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宗笑嘻嘻的,手裏端着一個燭台,上面晃動着明滅的燭火。陳泰鏡忽然覺得不對,吩咐人去抓秦宗,不等他們下手,秦宗猛然将腳一踢,地上的線團被踢向正打的兩人,他們都以爲是暗器,紛紛躲開。
兩人停下同時喝道:“你幹什麽?”
秦宗道:“不許動!”
範銀鈴等人也才看到原來有人又準備瞧瞧動手了,便各自拿出武器。
闊天賜道:“你說不動就不動?”
秦宗将燭台斜着一比,道:“這裏都是炸藥,可不能亂來啊。”
霍都冷笑道:“哪裏來的炸藥?”
秦宗笑道:“我剛才布置的,你們聞一聞,這可是能瞬間把這房子夷爲平地的量,不信的話,我就點了。”
陳泰鏡身旁湊近一人說道:“的确有火藥味。”陳泰鏡點頭,他也聞到了。
範銀鈴心道:“他是怎麽埋下炸藥的?”
秦宗道:“範特使,鄒閣主,你們先走。”
鄒謙等人道:“萬萬不可!”
木飛揚道:“想不到萍水相逢你竟然肯爲我們舍命,好,我陪你留下。”
秦宗道:“你留什麽留,留這兒一起炸死啊?你快走啦,說不定也不用走到這麽一步。”
陳泰鏡有些慌了,他們這裏那麽多人,若真點了炸藥,不僅是他,這裏大半人都會粉身碎骨,他也擔不起這個責任,忙說道:“不要沖動。”
古建也道:“秦宗,你可小心點。”
秦宗笑道:“小心着呢,不過我有一個疑問,你的暗号密令和令牌都是誰給你的?”
陳泰鏡神色一沉,道:“你們還不走麽?”
秦宗向他們使眼色,幾人過去,秦宗悄聲道:“若我今日能出去,無論什麽事,咱們去穹山。”
“穹山……”鄒謙心想:那可是個鳥不生蛋的冰雪天地,不過,也是很安全的地方,這位特使果然聰明。
秦宗又笑道:“範特使,有人跟我說過你,我一對比,便知道不差了,你們去穹山就會見到他了,快走吧。”
衆人道:“你呢?”
秦宗低聲道:“我有這個在手上,他們不敢輕舉妄動的,快走吧,我自有辦法,去穹山,山腰有個深谷,谷裏有房子,到了那裏我們再商議如何?”
範銀鈴知道此時也無第二條路可走,他們雖然個個有本事,但對面的陳泰鏡和霍都都是高手,還有外面至少七八十好手,他們想闖出去,比登天還難。
陳泰鏡哼道:“請!”
霍都道:“不能放了他們,不然終成禍患。”
陳泰鏡道:“可咱們沒有别的選擇。”
霍都道:“這小子說的假的,他哪裏來的火藥?”
秦宗微微笑,比着自己的口袋,道:“通海幫的天女散,我怎麽會不知道,隻要我這一口袋的天女散,再加上幾顆轟天雷,怕不難收拾你們吧?”
霍都不言語了,道:“看來你對通海幫很了解啊。”
秦宗道:“怎麽樣,讓不讓?”
霍都退開,通海幫衆人都退了開去,範銀鈴果決說道:“我們走!你好自爲之。”
鄒謙告辭道:“多謝了。”童歌謠和木飛揚也是感謝說着,跟在後面出了客棧。
霍都冷道:“他們走了,難道你真要點了不可,枉自喪送自己性命。”
秦宗道:“我可沒這麽傻,就是我要死也得等他們走遠點,而且我并不想死啊。”
陳泰鏡道:“我很欣賞你這樣的年輕人,你爲無垠世界盟做事,倒不如來我們通海幫,我們可以給你更好的機會施展抱負。”
秦宗擺擺手道:“你瞎說吧,我的抱負志向,是什麽你知道嗎?”
有人道:“總不會是尋死吧?”
秦宗笑道:“不錯,兄台真有慧根,人皆爲生,我獨爲死,不過這死嘛,總得有些價值,和你們死在一起,我也不想啊。你們千萬不要過來,否則這麽多人一起死,對通海幫可大大不妙了。”
霍都道:“臭小子,忍耐是有限度的。”
陳泰鏡察覺到了秦宗臉上的抽動,這種抽動一般隻有極度心虛的時候才會出現,這種表情,剛才還沒有,現在卻是一直在。
陳泰鏡道:“把燈放下,我們好好商議,你還有什麽條件?”
