎮的整個北區,都屬于帝國遠征軍的駐地,從安全性來考慮,這裏無疑更适合生存,最起碼如果是林陽鎮到黑鐵城這段路上出了一頭食屍鬼的話,鎮民根本不需要多去理會,反正駐紮在此的帝國遠征軍遲早會去清理掉。
但是也正因爲遠征軍的存在,這個小鎮底氣十足的實行了入城稅制度,十個銅币的入城稅将大部分流民、拾荒者拒之門外——這種身份的人,有時候甯願冒着被變種吃掉的危險住在鎮子外,也不願一次性上交差不多十天的口糧進入林陽鎮。
陸青薇的商隊交錢進了鎮子,在街口的旅店安頓下來,在三頭熊車牽進後院之前,至少有七八個閑漢肆無忌憚的圍觀着商隊,在一旁竊竊私語,評估他們的财産和戰鬥力。
這些人雖然不全是外面的強盜眼線,但是商隊隻要稍顯财力和武力的不對等,那麽下一段路程,必然會有至少一隊人馬等着他們。
如果武力顯得過于孱弱,那麽甚至不必出城,鎮上的黑幫和盜賊團就會将其吃幹抹淨。
不過雖然風平浪靜,冷瞳卻發覺陸青薇和李鋒兩人臉上越來越凝重的表情,護衛們的巡邏和檢查也越來越嚴密,冷瞳幾乎已經可以确認,他們應該是一早就被什麽勢力給盯上了。
冷瞳雖然來自遙遠的北方,但是作爲獵人,盡可能的收集信息是潛意識的行爲,早在老韓酒館,冷瞳就打聽到了附近大概的勢力結構。
澤泮鎮、林陽鎮、黑鐵城一線,除了黑鐵城裏的各大勢力,和林陽鎮三百人的帝國遠征軍戰鬥營以外,分别還有澤泮鎮民兵團、林陽鎮治安隊和青蛇幫、兩地之間荒野中的廢鐵礦強盜,以及林陽鎮到黑鐵城之間的荒狼盜賊團五個叫得起名号的地方勢力,人數都在五十到一百之間。
可别小看這些不到一百人的勢力,在貧瘠荒涼的骸骨荒野,能夠湊齊五十個人和五十條槍以上的武裝勢力,都絕不可小觑。
光看澤泮鎮民兵團就知道,即便有着兩千人口的小鎮作爲根基,發展到現在,最鼎盛的時期也沒有超過一百人,而那占據在一個廢鐵礦的強盜團和駐紮在黑鐵城三十公裏外一座小山的荒狼盜賊團,其首領是要有多大的能力和手段,才能收攏那麽一大群亡命之徒,林陽鎮的青蛇幫更是在治安隊和遠征軍雙重鎮壓的夾縫裏生存,要說沒什麽能力本事,是絕不可能的。
以陸青薇商隊的武裝力量,一般的強盜團夥根本沒有實力下嘴,如果現在身處的林陽鎮青蛇幫沒有發難,那必然是廢鐵礦和荒狼團兩者之一。
“我們要去街上逛一逛,看看能夠收到其他什麽東西,你要一起去嗎?”冷瞳正在發呆的時候,陸青薇和李鋒走了過來,前者随口問道。
“好。”冷瞳愣了愣,随後點頭答應,他收拾起全部行李,跟在了兩人身後。
“不過是逛街而已,不至于這麽全副武裝吧?”陸青薇看到冷瞳這副模樣,不禁微微一笑。
“習慣而已。”冷瞳聳聳肩。
逛街?這已經是很多年都不曾做過的事了吧?
