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宗問道:“馮姑娘,田先生去了哪裏?”
馮倩倩還有有些疑惑,道:“你們?”見她還不記得,秦桐拉住她手道:“你莫非忘了咱們兩年前在船上一同習武玩樂,還有無玉,步刑殺,琴兒他們。”
“哦……你們是……你是秦桐妹子,你是秦宗大哥!”她叫道。秦宗臉上春風得意,道:“現在總算記起來了,馮姑娘,你師父人呢?”
馮倩倩道:“前些日子出門去了,想來應該要回來了吧。”
秦桐笑道:“怎麽?這古理樓你成了老闆娘?”馮倩倩聽了臉上一紅,啐道:“說什麽玩笑話!你們來這兒幹什麽?”
秦宗道:“一來是看看你們,二呢,是我爹讓我們來淘點東西。”
秦桐嘻嘻笑道:“給我們介紹一下呗,最好能少一點。”馮倩倩道:“你們能來都是蓬荜生輝,當然不能賺你們錢了。”
秦宗揮手道:“别聽小桐瞎說,該是多少就是多少,生意人豈能做虧本買賣。”
“這話不錯!”忽然外面闖進了一人,他面帶微笑,道:“你們兩個大駕光臨,我這小店可真的是顯得廟小了。”不是田餘風是何人?
馮倩倩道:“師父回來了,他吝啬的很,你們自去和他說。”
兩人此時看田餘風,他蓄起了不甚濃密的胡子,顯得比以前成熟穩重了許多。秦桐走過去一把抓住他臉上的胡子,道:“田叔叔,你怎麽成這個樣子了?”
田餘風道:“你這丫頭片子,沒大沒小,快放開!”秦桐吐了吐舌頭,道:“我隻是看着不習慣。”
秦宗笑道:“田先生看來這兩年很是愉悅啊,印堂充盈,眼帶桃李。”田餘風笑道:“還是你小子會說,怎麽看你們門口的車,這次你爹準備把我店裏的東西掃空?”
秦桐道:“田叔叔,你的羊骨戒賣出去了麽?”
“别提啦。”馮倩倩道:“那個東西放着好久,誰也不會多看它一眼,而且師父不賣,所以就一直被供奉着。”
田餘風笑道:“别聽她瞎說。好了,你們要什麽自己去看。”他低聲一笑:“給你們九折優惠。”
秦宗感謝,秦桐卻不理會語氣說道:“小氣鬼!”被馮倩倩拉着走了。
……
兩人安排妥當,将東西都裝了車,等其他人都走了,清算賬目之後,田餘風道:“倩倩,去把樓門關了吧。”
馮倩倩道:“師父,今日還早。”田餘風打斷道:“不早了,從今日起,咱們又要歇業了。”
“爲什麽?咱們店生意那麽好。”
田餘風一笑,說道:“沒什麽爲什麽,錢賺夠了,也得給别人一點新鮮,不然的話再好的東西也會膩的。”
秦宗似乎有所領悟,道:“這叫欲擒故縱?”
田餘風笑道:“這叫猶抱琵琶半遮面,要藏一半露一般。”
兩人收拾一番,便封了樓,挂上牌子。等秦宗兩人安排好後,自讓随從看守東西,跟着田餘風去家中拜訪一番。
幾人一進門,小姿便走過來,道:“少爺,有人給你來了一封信。”說着,呈了過來。
田餘風接過卻沒看,道:“倩倩,帶他們進去坐坐,秦宗秦桐,吃了飯再走吧。”
秦宗道:“本來是要拜訪一下即刻啓程的,既然如此,多留一刻也無妨。”
幾人進去,田餘風又道:“你們先給跟着小姿去,我略微有些事。”
三人便知那封信肯定是什麽了不得的,也不多說,便跟着走了。田餘風啓開信,讀了一遍,又讀了一遍,一共讀了五遍,每讀一遍便是周身寒冷許多,臉上表情由震驚變爲痛苦,心中痛的仿佛被鐵錐紮,'啊'的一聲差點吐出血來。他又呆了半晌,又看了看信,坐在後門石階下,一動不動。
好一會兒,他才收起悲傷,歎了口氣,才往廳堂去。
此時藍蘭兒已經認識了他們,田毅也坐在堂上和他們說話。田毅本就爲人風趣,幾句話便和秦宗兩人打成一片,他兩方才明白這是有其父必有其子。
藍蘭兒見田餘風走來有些失神,忙迎出去問道:“風哥哥,你怎麽樣了?失魂落魄的,可一點不像你啊。”他道:“沒事,沒事。”
她低聲道:“小姿剛才說給你有一封信,是什麽?”
