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空玫道:“魔域朱家的人,你不認得。”
卻說何問臉色死灰,拿刀的手也顫抖起來了,陳半韋笑道:“還真是熱鬧啊。”侯宇威道:“我們來遲了,司空小姐。”
司空玫笑道:“不遲不遲,剛剛好。朱姐姐,你來認一認,這是誰?”她指着何問,一副看好戲的樣子,不過這場戲也不是她故意安排的,前些天聽到這裏的消息,尤其是何問在這裏,恰好朱家的商隊的船要從這邊過去,朱尋梅也正好在,她就找到了她,約定到這兒來。
朱尋梅道:“你是何……你不是何問。”
何問反問道:“你是什麽人?”
朱尋梅道:“你真不是何問,若是何大哥,怎麽會不認得我?”司空玫道:“朱姐姐,你這還不知道,他便是你同床共枕的淩兵镖局的郝镖頭。”
陳半韋嘿嘿笑道:“這是怎麽回事?當初我和赤虎奉命追殺張覺揚,不過這家夥逃得倒是快,我們到沙漠就沒了蹤影,一直追到了大天草閣的地方也沒有消息。我記得那時候何問也在追殺他,至于後來的事情,誰也不知道了。”
司空玫道:“那可是西域那場大亂發生之前的事情?何問,你可記得張覺揚?”
何問道:“記得又怎樣,那是個窮兇極惡的匪徒。”
薛信笑道:“那個老小子,武功不特别厲害,但打鬥經驗卻比誰都豐富。”
司空玫道:“如此我就一一澄清來……無玉,你來說如何?”
無玉撓了撓頭,道:“這前因後果我都不清楚,說什麽呀?我隻當你把我帶到那地方去的。”
司空玫白了他一眼,低聲道:“師父剛才救了你,他在你還怕什麽?”
無玉道:“我是真不記得多少了,隻是那個西奎,他不見了。”
“誰說我不見了?”忽然,人群中走出一個漢子,正是無玉兩人多年不見的西奎。
無玉驚訝道:“西,西奎,你……”何問表面上略有驚訝,不過早已經魂飛天外了。
西奎當下便單膝跪地,向兩人道:“無玉兄弟,司空小姐,當日真是對不住了,我……”司空玫冷道:“沒什麽關系,你隻把今日事情說清楚,我要一步步把這個僞裝了多年的人面具揭開。”
司空玫朗聲道:“郝引,張覺揚如今被關押在陛牢之中,我也差人問了點事情,他說了,何問并不是真正的何問。”
司空玄房道:“阿玫,把事情說清楚。”
西奎朗聲道:“諸位是這樣的,何問大俠其實在四年前就已經死了,這個人絕對是假的。”
侯意道:“事情真有趣,到底是什麽緣故,你們也沒有證據,而且這個何問的刀法絕對是不假的。”
司空玫道:“郝引,這裏一邊是你兄弟,一邊是你夫人,難道爲了躲避,你就把什麽都抛棄了?”
侯宇威低聲問陳半韋:“當初清理淩兵镖局有什麽狀況,怎麽郝引還沒死麽?”
陳半韋道:“這事我也不怎麽清楚,不過當初清理淩兵镖局時候是有一點古怪,接了個去西域的訂單,是什麽倒是不知道,這有行規。不過很奇怪的是,去的隻有兩個人,一個叫白舉的镖師,另一個就不知道了。不過後來搜镖局時候,有一個死人,我們兄弟認識,他也叫白舉,雖然奇怪,當時也沒多想。”
侯宇威道:“還有什麽嗎?”
陳半韋道:“當初殺人的時候……不對,這個西奎我怎麽好像見過。”他心中暗叫:這不正是在綠沙村的那個客商的一個?
