步刑殺冷笑道:“還有人拿自己比作禽獸麽,還是這個勞什子禽獸,我還真是開了眼界。”
舍海微微一笑,道:“禽獸不是人,衣冠禽獸才爲人性所緻,雖爲罵人的話,但是真的禽獸是萬物相等,也不是什麽罵人的,又何必在意?隻要不是衣冠禽獸,我也不足爲慮。”
無玉打了個哈欠,道:“你不是困乏的很麽?怎麽這會兒子又變的活泛起來了?”
舍海笑道:“你是不知,聽你又要見你的老情……”無玉眼睛一瞪,前些日子說起司空玫,他便信口說了句老情人,氣的說的多了,無玉差點将他扇他兩嘴巴,舍海連忙認錯,便說再也不叫,今兒是心花怒放了,又差點說了出來。忙改口道:“小情人。”
無玉伸手在他肋下點了一下,舍海雙眼一翻,登時笑叫了起來,道:“你幹了什麽?”向後一騰,差點趔趄摔倒了下去。無玉這一下點了他腋下笑穴,此刻舍海眼睛鼻子裏盡是淚水,道:“你個蠢……”“嗯?你罵我什麽?”無玉笑道,他自然知道舍海一說出口便是罵自己蠢物,不過他此刻也是說不出什麽來了。
步刑殺斥道:“無玉,都到地方了,你們還不收斂一點麽?”
舍海道:“我……好無玉……你……你現在高興,何……何必那我撒這股子……歡喜勁呢……再不給我……我就要,哈哈,我就要……咳咳,哈哈……”他猛地一忍,道:“我就要笑死了。”
無玉笑道:“我看你還敢不敢亂說話,我沒撕爛你的嘴便是對你格外開恩了。”
司空悫略微一笑,道:“無玉,還是不要鬧了,快給他解開,你想先去哪裏?”
無玉又往舍海手臂上一戳,他便好了許多,大喘氣起來,無玉問道:“什麽去哪裏?”
司空悫道:“先去見無雪還是先帶你去看小妹,或者咱們不進去,我帶你去見見大伯。”
阿德道:“咱們司空家除了共用的辦事府邸,各位老爺有家府,大老爺的家府離此隻有三裏來地。”司空悫道:“現在隻趁着我父親不在我帶你進去,否則的話我是不敢的。”
無玉一笑,道:“我真是何德何能,竟讓堂堂司空族長處心積慮不讓我出現在這裏?”
舍海笑道:“誰讓你的……”他話及一半,連忙噎住,道:“誰讓你拐走人家女兒呢?”這小情人老情人這兩句話他是不敢說了。
司空悫道:“父親爲此事還和二娘大吵一架了。”
無玉問道:“那麽……那個巫師呢?”
司空悫神色一變,低聲道:“你還知道巫師?”
無玉點點頭,司空悫道:“咱們還是莫要談論巫師了,她前些日子已經走了,似乎也是爲了這件事,但父親堅決不允,非要搞這次招親。”
“什麽?”無玉略爲驚訝,道:“這……”他實在不明白那個巫師爲何要走,還爲自己說話,這未免有些奇怪了。
司空悫微笑道:“我也不知道,咱們可且得小心!”
“阿悫,你在幹什麽?”忽然,中門站了個長發黑白皆半的青年,他看向幾人這邊,阿德連忙迎上去,叫道:”大少爺。”
“大少爺?”步刑殺望去,那男子神色極爲冷峻,不同于步刑殺的孤冷,這男子站着便如同一把凜冽的刀,讓人生畏。無玉看去,心中有些慌亂,這人他自然還記得,甚至他還曾想要殺自己,便是司空玫和司空悫的大哥,司空嵩。
司空悫道:“大哥,我有個朋友給你介紹認識一下。”他要将無玉推出來,無玉卻是扭捏,司空嵩淡淡哼道:“何用你來介紹?”司空悫道:“難道大哥早已認識?”
司空嵩也不回答,眼神一厲,目光射向無玉,殺意逼人。感受到司空嵩情緒的一下變化,似乎他對無玉極爲不滿,連忙笑道:“大哥,你這是做什麽?我這朋友可經不起吓。”而無玉面對着他的眼神,雖有不習慣,但還是堅定下來,正視着他,絲毫不變顔色。司空嵩‘哦’了一聲,心想:“這小子這會兒還有了些骨氣,不像是以前錯了一點事就要自我了結,嗯……”他道:“你來幹什麽?”