田餘風道:“沒什麽事情,一個朋友父親大壽,叫我去捧捧場。”
藍蘭兒哼道:“你誰都能騙過,卻唯獨騙不過我,一定是出了什麽事情,那封信是不是公孫銳送來的?”
田毅喊道:“你們兩個怎麽了?在外面說話。”
田餘風道:“爹,沒什麽。”
馮倩倩道:“師父,我看你怎麽有點奇怪,換做以前,早就進來大家說話了。”田毅淡淡道:“你臉色有點不對。”
田餘風神色猛然一頓,恭聲道:“爹,孩兒……可能這些天要出去一趟。”
“要多久?”
“不用多久,兩個月。”
田毅停了一會兒,忽然道:“兩月的話,你可以去,但我有一個要求”
田餘風道:“爹請說。”
田毅道:“柔兒在家自由我照料,你要去幹什麽便和蘭兒一起去。”
田餘風道:“這……如何使得?”
田毅哼道:“你一向行事隻說不害别人,但你不在家,蘭兒無時無刻提心吊膽,我也不是迂腐的人,我的兒媳婦也是賢明的,自然得陪在你身邊。”
藍蘭兒忙道:“說的是。”
“可……”他歎了一口氣,道:你既然如此,那我也答應了。”他似乎是妥協了,另外三人卻是什麽也不知道。
留了他們吃了晚飯,田餘風拿出兩封信,交給馮倩倩,說道:“倩倩,你學武也有所成,也該出去做你自己的事情了。”
“真的?”馮倩倩夾菜夾到一半的筷子也停了下來,喜道。
“不過我有兩個請求,還有一個要求。。”
秦桐道:“又是什麽古怪要求?”
馮倩倩恭敬道:“師父請說,隻要不是……”
田餘風道:“不是什麽難事……你要報仇我不阻攔,我的要求是要你問心無愧,千萬不要傷及無辜,天狼團雖然是殺手,但都是爲了生存,他們也有親人。”
馮倩倩點頭道:“我曉得!”他遞出兩封信,一封大一封小,道:“去沖連山把這個給你宮姨和無玉,大的給無玉,小的交給你宮姨。”
“好!”
田餘風道:“你此去并臨城,萬萬小心,對了,既然秦宗他們兄妹倆要回去,恰也是差不多方向,不若你們先結伴而行,我也放心些。”秦宗道:“并臨城,嗯……與夔庚城大約有着百裏距離,咱們也可同路好些日子。”馮倩倩笑道:“那可好了,不然一路我也無聊。”
秦桐道:“無玉那小子怎麽不好好待在這裏,往并臨城幹什麽?”
田餘風笑道:“自是有他的事情了。”他朝藍蘭兒使了個眼色,她因笑道:“倩倩,跟我來,我有事情跟你說一下。”兩人走後,田餘風朝秦宗二人拱了拱手,道:“秦宗秦桐,我能拜托你們一件事情麽?”
秦桐吓了一跳,秦宗忙道:“田先生,你有話請說!”