何問道:“哪個是我妻子,哼,我根本不認識,在下何問從未娶親,至于這位兄弟,我也沒有見過。”
西奎大叫道:“你不要裝了,你不是何問,我和無玉兄弟還有司空小姐親眼看何問大俠死的。”
“他怎麽死的?”朱尋梅問道。
司空玫道:“中了雪蟾之毒,又受了嚴重内傷,不治身亡。”
“啊……”朱尋梅低叫了一聲,看得出來,她很傷心,不過眼前這個何問在這裏,卻對她如同陌生人,實在讓人不會相信他是真正的何問。她與何問青梅竹馬,而且她的丈夫與何問乃是從小的好朋友好兄弟,哪裏會是不認得的,不過這場家族帶來的災禍,她雖痛苦,卻不敢反抗。
陳半韋道:“這也是命,當初滅殺淩兵镖局是朱家所有長老都同意的。”
侯宇威有些疑惑,問道:“可我就是不明白,爲什麽要如此做?”
陳半韋道:“那也是因爲郝引生性狂傲,看上淩兵镖局就是想把郝家當做朱家在中央大陸的眼線,郝引萬分不同意,此事由大少爺經手,他做的決定就是把淩兵镖局除了二小姐外所有人都殺了,你難道不曾見到二小姐見到大少爺的神情?”
侯宇威眉頭一皺,他雖然不是心慈手軟的事情,閻王殿根本沒有好人,但這樣算是骨肉相殘的事情也是少見。
陳半韋讪笑道:“我說你是越來越有點婦人之仁,你知道爲什麽張覺揚要殺三少爺嗎?”
侯宇威搖頭,道:“那便是收了郝引的好處,才動的手,張覺揚是個屠夫,隻要有錢,他連朱家的人都敢動。”
陳半韋道:“你還是不太了解。”
侯宇威道:“陳兄明示。”
陳半韋道:“你想沒想過張覺揚孤身一人,怎麽躲過我們的追查,咱們閻王殿查了這麽久,最終在他被司空家抓住的時候才知道他的下落,如果沒有人幫他,他本事再大,豈能瞞天過海?肯定還是有所倚靠的。”
“你的意思?”
陳半韋道:“通海幫有這麽大勢力,而且司空家那日的聖兵樓中有一個叫東方志魚的人,你該不陌生吧?”
“此人号稱天下第一神偷,不過被抓住了,名聲也掉了大半。”
陳半韋道:“我之所以和二小姐來這裏,不僅是爲了這個何問。你可知道,東方志魚一直都是爲龍水軒轅效力,他師父就是号稱‘神手’的安午泉,他和張覺揚一同行動被司空家所擒獲,所以照這樣來看,”張覺揚的銷聲匿迹就是通海幫的庇護。”
侯宇威點頭道:“原來如此,不曉得發生了什麽事情,竟然來了這麽多人……這何問到底是真是假?”
陳半韋搖頭。他現在總算明白了,當初在綠沙村碰到的兩個客商,隐約記得叫什麽白興豐和酉大圭,不就是白舉和西奎,如此想來,既然姓白的已經死了,那那天見到的白舉就是假的,結合司空玫跟他們所說,那個白舉就是郝引,他在張覺揚的幫助下逃走,還殺了何問。如果那時他殺了西奎和郝引,也就不會有這麽多事情。他心思很細,心道:“如果此人真是郝引,他加入通海幫無疑是要借助通海幫的勢力向朱家複仇,而且他現在是何問,何家名滿天下,可真是一個麻煩。”
有人道:“那這麽說,這個何問真的是假的?”另一人道:“我見過淩兵镖局的郝镖頭,他的武功雖然也不錯,但隻是擅長拳腳,如何有何問這樣厲害的刀法?若是外表是假的,但這武功是假的麽?”
單鬥道:“剛才大家也看到了,誰能有何問這樣的刀法?”
亞品香道:“我師父的乾坤三訣獨一無二,天下除了他,誰也不可能幹淨利落的使出來。”
朱尋梅道:“若有,那也隻有一個人,就是我……就是郝引,郝引,是不是你?”