秦宗道:“還是陳護法好說話,我的條件說簡單也難。”
霍都道:“怎麽個法子?我看你小子未必有膽子點火吧?”
秦宗笑道:“誰能不怕死呢?”
陳泰鏡眉頭一皺,地面角落的确有黑色粉末,秦宗也不知從哪裏牽了一條引線,不過看他的樣子,眼裏從沒有顯現過一絲決絕,甚至沒有怎麽猶豫,隻有緊張,通常來說,沒人不愛命的,既然他能放鄒謙等人出去,秦宗自然能提出要求自己出去,不過這秦宗奇怪的很,他一直在拖延,似乎也不是專門爲他們騰出逃跑時間,而是爲了另一件事情。
秦宗雖然笑着,手朝着腰間袋子摸去,猛然撒了出來,卻是一把石灰,叫道:“去死吧。”同時引線被點燃。
霍都叫道:“快撤!”通海幫衆人慌忙往外走。
秦宗哼的一笑,縱身往窗外鑽去,陳泰鏡卻已經看出來了,那引線雖然是真的,不過地下隻不過是一些煙花用的燃藥,他手中銀尺追着秦宗去,秦宗本來是早有打算,手中拉着一根捆在窗葉上的線,魚貫出去,将線一拉,便可關了窗戶,阻擋一下。
不過在他出去的千鈞一發之際,陳泰鏡的銀尺已經擊打在他的背後,峥峥一響,秦宗背部劇痛,大吐鮮血,暗道:“這陳泰鏡功力深不可測,幸虧穿了小桐給我的蠶絲寶甲,否則今日就被他打死了。”
也不敢停留,拼寫一口氣往外狂奔。
屋裏硝煙散盡,衆人了然明白,破口大罵,古建恨恨道:“這小子太可惡了。”
陳泰鏡看了看夾挂在窗邊的銀尺,歎息說道:“霍兄,你的千裏隔山聽得明白,他們說要去哪裏?”
霍都道:“若聽的不錯,應該是我往穹山之上。”
古建道:“穹山!”
陳泰鏡道:“古建,去通知你師父,帶人來和我們回合,我們也去穹山,這次必要把他們一網打盡!”
“是!”
卻說鄒謙四人慌忙逃離,到了附近的田畦之上,範銀鈴道:“大約夠遠了,你們聽到爆炸聲音嗎?”
童歌謠搖頭道:“那不是炸藥,秦特使是哄他們的,那是煙花的燃藥,雖然能點,但是卻沒什麽作用。”
木飛揚道:“那他豈不是死定了?”
範銀鈴道:“未必,我想他已經想好了退路,不然不會叫我們去穹山。”她知道這個穹山,不過令她更深刻的還是天頂山,那是情定的地方,也是情終的開始。事到如今,她有些恨自己當初的不堅定,也有恨龍水軒轅的霸道,也恨黃偉清的多情,曾幾何時她想放下,離開了看似放下,但心中卻更沉甸甸了。
鄒謙道:“範特使說的不錯。”
範銀鈴道:“鄒閣主,叫我範銀鈴即可,不必特使的。”
鄒謙一笑,道:“既然如此,我們就去穹山。”
範銀鈴道:“這次來還有什麽人?”
木飛揚說道:“除了大天草閣,還有南宮問水,旗山的萬一常萬大俠,當初萬大俠的胞弟便是死在通海幫手下,還有南山宗後人鐵三友,萬劍城劍軒宗宗主大弟子宋自在,永生幫的幫主馬老七,以及水參幫的趙雨連。因爲有些幫派被整的七零八落,他們有些也是帶着其他幫派或者商會的意思來的。”
範銀鈴道:“若是在穹山,可要備好禦寒的衣物。”
鄒謙道:“秦特使可信,那我們就去他說的那個山腰的小木屋,不知道會不會叨擾到他的那位朋友?”
