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個月份的人們極少在白天離開家門,最多也隻是趁着太陽不夠毒辣的早晚幾個小時活動一下,正午的兩個太陽雖然不至于立即殺死他們,但是在輻射最爲強烈的時候暴曬個一兩小時,沒有被源力強化過的普通人基本很難熬過當晚。
冷瞳拖着土蠶沉重的屍體,向路邊陰影下的民兵問了路,就一路尋到了裝備制作工坊的小街上。
裝備工坊,是每一個聚落都會存在的建築,區分隻是數量的多寡和技術的高低而已,面對這個殘酷的廢土世界,城牆、武器和護甲是底層人民保命的最大手段,但每個人爲了自己的生存,後兩者顯然投入更多。
這座兩千人的小鎮,拾荒者、冒險者、行商組成的流動人口在五百左右,他們是裝備工坊最主要的顧客,每年消耗的彈藥是常住人口的十倍以上,夏季則尤其突出,即便是炎熱的六月正午,這條街的裝備工坊仍然沒有歇業的迹象。
冷瞳走進一家裝備工坊,将土蠶屍體扔在門邊,對擡頭看來的技工說道:“把皮剝了,鞣制一下,我明早來拿。”
正在打磨什麽東西的技工理都沒理他,又低下頭去繼續工作,不過冷瞳知道這是已經答應了的表現,土蠶是一階變種生物,它的皮剝下來做成的皮革柔韌無比,正常水準的做工,就足以抵擋一般手槍子彈了,而剩餘的上颚、胃囊以及四十多公斤可食用部分,則是技工剝皮鞣制的工錢。
這工錢可不低,沒有人會拒絕。
他往店鋪裏面走去,看到一盒盒上過油、嶄新的大小制式子彈堆在桌子下,三四把步槍挂在展示架上,另一邊還挂着一些強化鋼絲網肩甲、鋼制腿甲、合金護甲片之類的護甲散件。
這些都是工坊技工依靠小機床手工制作的武器和護甲,除了子彈這類消耗品,普通人不見得有錢買下其他,所以一般都是給行商、冒險者準備的,而且通常是用來宰客的。
就連站崗的民兵團,半數人手裏都還是粗制濫造的單發火槍,就可見這些槍支的昂貴程度。
“嘿!小夥,要點什麽?”冷瞳打量了幾分鍾,一旁工作台下才傳來一個聲音,一個三十多歲幹瘦的中年漢子站了起來,他嘴裏叼着一顆7.62毫米制式步槍彈,神态輕佻的問道。
他眯着眼打量着冷瞳,通過冷瞳的裝束和武器,和看他的在店裏随意巡視,卻沒有流露半點貪婪和興奮的眼神,就知道不是什麽好宰的顧客。
“呸”地一聲将嘴裏的子彈吐在工作台上,瘦老闆随手拿起一把嶄新的長管獵槍道:“看,馬格南4600型半自動步槍,隻要二十銀,附贈二十發子彈,怎麽樣?”
說實在的,一把名廠出産的半自動步槍,二十銀币已經不算貴了,如果進來的是一個運氣爆表撿到好東西的拾荒者,或者暴發戶什麽的,他嘴裏的價格可以直接翻一倍,何況還附贈二十發7.62制式子彈。
要知道7.62口徑制式步槍彈在廢土世界是可以充當貨币的存在,在一些偏僻的聚落裏甚至比帝國币更值得信賴,以澤泮鎮的物價,一發步槍彈就要二十銅币以上,加起來可是超過四個銀币的折扣。
“謝謝,我不需要。”冷瞳微笑着拒絕了。
他随便瞄了一眼,就知道這把步槍隻是仿制品,即便是真貨,馬格南4600半自動步槍在大型聚落也隻需要二十銀币,更何況是一把小工坊手工制作的仿制槍械,就算不是徒有其型,威力和射程也不去比較,隻怕二十發子彈打完前沒有出現故障就已經謝天謝地了。
相較之下,或許附贈的二十發步槍彈比這把槍更值錢。
與其花費二十銀購買一支不靠譜的仿制半自動步槍,還不如花十銀币買一支構造簡單、經久耐用的經典手動步槍,而大部分廢土人,則更傾向于售價在五銀币以下的各種老式火槍、單發獵‘槍。
畢竟黑火藥和球形銅鐵彈丸的價錢比制式金屬子彈要遠遠低出數倍甚至數十倍,在處境艱難的時候,甚至可以用鐵屑、石子代替,這樣起碼不會在戰鬥到一半的時候抱着一把空槍當做鐵棍,或者僅僅爲了購買子彈而傾家蕩産。
“如果可以,幫我做點子彈,喏,我希望你能把這個加進去。”冷瞳沒有理會老闆的繼續推銷,從背包裏掏出一張折好的圖紙,然後又從右腿槍套帶上拔出一發足足13毫米口徑的大号手槍彈,分别放在工作台上。