侯意道:“何家和郝家算是世交,這二人也是從小到大的好兄弟,這位是郝引的夫人,當初也是因爲這樣一段孽緣造就兩人關系越來越冷淡。我想你這樣說,必定是這二人自小到大學藝無所不說,所以武功也是相通的,郝引也會何家的鑿齒功?”
朱尋梅道:“何大哥的刀法很厲害,但他從來不藏私,這樣,郝引對何大哥的刀法了如指掌,甚至說,他也會何問的刀法,隻是具體如何,我也不清楚。”
司空玫道:“這便是了,天下能僞裝成何問最像的,我也不用再說了,相公,是你麽?”
西奎道:“郝大哥,你爲什麽……爲什麽要這麽做?”當初郝引要殺他與何問二人,如今這麽幾年過去了,忽然又見到這個人,他還是叫了聲大哥。如果不是他假扮白舉和自己出來押一趟不知名的镖,或許自己也該死在朱家的殺手之下。
黃偉清冷哼道:“何問,不對,郝引,他們可說的是真的?”
他低下了頭,心裏感慨萬千,他的确是郝引,當初被張覺揚帶出沙漠的那個本早應該死的郝引。郝引道:“沒錯,司空小姐說的沒錯,我就是郝引。”
朱尋梅抽泣道:“相公,果然是你,你真沒死……”
郝引揭下臉上的毫無破綻的人皮面具,道:“我的确沒死,可何問死了。”他的臉因爲長期被遮蓋已經顯得有些木然了。
亞品香呆呆看着,這個人以自己師父的身份和自己待了四年功夫,他卻沒有發現。當初何問閉關一年,出來後刀法還是那麽厲害,生活習慣也是一樣,不論是誰,都沒有懷疑,就連何問的家人也沒有發現。
西奎看到郝引,又是驚喜又是失望,事情到了這個地步,何問身死的消息最終還是被昭告了天下,他心裏的大石頭也落下了,不過這個大哥的處境,是大大不妙。
郝引向黃偉清道:“屬下郝引,拜見黃幫主。”
黃偉清雙手将他扶托起來,道:“不管你是誰,你都是通海幫的人。”這話一出,無疑是給在場所有通海幫的幫衆打了個定心劑,郝引殺了何問,自然會引來何家的追責和報複,而且何問故交甚多,高手也不乏其數,黃偉清有這樣一句話,還有誰不爲他賣命?
“師父……”
郝引拍了拍亞品香的肩膀,道:“品香,我不是你師父,我是殺你師父的仇人。”
司空玫道:“慢,我有一句話說。”
通海幫所有人怒目喝道:“你還想幹什麽?”
司空玫笑道:“我有一句話澄清,我的目的就是要将這件事公布于衆,至于殺何問的兇手,卻又不是郝引,而是張覺揚。”無玉道:“你又要做什麽?”
侯意道:“這話聽着可真讓人費解,司空小姐,你是要害他還是要幫他?”
司空玫道:“我和他們無冤無仇的,爲什麽要害他?郝引與張覺揚有聯系,不過真正殺何問的卻是張覺揚。”
侯意道:“聽你這麽說也有道理,但見死不救,而且這其中有着莫名的牽線的道理,何大俠的死郝引也有一份責任啊。”
南宮問水道:“其實郝镖頭也是苦命人,朱家所行之事太過分了。”
陳半韋和侯宇威臉上都籠罩了一層冰霜,喝道:“你什麽意思?”
南宮問水直道:“若不是朱家要滅淩兵镖局,就不會有這樣的事情發生了。”
陳半韋道:“郝引收買張覺揚殺朱家三少爺,那也是一條死罪!”
郝引道:“你們朱家欺人太甚,若不是你們把淩兵镖局逼上死路,我豈會動手?朱尋況死的活該,他派人攔路劫镖,燒了貨物,還放謠言說我們淩兵镖局吞收主顧的東西,把我們淩兵镖局名聲搞臭。他看得起何問,不願和我爲伍,看不起我,多番羞辱我不說,還找人欺負我兄弟,這是他自己找死的!”他敞然一笑,道:“你們朱家隻把我們當傀儡,我找張覺揚殺了朱尋況我也就知道了,閻王殿會來動手,不過我沒想到來的這麽快,我淩兵镖局上下六十七個兄弟,都是上有老下有小的人,被你們一個個殺了。西奎,你不是想知道白舉是怎麽死的嗎?”