無玉道:“你知道,我應該來的。”
司空嵩道:“這裏并不歡迎你。”
無玉道:“隻要她歡迎我,誰不歡迎我我都不在乎了。”“是嗎?你可知道有多少人要對付你?”無玉點頭道:“不管多少人,不管什麽人,我還是要來。”
舍海低聲道:“這是要幹什麽?”步刑殺噓了一聲,道:“他們早已經認識,或許這個人并不喜歡無玉。”
司空嵩似乎一愣,道:“阿悫,你帶他是去幹什麽?”
司空悫笑道:“大哥,你這會兒怎麽不在行館?”司空嵩哼道:“你小子爲什麽要幫他進到家裏來,你知不知道,這會害了小妹。”無玉朗聲道:“我不會害他,就算我舍掉了自己的性命,也不會害他。”
司空嵩道:“你根本配不上她。”
無玉道:“你做不了這主。”
“啊呀,大哥,你幹什麽要對無玉這樣,小妹日日夜夜盼着他,你何必呢?”
司空嵩道:“父親吩咐過我,若此人來府中,我就可将他無理由驅逐出去,阿悫,你是要違抗父親的命令嗎?”司空悫道:“可……娘和二娘都說……”
司空嵩将他往邊上一拉,道:“你是聽父親的還是聽二娘的?”
“我……”司空悫罷手,歎道:“大哥,小妹天天受着相思之苦,你也是看在眼裏。”他看看正一臉焦急和忿忿的無玉,道:“無玉也是想見小玫,咱們勸和不勸離。”司空嵩哼道:“你莫要框我,他們都還沒成親,哪來的勸和不勸離,阿悫,你做事實在太沒分寸了!”
司空悫道:“父親固執己見,娘也有些不同意,二娘更是要鬧翻了,還有巫師,她臨走似乎也是這個意思,我看父親也在動搖了,不過沒見過無玉,他不敢下定論。”
司空嵩冷道:“他是個什麽人物?現在弄得人不人鬼不鬼的,父親看了也恐怕是大失所望。”他看到無玉臉上的新疤,還是堅決說:“你不知道,當初這小子爲自己犯下的錯不負責任,反而要以死來謝罪,可他死了,又何曾理會過别人的感受?”
司空悫懶懶道:“大哥嘛,我就說你向來也不是不講道理的,怎麽今日一點不容情?你想想你和大嫂,幾經波折才又團圓,他們兩個,和你們當初不是一樣麽?設身處地來想,你會怎麽做?這次他來,就是聽到小妹招親那事,千裏迢迢,這份心意,誰不明白?”
司空嵩道:“我說你小子,你爲什麽這般助他?恐怕除了娘的吩咐,還有别的吧?”司空悫嘻嘻一笑,道:“有是有的。”司空嵩道:“他是什麽身份,咱們一夢城,咱們司空家,雖然小玫已經辭去了所有族中職務,但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就算他想,他有哪一樣?”
司空悫道:“這也對,不過隻要父親同意了,他自己父母又有什麽怕的呢?”
司空嵩道:“他一個流浪子,哪裏去找父母?”
“什麽?”司空悫一驚,道:“他是個無父無母的孤兒?”司空嵩道:“那也不是,至少他還有個很好的師父,他從小就被師父收養。”
司空悫笑道:“那也沒什麽,隻要也是有個歸宿,他師父是什麽人?”
司空嵩不回答,隻是搖頭,問道:“說,你這麽殷勤,到底爲了什麽?”
司空悫道:“一方面是小妹叫我給他安排的,二來呢,是雪兒。”
“怎麽,弟妹也和他認識麽?”
司空悫笑道:“真是奇妙的很,這無玉和雪兒是師兄妹,之前感情也好得很,你說說,我夾在那麽多女人中間,也是難受,不得不辦啊。”司空嵩神色一冷,道:“你若覺得無事,我叫父親打發你去月環山莊去。”
“不要,不要,到了那兒恐怕免不得又被人嘲笑了,我可不會管開山挖礦的事情,我對城中熟悉,還是就在一夢城中管些錢莊裏的事情好了。”
司空嵩一哼,道:“小妹不在家中,出去了。”
“去哪兒了?”
司空嵩一個轉身,走了進去,不回頭淡淡道:“你忘完了,今日是大伯母的忌辰,我是有要事在身,小玫和大家去拜祭了。”
……
司空悫打發阿德去辦些事情,自己領着三人走,邊走邊道:“也是巧的很,這下你可以兩人一起見了。”無玉道:“我無雪師姐呢?”司空悫‘啊呀’一聲,道:“我倒是忘了她,此刻她該在家呢,原也應該帶你見見她,不過也不急這一時,我先帶你去大伯家。”
舍海問道:“便是那個司空大先生麽?”