冷瞳降臨廢土之前就是個足不出戶的宅男,之後則一直流浪在荒野,和變種生物角力的時間遠超過和同類共處的時間,除非受到了需要靜養的傷勢以外,基本不會在人類聚落停留太久,所以逛街這種事,竟一下子有種頗爲遙遠的感覺。
三人出了旅店,朝林陽鎮的貿易區走去,這是一個十字路口,路口的每條街道都有各自特色,一條是武器裝備工坊林立的小街,一條是酒娛樂街,一條是各色雜貨貿易街,剩下一條則是亂七八糟的小攤林立,擺着各種稀奇古怪的玩意,如果耐心翻撿,還可以看到二階素材的影子,當然也可能是假貨。
陸青薇領着兩人朝雜貨貿易的小街走去,這裏的店鋪才有批量的素材、礦物可以收購,至于東邊小街上的攤位,那些太過零碎和不靠譜,隻能用來忽悠一下菜鳥雇傭兵和新手冒險者。
冷瞳看着這副熙熙攘攘的景象,心中有些觸動,雖然他是一個孤獨的荒野獵人,但并不代表他排斥同類,遠離人群的原因隻因爲他們太過險惡,比變種更難對付,這種充滿人氣和生命力的景象他還是很喜歡的。
畢竟狩魔獵人存在的初衷,就是在爲人類更好的生存而戰鬥。
廢土人有着無比頑強的生命力,即便環境已經惡劣到這種境地,也依舊如野草般在各個角落繁衍開來,雖然一些大型兇獸的偶然路過,就能摧毀一整條路線的所有聚落,可是不需要幾年,荒蕪的土地上又能再次見到人類的蹤迹。
這些廢土底層人民,要同時面對環境、兇獸、異族、劫掠和戰争的摧殘,活得朝不保夕,但早已習以爲常。
不過很快,冷瞳的這點感慨又消失無蹤了,廢土人的确可憐,卻也可恨,缺少法制和道德的維護,人們的善惡觀同樣失去羁絆,在家可以是個好夫妻好父母,出門則是爲一個銅币就能亡命的暴徒,前一秒可以和你言笑晏晏,下一秒就能背後給你一刀,一切唯以利益至上。
冷瞳站在一家皮革鋪子外,等待陸青薇和店鋪老闆讨價還價,聽到一旁通往酒吧後街的小巷裏,傳來男人們的爆笑聲和女人的慘叫聲,心裏平靜無波。
不僅僅是他,路過小巷口的幾個行人,對此都沒有什麽反應,好像根本不曾聽到。
可是麻煩總是自己找上門來,等到陸青薇談好價位,讓店鋪夥計将收購的兩捆皮革送往旅店,剛出門,就碰上了完事後從小巷出來的那幫暴徒。
似乎是因爲越來越靠近老家黑鐵城的關系,陸青薇對外表的掩飾稍顯寬松,至少來到林陽鎮以後,她認真洗了一次澡,露出了一張白皙、年輕的臉,這和大部分廢土人滿是皺褶和曬斑的臉相比,就顯得太過顯眼了。
僅僅如此,她就已經年輕了好幾歲,氣質也有了極大的提升,雖然舉手投足間還是一副行商的風格,但已經足以驚豔到旁人。
正是因爲如此,那幫剛剛發洩完的暴徒再次欲望高漲,比起眼前的小妞,剛才被他們輪流上陣的女人隻能算不入流的貨色了。
“嘿!小妞,你擋住我路了。”其中兩個暴徒交換了一下眼色,默契的一左一右擋住了陸青薇的去路,而其他人則慢慢散開,隐隐形成了一個包圍圈,堵住了她的退路。
“你知道上一個堵住我路的女人結果怎樣了嗎?我現在就可以帶你去看看。”另一個人則滿臉猥亵笑容,搓着手說。
兩個暴徒一開口,李鋒就已經走上前,馬格南4600半自動步槍的槍口對準了其中一個準備伸手去抓陸青薇的人。
“哎呀,我好害怕呀!不要殺我!”被步槍指着的人雖然收回了手,卻一點畏懼都沒有,反而誇張的雙手握拳堵在嘴上,扭着身體叫起來,他滑稽的動作立刻博來一陣轟笑。
和李鋒威脅的本意相反,這些人根本沒有感到恐懼,反而在看到李鋒的步槍後,一個個兩眼發光,這可不是街上就能買到的破爛武器。
李鋒二話不說,反轉步槍,包着鐵皮的槍托直接狠狠砸向對方的面門,這個還在得意的暴徒來不及哼一聲,就被砸得鼻口下陷、鮮血直流,直接暈了過去。
這還是李鋒下手把握分寸的後果,不然以他八百公斤的肌肉力量,輕輕松松就能砸爆對方的腦袋。