西奎道:“如何死的?”
郝引眼中燃燒着憤怒的火焰,道:“此人心計太深,他收了朱尋況的好處,就是他,将我們的行镖路線透露出去,這也就是爲什麽押镖時總有人來搗亂。白舉是我殺的,他死有餘辜!”
南宮問水歎氣道:“江湖恩怨何時了?”
黃偉清眼中射出一道威嚴的精光,道:“郝引是通海幫的人,南宮問水,你們要動他麽?”
南宮問水搖頭,道:“何問的死與他有牽扯,而且他還殺了那個白舉,此事還是看無垠世界盟怎麽定奪。江湖恩怨深似海,很多都是無垠世界盟也是管顧不到的。”
這句話觸動了黃偉清,他曾幾何時,夢想就是要建立一個運行秩序,真正的讓‘殺人償命’能夠通過公平公開的手段去執行,但這些年來,他才發現,這世界分爲兩種,一種是無序的,一種是有序的,前者的存在來自人的天性,來自利益的驅使,來自兩個矛盾的對立。而後者是一種還未實現卻無比需要實現的東西,龍水軒轅信奉的是前一個,而他想做的,就是先掌握通海幫,實行後面一個,爲此,他有決心,去付出一切可以付出的代價。道不同不相爲謀,到了這種時候,龍水軒轅和他的關系就劃清了界限。
南宮問水道:“既然如此,這也是郝引和朱家的恩怨,我們閑人也不必多管,對不對?”
黃偉清點了點頭,此時他必須要退一步,天頂城畢竟不是聖全城,他們在這裏部署的人也是有限的,況且今日來的人有着他極爲忌憚的,于是道:“還是北海明珠的問題?”
南宮問水道:“沒錯!”
葉甯看他松懈了,勸道:“幫主,千萬不可答應。”
金嶽道:“通海幫經過此事,實力大減,若今日再堅持下去,恐怕……”
葉甯若有所思,道:“幫主,我有一個提議,你覺得如何?”
“請說。”他附耳過去,葉甯低訴……黃偉清聽了,有些無奈還是點頭。
黃偉清道:“在場的諸位,通海幫得到北海明珠一事已成定局,不過你們說這是無主之物,不過現在它在我們手上,而且我掌握着你們不曾掌握的口訣,若沒有這口訣,就算得到北海明珠,你們也無法開啓。”
南宮問水心中爲之一怔,暗道:“便是九大家族的祖訓的秘密?”
有人道:“你們得把這個口訣也交出來。”至于交出來,交給誰,倒真是一個天大的難題。
黃偉清頓一會兒,繼續道:“一個月後,在聖全城通海山莊内,我通海幫再開明珠大會,邀請天下英雄,若誰能破我們設下的千人大玄陣,北海明珠便歸誰所有,如何?不過,生死各安天命。”
“千人大玄陣。”諸葛尚和司空玄房大驚,這是諸葛落花生前根據數衍天命創造出的陣法,當初創造出這個陣法的時候,命在山谷中設陣,陣道有十幾丈,千變萬化,而且武器都是天下獨兵門打造,千奇百怪,特邀請了于立仲和楊北延來闖陣,不過那一次,于立仲看到陣勢直接認輸了,他沒有信心,楊北延則是嘗試了一下,但不到一會兒,就被逼出了陣。兩人聯手,雖然多支持了一會兒,但還是闖不過去。那一次,中央大陸所有的陣法大師天才都去觀看,回去之後隻是歎息,諸葛落花的造詣超出他們太多,猶如人與神一般。
不過這個陣法,諸葛落花并沒有記載流傳下來,司空玄房聞其名卻未見其形,如今聽到有人能擺出來,又是激動又是驚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