田餘風道:“倩倩此去,無玉便可出山,不過他命中注定還多磨難,若你們有緣再見,還望要多多幫襯一點。”
秦宗道:“無玉兄弟活得自由自在,哪裏來的多磨難?”
田餘風道:“你們有所不知……此話也是說來話長,我還有要事在身,無法分心,這個弟子我也放心不下,你們是他我也認得的朋友,隻希望你們日後能在他危難時候伸出一把援手。”
秦宗道:“此事田先生就不必多言了。”秦桐道:“哥哥,你如何這樣說話?”他笑了笑,道:“我将無玉當朋友,而淳兄更是将無玉當成是兄弟一般,若是他有難,我豈能坐視不理?”
田餘風神色稍緩,道:“如此,便多謝你了。”
秦宗道:“我看田先生神色有些不正常,是否出了什麽大事?”田餘風道:“沒什麽,隻是我一件私事,的确挺麻煩的,倩倩跟你們去,我也放心了,我在此先多謝了。”兩人微微點頭,也不便多問。
……
下午時分,送走了三人。
晚上,田餘風站在廳堂下,沒有點燈,他頗爲有些惆怅,藍蘭兒見他睡了又起,好久沒回來,便是來尋,到堂上便聽到歎氣聲,喊道:“風哥哥,是你麽?”
田餘風道:“蘭兒,你起來幹什麽?”
藍蘭兒道:“夜這般深了,你站着幹什麽?”他望着外面微雲掩月,道:“今日你知道那封信說了什麽嗎?”他一把将她拉入懷中,道:“真是一件糟糕的事情。”藍蘭兒微微一笑,道:“難不成又是鍾姑娘來找你了?”
田餘風輕笑道:“你當我不知道麽?她已經嫁了陳古風,陳古風的确是個不錯的人。”
藍蘭兒偎在懷裏,低聲道:“那又是爲了什麽?你這次出去便是與這件事情幹系吧?”他微微點頭,道:“不是一件事情,是很多事情,你還記得無心出去是要幹什麽?”
“他是要去爲他父母報仇雪恨,他一直沒能忘了這事情。”她道。田餘風眼角忽然抽動起來,凝望着出雲的月亮,道:“無心死了!”“什麽!”藍蘭兒驚叫,怔怔的看着田餘風,道:“這……怎麽……”田餘風道:“他死的很不尋常,不是他仇人殺的。”
藍蘭兒道:“那他最終報了仇沒有?是誰殺了無心?”
田餘風嘴角一絲苦澀,道:“我不知,不過聶家最終還是絕後了,我不應該讓他去的。我要出去,第一件便是這件事情,還有……”
“還有什麽?”
田餘風道:“蘭兒,你還是不要跟着我去,我把你和柔兒送到公孫銳那裏去,他那裏安全,周師兄也在那兒。”
藍蘭兒眼色一紅,道:“你最終還是和公孫銳有聯系?你是不是在爲他做事?”
“我……”見田餘風哽住,她道:“是便是了,有什麽可隐瞞的?”
田餘風道:“沒錯,奇人居我也參與進去了,隻不過隻有公孫銳一個人能跟我聯系。”藍蘭兒道:“你定然是他們口中的‘奇仙使’,對不對?”
“你怎麽知道?”
藍蘭兒道:“我怎麽不能知道,白師妹雖不說,但無玉知道你的身份,他和我無話不說。還有司空玫的事情,前年你出去,又叫人送信,便是爲了這件事情?”
田餘風道:“沒錯。”
藍蘭兒攏了攏他額前的頭發,道:“可我……我真的想和你一起去,爹都說了。”
田餘風道:“你該相信我,我再出去一趟,從今以後,除非和你一起,便再也不出遠門,如何?”