“嘿!兄弟,你惹上麻煩了知道嗎!”整個街道小範圍内頓時冷場,所有人都被李鋒的狠辣果決給震懾到了,不相幹的行人立刻繞出數步,不敢在停留,而被砸暈的暴徒同夥則目瞪口呆,半晌才叫了起來。
鎮子上不可以開槍,是許多聚落都通用的規矩,否則就是和所有人爲敵,所以這夥人根本不懼怕李鋒的步槍,但是也絕對料不到對方真敢動手。
如果他們知道這個其貌不揚的中年漢子竟是個源力戰士的話,隻怕立刻就會夾着尾巴逃走。
“我不需要知道,我隻知道惹上我的人都會死。”李鋒冷冷地回答。
“你死定了!你竟敢偷襲我們青蛇幫的成員。”這七八個暴徒紛紛拔出匕首、短刀,仿佛一頭頭野狼逼近,作勢欲撲。
“青蛇幫?”李鋒眉頭微皺,沒有理會這幫人的圍攻,反而回頭看向身後的陸青薇。
“無妨。”陸青薇臉色陰沉,見李鋒帶着咨詢的目光看來,搖搖頭道。
陸青薇對自己的處境十分清楚,現在可以說是正在非常時期,本就該低調行事,特别是面對青蛇幫這種能夠威脅到她商隊的勢力,但是眼前這種局面,她隻要稍稍忍讓退縮,傳出去後性質就變了,許多人會以此斷定商隊的孱弱,從而聞風而動。
見陸青薇點頭,李鋒放下顧忌,而他的短暫回頭給了青蛇幫衆們可趁之機,逼得最近的大漢驟然發力,一步跳到李鋒身前,手中短刀朝李鋒小腹捅去。
李鋒根本不看捅來的利器,随手一拳,擊中對方的胸口,隻聽一陣密集的骨折聲響起,這個大漢捅出的短刀才伸出一半,胸口已經陷下一片,口鼻噴血,向後飛去。
李鋒擡腿連踹,又将三個一起撲上來的暴徒踹飛,剩下的人終于感到了恐懼,其中一個漢子叫道:“是源力戰士,快去告訴老大!”
一個普通人不管如何苦練,也不可能變成這樣,肉體是有極限的,隻有突破了極限的源力戰士才有如此恐怖的力量和敏捷,這些人這才感受到了對方的無可匹敵,頓時慌張叫了起來,然後幹脆的撇下自己倒地不起的同伴,倉皇四散逃去。
“一群烏合之衆。我們需要忌憚他們嗎?”李鋒嫌惡的看了一眼地上幾個痛苦呻吟的大漢,轉頭向陸青薇問道。
“可是他們的首領青蛇,同樣是一個源力戰士,而且已經在一階停留十五年了,這可能不算什麽,最主要的原因還是他實際上是鎮上的帝國駐軍的一條狗。”陸青薇臉上露出一絲憂慮。
帝國駐軍幾乎在所有稍具規模的人類聚落裏,都是排在前排的大勢力,林陽鎮雖然隻是一個三百人的營級據點,事實上除開後勤非戰鬥人員,正規戰士隻有兩百人不到,但這也已經是黑鐵城以北三千平方公裏内十多個小型聚落最爲強大的力量了,他們若是傾巢而出,足夠将這十多個聚落的武力盡數殲滅。
要知道帝國遠征軍的營級據點都标配有專門的源力教官和心法來訓練戰士,促進源力覺醒,而戰鬥連連長級别則全部由源力戰士擔任,營長更是二階源力戰士。
也就是說,按照帝國遠征軍一營三連的編制,三個連長、一個營長,再加上教官,林陽鎮帝國軍營現在至少會有四個一階源力戰士和一個二階源力戰士,整個林陽鎮以北的黑鐵城轄境都找不出第二股這樣的勢力。
“放心,無論如何,我都能保你回到黑鐵城的,隻是這批貨……”李鋒是個沉默寡言的男人,對待陸青薇除了對待主子的成分,還有一半是當做親人晚輩來看待,自從她的家族衰落以後,家族豢養的源力戰士幾乎走得一幹二淨,除了老爵爺身邊一個管家以外,就隻剩下十年前就成爲了陸青薇貼身護衛的他。
陸青薇的苦難他全部看在眼裏,但依照自己的性格也無法說出什麽安慰的話,隻能默默守護在她身旁,直到戰死的那天。
“不行,這批貨一定要保住,不然即使活着回去,也沒有什麽用了。”陸青薇突然神色激動,咬牙打斷了李鋒的話。
冷瞳在一直冷眼旁觀,看着兩人流露出的表情,心中突然有種輕微的觸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