範銀鈴道:“既然他都說了,我們去了再說,那裏風雪大,若是盲目去找人或者大批人進去,很不方便,所以也是最好的去處。”
木飛揚道:“我想我們得先去安排一下。”
鄒謙道:“飛揚,你去傳信給他們,時間就在五天之後。”
童歌謠道:“既然通海幫發現了我們的蹤迹,要小心了,我和飛揚一起去。”
鄒謙道:“不,咱們得分頭走……飛揚去聯系他們咱們會面的地點與時間,我得回閣中一趟,否則桓機他們應付不過來,歌謠你先去穹山打探安排一下,咱們也好迎接。範特使,不如你去安排好田夫人她們,也好行動一些。”
範銀鈴皺着眉頭道:“不如我去穹山,秦宗說那個人我認得,童姐姐去幫我通知一下小玫她們,叫她們不要輕舉妄動,事情完之後我再去尋他們。”
鄒謙點頭道:“若是有熟人的話應該好一些,對了,還得有人去找一下秦特使,确認他怎麽樣了。”
童歌謠道:“那好,我就先在這裏通知司空姑娘,打聽秦特使的下落。”
說定,四人各自分開去了。
範銀鈴走了兩日,心中還是擔心,沿路聯系了盟中在此安排的據點,打聽消息,但是無憂城像是一個密不透風的罐子,沒有半點可用的消息。
又走了兩日,因爲錢全留給了司空玫,隻好把首飾當了一件制備兩件厚衣。
遠遠望着山上一條鋪着雪屑的路,山上有一座城,現在她不想去,繞着山坳過去。
行了半個時辰,忽見大雪封路,走來一個蓋着厚棉衣的人,紅潤粗糙的臉,手背上磨砺的硬皮,手指間的厚繭,背上是兩條雪白的狐皮和弓箭,看來是個經驗豐富的老獵人。
範銀鈴問道:“老叔,這往穹山去怎麽走?”
那老獵人擡起臉,見是個行路的年輕姑娘,便道:“回去啦。”他的聲音很濃重,範銀鈴問道:“爲什麽呀?”
老獵人說道:“怪是的,今年風雪不算大的,今日也是平安無事,可奇怪的是,剛才山裏發出很兇的聲音,有什麽異事發生,我們都走了。”
範銀鈴道:“什麽聲音?”
老獵人道:“像是什麽東西破了一樣,不知道會不會雪崩把山路封了。”
範銀鈴道:“山腰有房子嗎?”
老獵人奇道:“小姑娘,不要去了,這麽兇險,就是我這種在雪山生活多年的人都不敢去的。山腰,說來奇怪,有是有。”
範銀鈴聽得風雪聲,不由得大聲道:“我要去找一個朋友,麻煩您給我指點一下。”
老獵人道:“可不要去啊。”
範銀鈴道:“我必須去。”
老獵人道:“這風雪封山也不一定,不過我可不和你去。”
範銀鈴道:“那你給我說一下。”
老獵人指着道:“你沿着山路上去,走到一個大石頭處,那石頭說也奇怪,無論多大的風雪都覆蓋不了,石頭左邊有個小溝,沿着溝走大概兩裏路,再往右轉……”
“往哪兒?”空中猛然一陣巨響。老獵人道:“往右……看吧,好吓人的,你還是不要去了。”
範銀鈴道:“然後呢?”
老獵人道:“那裏有一片柏林,進去一點就可以看到了。”
範銀鈴道:“多謝老叔了。”
老獵人道:“姑娘啊,你若去了風雪大了,趕快下來,否則有性命危險。”
範銀鈴笑道:“嗯,多謝了,告辭!”
老獵人回頭看範銀鈴有些瑟瑟的走上去,道:“今天碰到怪事,又碰到這麽個怪人,那屋子也沒人住,她問路顯然是不知道的,這又是去幹什麽?”
依照老獵人所說,走上去果然見到那塊雪不能覆的大石頭,頗爲好認,剛轉過去,忽見前方風雪簌簌,爆發了一陣巨響。
山頂之上雪花漫天,有人道:“終于出來了。”語氣頗爲天真爛漫。
轉而一個女子聲音道:“小聲點!”
前面一個道:“娘,咱們快走吧,幽師父還在等我我們呢。”
那女子道:“對,快走,這地方可真不好受。”
範銀鈴納罕道:“竟然是一對母子?”男的聽起來應該還不是很大。
那少年男子道:“嗯。”
兩人身影若隐若現,朝山下過來。
範銀鈴連忙從貼身囊中拔出劍,伏在石頭後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