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實話我根本就睡不着,雖然我知道這次必然會成功,但第一次畢竟是第一次,不緊張是不可能的。再說大晚上的我一個人去後窪的池塘邊,多少還是有些悚然。
不過我都答應她了,要是今晚不去的話,她肯定不能跟我善罷甘休。
鬧鍾一響,我咬咬牙坐起來,去院子裏洗了把臉。嬸嬸聽到我的聲音也起來了,給我找了一個籃子,裏面放着三個酒盅,三雙剛拆封的幹淨筷子,兩支蠟燭,還有三樣供菜。
我整理一下自己的衣服,揣好了今天畫的符。裝好煙和火,一隻胳膊挎着籃子,一隻手拎着一個托盤,迎着漆黑的夜色走向後窪池塘。
夏天的夜裏,有微風習習,本應讓人心曠神怡,但我卻起了一身的雞皮疙瘩,出了村子後,我看着通向池塘的漫長土路,心中更是驚悚,以至于我TMD連眼都沒敢開。
到池塘邊上的時候,已經是11點43分,從家裏到這曆經半個小時。我站在池塘邊上擡頭望天,但見星河璀璨,冰鑒銀盤,如雪的清輝灑落下來,将大地照的一片銀白,看着這有着幾分優美的景象,我心中多少放松了一些。
沒有風,池塘的水面很是平靜,由于是在田野間,四周有蟲鳴蛙叫,一片自然風光,并無陰森恐怖之意。
我放下東西蹲在地上玩了會手機,十二點的時候,我站起身來,清了清嗓子對着池塘大聲喊道:“段芳!我來送你了,趕緊出來!”
話音剛落,一陣陰風蓦然間從池塘裏刮了出來,吹的我發絲飛揚,衣衫亂舞。我暗道調皮,然後笑道:“指明你死之地!”
陰風吹過,将面前的湖水吹起了些許浪花。
我定睛一看,她淹死的地方,正是那天那孩子差點喪命的地方。于是我将供桌朝西方擺下,放上供菜,将酒盅填滿了酒。先點燃蠟燭,然後走到了她淹死的岸邊。靜了靜心,先邁左腳走到我布置的供品前,取出三支香點燃,右手拿香左手每個手指的頂節壓在右手相對一指的指甲上,朝東方三禮。這裏要注意,手不可超過你的眉心。随後左手将一根插在中間,一根插在離中間一厘米處,最後一根插在中間那根南面的一厘米處。
最後先邁左腳,退後一步,三跪九叩之後,微微合眼,念道:
太上敕令超汝孤魂鬼魅一切四生沾恩
有頭者超無頭者升槍殊刀殺跳水懸繩
明死暗死冤曲屈亡債主冤家讨命兒郎
跪吾台前八卦放光站坎而出超生他方
爲男爲女自身承當富貴貧賤由汝自招
敕救等衆急急超生敕救等衆急急超生
茅山弟子陳風,爲資道亡靈孺人段芳薦下地府,轉世輪回!
天運2015年6月13日吉時。
念完之後,這原本溫熱平和的夜裏卻突然刮起了一陣大風,風勢很大,将不遠處的樹葉都吹的嘩啦啦作響,更詭異的是明明這麽大的風,兩支燭火在風中激烈跳動,但火苗旺度卻依舊如初,竟絲毫沒有要熄滅的意思。
這陣陰風表明,來收魂的陰差到了。
其實面前的供菜主要并不是給段芳吃的,而是給陰差吃的,人家不走正常程序特來收魂,也是要好處的。
我趁這功夫,趕緊将地上掃了兩下,發現很是幹淨之後将段芳的排位連同帶來的紙錢用打火機點燃燒掉。
直到風停之後,我才長出了一口氣。
第一次幹這種事,幹完之後我心裏多少有些發慌,草草收拾了一下六神無主的就往家裏趕。
打開手機看看,已經是淩晨1點整了。我迎着夜色,沿着被星輝月光點亮的田間小道往家走。
以剛才的情形來看,這次超度很成功。後來的一陣陰風表明是陰差來了,由于我沒有開眼,所以也不知道是來的是牛頭馬面還是黑白無常,不過想想他們兩位加上段芳三個非人類在我面前吃飯收錢,好像還蠻刺激的。