最後他又拿出一個裝滿綠色液體的玻璃瓶,遞給老闆道。
“這是什麽?”瘦老闆随意的接過去,舉着和一截一号電池般的小小玻璃瓶湊到眼前,看着裏面翻滾的墨綠色液體,晃一晃,問道。
“土蠶酸液,我勸你還是小心一點。”冷瞳不動聲色的後退一步,微笑着回答。
“什麽!”瘦老闆大吃一驚,手上一抖,差點将玻璃瓶脫手墜落,他手忙腳亂的把小玻璃瓶放到台面,這才松了口氣,臉色仍然有些發白。
土蠶酸液是土蠶除了上颚以外最爲強大的武器,一口酸液命中,不說它的獵物,即便是它的天敵——擁有玻化重型骨甲的二階變種食蟻獸也要吃個大虧,這種一滴就能蝕穿一公分鋼闆的強酸是所有有機生物的天敵。
而想要獲取土蠶酸液,幾乎是不可能實現的,土蠶的毒腺中隻能儲存一次酸液,遇到危機後必然會噴射敵人,而噴射之後起碼一周才能再次分泌出來,死掉的土蠶是無法分泌酸液的。
所以想要獲取土蠶酸液,隻有在土蠶尚未警覺危險的時候,直接将其瞬間擊殺,才有一定幾率獲取滿囊的土蠶酸液。
對于可以十天半月潛伏不動,守株待兔埋伏于地下,從來隻有襲擊别人,基本不會被人襲擊的一階變種土蠶來說,這種幾率實在太過微小了。
瘦老闆不禁對來客的評價再次上升了一個位階,這種實力,隻怕隻有覺醒了本源之力的戰士才擁有,他的态度頓時客氣了許多,捏着下巴思索了一下,才帶着歉意道:“恐怕不行,子彈我可以做,但是要做強酸子彈,目前的技術還達不到,我不能一個冒險,就把我的機床給毀了。”
“哦,這樣……”冷瞳正常左眼中流露出略微失望的光芒,但是轉即點頭道,“好吧,照着圖紙幫我做二十發子彈就好了,我明早來付錢。”
“等等,雖然無法制作強酸彈,或許我可以幫你做幾隻強酸箭。”正當冷瞳收回土蠶酸液,剛剛轉身,就聽到瘦老闆叫了起來。
因爲他看到了冷瞳背上背着的十字弩,頓時來了興緻。
“我爺爺以前也是個冷兵器獵人,他老人家從來不喜歡火器,因爲他覺得這樣打來的獵物,全部失去了原有的品味,所以我也跟着學了不少好東西。”
“你爺爺是個好獵人。”冷瞳聞言,笑了起來,稱贊道,“五支強酸鋼矢,我可以付你五枚銀币。”
“完全沒問題。”
離開裝備工坊,天色漸昏,烈日剩下半個小時就要落下了,而光熱低出烈日三倍的遠日還頂在半空,冷瞳直徑往老韓酒館走去,這是整個小鎮的正中心區域,是最爲繁華的十字街口,不過此刻街上并沒有幾個行人,老韓酒館殘破的招牌孤零零的杵在那,隻有“老韓”兩個字還發着霓虹微光。
走到酒館門前,半開的門縫裏噴出一陣陣冷氣,夾帶着濃烈的汗臭、酒氣、低劣香水以及其他未知的讓人作嘔的味道,氣溫頓時降下了幾度,不過按照現在外面超過四十度的高溫,隻能算是聊勝于無了。
這幾乎是這個鎮唯一提供冷氣的公共場合,因此不到三百平米的大廳裏,擠下了近百個客人和侍者,雖然制冷器已經開到了最大功率,但是裏面氣氛和溫度依舊火熱。
同樣,這裏也是整個鎮上唯一提供燈光的公共場合,不管是發電機還是制冷器,對于廢土底層人民來說,都是極其奢華的東西,光是老韓酒館每日消耗的燃料成本,就足夠五十個人一天的食物和水了。
但是能夠待在老韓酒館的人,也不是什麽本分的鎮民,雖然廢土世界就沒有“本分”這個詞彙以及類似詞彙,一個五歲小孩爲了一塊面包也可以毫不猶豫的偷襲和自己從小長大的同伴,但是比較起酒吧裏多重身份的人來說,出門連武器都不攜帶的鎮民,還真就是老實巴交的人。
能夠在酒館裏待着的人,要麽是有錢有人有槍的行商和他的保镖、實力不俗的冒險者,要麽就是鎮上的黑幫、以各種身份混進鎮子的強盜斥候、能夠随時兼任小偷或者刺客的妓女以及皮條客。
這些人都有一個共同的特點——大手花錢,不考慮明天。
而冷瞳剛進門,就被聞聲回頭打量的人們視爲“實力不俗的冒險者”這類人,因爲他的大号左輪手槍的确有其足夠的威懾力,有經驗的人通過他腿上子彈的口徑,可以輕易的判斷出它的恐怖威力。
當然也有許多不長眼的人,比如眼前這個迎着冷瞳走過來的醉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