司空悫道:“沒錯,還有姜哥哥也在,給你們引薦引薦,他可是個了不得的人物啊。”
“偉公子,司空姜。”步刑殺喃喃道:“的确有一番風采。”他曾見過司空姜,還是和公孫銳一起的時候,兩人似乎十分熟識,仿佛認識多年一般。
司空悫道:“他雖有大名在外,但爲人卻是謙和,所以我也好生佩服呢。”
無玉道:“你們司空家的人可都是了不起,小玫了不起,司空姜更了不起,你跟了不起。”
司空悫大爲不解,笑道:“我?我平平凡凡,是家中最不起眼的一個,雖然不醜不笨,但是武功和大哥小妹比起來,那可是差太遠了,若論名滿天下,比姜哥哥又是天壤之别,雖識得幾個字,但與其他人比起來倒是算得了什麽?”
“學問?”無玉笑道:“說起學問,我倒認得一個人。”
司空悫道:“你認識一個,我認識何止一個?大伯三叔四叔的孩子,現在都是年輕俊傑,有的自己出去闖蕩,有的進了學府深造,獨我不中用,幫家中做生意,多半也是沒有建樹。”
舍海笑道:“世事洞察皆學問,司空二哥爲人誠實謙遜,便是這一點,是多少人比不上的。”
“哎。”無玉歎叫一聲,笑道:“我發現你這小和尚變化很快啊,現在說話越來越有道理了,哈哈,我……我可也是,嗯,有些佩服你了。”
舍海道:“你才發現,我說便說了,那又怎樣?你這話說來是九分假,我可不信。”
無玉笑道:“我可是發自真心的……嘻嘻。”他停了下來,道:“這地方可真好,咱們該好好逛逛。”舍海嘿嘿一笑,細細盯着無玉看,無玉見他盯着自己,啐道:“你做什麽盯着我?”步刑殺道:“無玉,這時候你緊張什麽?”
無玉微微垂首,道:“今日天氣不錯,一夢城真的很好,我……我有些熱……不,有些冷罷了。”
司空悫一瞧,笑道:“肱骨抖瑟,面色發慘,語無倫次,無玉,你很害怕麽?”
無玉道:“我怕什麽?”舍海陰陰一笑,旋即哈哈笑了起來:“我看他又羞又怕啊,前些日子便是輾轉反側,一天心事多得很,這兩天又突然變得好了些,如今快要得償所願,見到你那小……哦不,,卻又慫了起來。”“什麽。”無玉叫道:“我慫嗎?我無玉大俠何時慫過?”
舍海道:“聲名不揚的,還倒是先稱了大俠,可笑。”
司空悫道:“你們還是不要說了,好了咱們到了。”前方一座府邸,和剛才差不多樣式,隻不過朱門紅的更深了一些,上面牌匾也明明白白寫着‘司空’二字,門外守着兩個小厮,神色端嚴。
步刑殺道:“咱們三個怎麽進去?”
司空悫道:“今日是伯母忌辰,咱們不是要進去,而是去府後墓山。”
步刑殺皺眉道:“墓山,你家中墓地是在這座府邸之後?”
司空悫道:“再往後去,叫做也山,山中少飛鳥走獸,家中每有人去世,便會埋于此地,所以,這也是我司空家的祖地。”
舍海道:“善哉善哉,逝者已逝,前有生人府邸鎮壓,上天之靈保佑,難怪司空家這麽昌盛。”
司空悫上前去問那兩個門子,兩個門子一見,道:“悫公子,老爺他們已經去了後山。”司空悫點點頭道:“好,我知道了。”
……
等幾人到了後山,這林子倒不是很密,随着走了一遭,便看到可望處坡上有一隊人,皆是黑色衣服,中間簇擁着十幾個人,均是素色衣服,似在各自祭拜,兩邊也站了不少人,似也是來參拜的。司空悫見了,道:“咱們快些過去,不然到時候我錯過了,大伯又該說我了。”
步刑殺道:“咱們幾個外人,恐怕不妥。”
司空悫道:“你不知道,看那麽多人,也不多你們,我大伯母生前心善行醫,所以在這一夢城素有名聲,很多她治好的人這時候也會來拜祭。這次家中也來了不少客人,所以一發都來了,同慰逝者。你們隻說也是如此,咱們過去!”
他将外衣脫去,内衣是一身白,忙跑了,道:“我先去了,你們跟着來吧。”
步刑殺問道:“如何?”
無玉道:“咱們也過去吧,終究是要見的,那麽多人,這位伯母看來真的是名聲很好。”他略微一看,這來拜祭或參看的人足有一兩百人,的确不少。
舍海當先邁步:“好人有好聲名,善哉善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