走了好半天之後,我逐漸開始感覺到不對勁了,爲什麽?因爲我走了好長時間了還沒看到我們村子,發現異常的一刹那我果斷的停下了腳步,掏出手機看了看時間
2點15分。
我掐着手機,呆呆的盯着手機屏幕,冷汗立刻就冒出來了,站在原地一動也不敢動。
我之前說過,從二叔家到水塘隻用了半個小時時間,而我從水塘離開的時候清楚的記得是淩晨1點整,也就是說我離開水塘已經1小時15分鍾了。
我環顧四周,這才發現雖然天穹之上月光如水,但四周竟然昏暗一片,就像起了霧一樣,隻有我沿着走的這條路明亮的有些不真實。
以目前的情況來看,我很明顯是遇到鬼打牆了。
據傳說,鬼打牆就是鬼趴在你的背上,用手蒙着你的雙眼,讓你迷失方向,或者帶你去她想讓你去的地方,讓你做一些自殘的行爲。
這種現象其實并不可怕,有很多方法可以破解,最常用的就是回頭撒一泡尿。
不過我是不會做這麽沒品的事情的,我也不需要。其實破這東西的原理很簡單,就是你隻要這個時候靜下心來,調整一下自己的意識,自然而然就能找到出路。
所以我就地坐下,掏出一支煙點燃,悠悠的吸了起來,努力讓自己頭腦清醒。
不過半支煙的功夫,眼前一條亮的不真實的土路開始變的昏暗,最後消失,現出一塊農田。不遠處冒出來幾棵樹,我也漸漸看清了四周的景象。這裏是我們村的西窪。
我看了看面前,隻見一口漆黑的井口就在我的腳下,我要是再走一步我就掉下去了。
人是有第六感的,在你遇到危險的時候,總會有一些感應,就像我剛才開始覺得不對勁一樣。
我暗道驚險,深深吸了幾口氣。
一會反應過來之後,一股怒火登時上頭,心道就看我好欺負怎的?
“唉……”
一聲若有若無的男人的歎息從井底傳了出來,聽那意思好像我沒掉下去他很失望。
我一聽這小暴脾氣再也忍不住了,直接将吸完的煙頭對着枯井扔了下去,并惡狠狠的說了個:“艹!”字。
罵完之後重新調整好方向,挎着籃子順利的回到了二叔家。
回家一看,二叔和嬸嬸竟然沒睡,雙雙坐在沙發上等着我,見我回來才長出了一口氣。
唉,此時此刻我心裏真是感動的不行。他們拿我當兒子一樣好,我想說聲謝謝,但又感覺矯情,也就沒說話。
嬸嬸接過我手中的籃子去一邊收拾去了,二叔給我倒了杯水,問道:“送走了?”
我點了點頭:“恩,送走了。回來的時候在路上遇到‘擋’了,差點沒掉後窪那口井裏去,對了那口井以前淹死過誰啊?”
‘擋’就是‘鬼打牆’,我們這的土話
二叔撓了撓頭笑道:“忘了,反正也淹死過人,很多年前了吧。你不會又要去送他吧?”
我撅了撅嘴,說道:“送他?他那麽害我,我不去殺他個魂飛魄散就不錯了,還送他……”
嬸嬸收拾完也進來聽到了,兩個人就看着我在那笑。
第二天早上起來我就坐車走了,還要趕在8點之前進公司上班呢。
我在的工廠是個電子廠,幹的工作也很普通。
我幹的工作主要是負責分析一些發生不良的原因和給出對應發生的方法,其實這個工作非常不好幹。
打個比方我們手機的顯示屏在流水線碎掉了,一條流水線20多号人,在最後一個工位碎掉,領導非讓我給他找出真正的原因。
你說這TM能100%都能看出來的嗎?當我是神探狄仁傑還是少年包青天?我看看傷口我就能給你情景再現?
一天就這麽昏昏沉沉的過去了,我雙目無神的出了工廠門口,手中拎着一個發黃的‘富光’玻璃杯,在昏暗的路燈下晃晃悠悠的往家走。
“你是我的小丫小蘋果……”
這是我的手機鈴聲,因爲我很讨厭這首歌,所以把他當了鈴聲。據我發現,一般用作手機鈴聲的歌曲,你最後肯定就特别讨厭聽。
我把水杯交到左手,掏出手機看了看,是一個陌生号,不過号碼是本地的,我就接了起來。
“喂!”