她明眸如水,癡癡望着,道:“你便是盼着我早日改嫁,往往你去我便沒說,因爲你眼中沒有絲毫擔憂,但這次不同,你眼中盡是擔憂。”
田餘風忽然一笑,道:“我也不是擔憂,隻是之前我做了不少承諾,除卻無玉和司空家的事情,我應該放手了。還有上次殺古青聰的事情,在西域我遇見了燕子林,該跟他們做一個了結了。而且,據說,是燕子林的人殺了無心……也許不止是無心,還有芳姑的大弟子,周素素。”
藍蘭兒歎了一口氣,道:“我和柔兒隻盼着你早日回來,爹最近也是有些糊塗,竟讓我跟你去。”田餘風道:“那你爲何還滿口答應?”
藍蘭兒道:“我隻是搪塞一下他,聽說爹明日和大伯要回東大陸看看。”
田餘風道:“去看看也好,有時間咱們也回去看看你哥哥。”
藍蘭兒似乎滿有不忿,道:“不對,一個燕子林絕不會讓你如此擔憂,既然你能殺古青聰于燕子林,必然不會像這樣擔憂。”
田餘風道:“還有一件事情,關系到我的……算是我的恩師吧,不止是他,還有一個人,她……我必須帶她見我師父。”
藍蘭兒道:“我從未曾聽你說過有師父,除了鍾芳他們的師父。”
田餘風道:“無名子前輩是教了我不少,但我學的多而雜,一切還是源于最初教授我内功的前輩,他們這幾百年的恩怨,是要做一個了結了。”
“什麽!”藍蘭兒舌頭差點咬到,說道:“幾百年的恩怨,他們……難道還有人活了幾百年不成,那不是神仙麽?”
田餘風搖頭道:“我也不知,但是他們都是異于常人,或者說有一個共同的名字:古修者,他們的生命遠超常人,隻不過行迹常人不知道,就算他們在人群中,你也是看不出來的。”
藍蘭兒道:“這回我是真的不懂了,既然如此,你把所有事說出來吧。”
田餘風忽然笑道:“還真有事,前些日子我收到一個帖子,是個喜帖,你若無事,可以去一下。”
藍蘭兒嗤笑道:“那喜帖還是徐鳳寄來我放給你看的,無雪要成親了,就在兩個月後。”
田餘風道:“話雖如此,但我知道比你詳細。”他忽然一笑,道:“這事情可真是太巧了,無玉此去,便又可以再見到無雪了。”
藍蘭兒道:“這是爲何?”
田餘風将她攬起來,道:“因爲無雪嫁的正是司空家。”
“是誰?”
他搖搖頭,道:“我隻知道這年輕人十分不錯,而且他與司空玫有很大的關系。”
“什麽關系。”
“他也是司空登武的兒子,是司空玫同父異母的哥哥。”
藍蘭兒道:“你去忙你自己的事情,若你遭遇不測,我便把柔兒過繼給二哥,咱們當初同生同死,現在也不能變了。”
田餘風‘唉’的一聲,道:“咱們還指望着柔兒看着咱們變老,看着她嫁個好人家,幸福生活,她才這麽小,咱們怎麽能張口閉口死?”心中道:“我怎麽能看着你們傷心……”他眼神一淩,将藍蘭兒抱着貼在身上,心中發咒似的:“燕子林,我雖答應了你們,但如果你們不給我留餘地,那我便不會再客客氣氣的了!”
她語氣一軟,道:“風哥哥,咱們好生歇息去吧,何必在這兒受着涼風呢?”
田餘風一笑,她臉馬上紅了,田餘風輕舒手臂,将她一把抱起,叫道:“好了,娘子,咱們就寝去吧。”聽得她臉上更紅,像是一道紅霞,田餘風笑道:“老夫老妻,還臉紅麽?”
藍蘭兒啐道:“你才老,我可不老了。”
田餘風快步一跑,道:“那我可看看你到底是不是和我一樣老了。”
夜深人靜,天空中的月亮隐隐現現,偶有星光閃爍,雲中和月間忽然出現一條細線,一直延伸到不見了,也不知是預示着什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