“喂?你好,請問你是那天救我弟弟的那個大師嗎?”一個甜美柔和的女孩聲音從電話那頭傳了過來。
“額……”我愣了愣,忽然想起來我那天在我們村救了一個男孩,并且還答應了一個女的幫她解決一些事情,還白送了我的護身符。
“喂?”聽到我沒說話,那女孩又叫了我一聲。
“恩恩恩,是我是我。你就是那天要找我幫忙那個女孩是吧?”
“是的,請問你現在有時間來幫我嗎?”
“我沒有記錯的話,我那天不是給了你一張護身符了嗎?不管用?”
“這個……”電話那頭聲音停頓了一些,聽起來那女孩好像有些猶豫,最後還是說道:“不管用”
我一愣,瞬間停下了腳步,反應過來之後驚愕的問道:“什麽?你再說一遍?”
“不管用”那女孩真的又說了一遍。
我皺起了眉頭,問道:“那張符自己毀掉了沒有?”
那女孩說道:“沒有,符現在好好的戴在我身上”
我暗自有些吃驚,更多的還是疑惑。
這張護身符是我第一次畫藍符的時候畫的,一張藍符平時幾乎見不到,威力巨大,就是一個修煉了百年的厲鬼也不敢撄鋒,要是那女孩真的被鬼纏了,怎麽會這樣?就算是那厲鬼道行很深,我的符降不住她,但也絕對不可能是完好無損的。
“喂?你在聽嗎?”聽到我不說話了,那女孩忍不住問道。
“恩”我應了一聲,心中百思不得其解:“你住在什麽地方?等我有空去你那裏看看”
“我在城陽區的一個别墅群裏,你今晚有空嗎?我去接你”聽這女孩的語氣,很是迫切。
我在家起那麽早趕過來,今晚還想睡個好覺呢,況且我明天還得上班,怎麽可能今晚過去,急忙說道:“别,我明天還上班沒時間,等我休息的時候去幫你看吧”
“啊?”那女孩驚呼一聲,進而帶着哭腔說道:“你不是說三天之後的嘛?你騙我……”
我艹!
一聽這女孩要哭,我心中立刻慌了,無奈的問道:“大小姐,你不至于吧,我又不是不去給你看,你哭個什麽勁啊?”
那女孩聽我說完徹底哭了出來:“我哭什麽,感情被鬼纏的不是你。我被纏了十幾天了,每天一閉眼就是那些鬼魂,我的身體一天比一天差,我感覺我都快死了。好不容易遇見了你一個有真本事的人,你還不來救我……”
我喃喃道:“大小姐,你可能不知道我爲了救你弟弟也被纏了,我也沒感覺那麽誇張啊?雖然那東西模樣醜了點,你當沒看見就是了嘛”
那女孩哭道:“你會道術,你當然沒事了,可我能跟你比嗎?這個東西是說當看不見就看不見的嗎?“
我聽了她的話,竟無言以對。
那女孩一聽我沒了動靜,抽泣了幾下說道:“你明天來好不好,你請假,隻要你幫我,我給你20萬!”
我一聽這話,差點被吓死。
20萬,20萬是個什麽概念,趕上我在這場子裏受七八年不吃不喝的罪了。
我想了想,一下子掙20萬對我來說好像并不靠譜,所以這個念頭也就是一閃而過,不過聽這女孩的哭聲我實在是于心不忍了,最後隻好說道:“大小姐你别哭了,我先找我領導請個假試試,要是行的話我就去,不行我們再商量”
“把你們領導電話給我我跟他說!“那女孩幾乎是吼出來的,估計已經急紅了眼。
我也逐漸感覺到這個女孩的迫切之心了,說不定她真的正在受着巨大的精神折磨,雖然我并不能理解。
我挂了電話,直接給我領導打了過去。
我領導是個中年婦女,雖然平時羅嗦了點,但人對我真的不錯。随便問了兩句就同意了。
我趕緊給那女孩把電話回了回去。
“喂?你領導答應了沒有?沒有我這就帶一幫人去她家坐坐!”那女孩上來就惡狠狠的問道。
我不禁汗顔:“大小姐,我請下來了,明天我去你家看看,你把地址給我”
那女孩一聽我成功了,當即從一個兇巴巴的婆娘變成了一個快樂的小女孩:“太好啦,你不用來我家,我明天開車去接你。你把你地址給我”
“甯波中路36号,你來了給我打電話”我說道。
“嗯嗯,我今晚也不睡了,就等你明天來了!”那女孩興奮的說道。
我挂掉了電話,拎着我的‘富光’回到了我租的破舊小閣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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