田餘風道:“跟你說了,咱們去中央大陸。”無玉道:“對,咱們走水路。”
“啊……”她一臉沮喪,道:“爲什麽要走水路?”
田餘風道:“咱們人多,除了穿沙漠,便隻有這麽一條路了。”“人多?”馮倩倩納悶道:“還有其他人嗎?”
無玉笑道:“我給你介紹,都是我和師父的朋友。”
田餘風皺了皺眉頭,問道:“倩倩,你是不是有什麽嘛難言之隐?”
她吞吞吐吐,斂下臉來,道:“我……”瞧她臉紅了,似乎不好意思,問道:“六師姐,你怎麽了?”
馮倩倩捋了捋垂在臉頰的發絲,道:“我……我有些暈船。”
兩人哈哈大笑,無玉笑道:“原來你怕這個。”田餘風搖頭道:“那倒是無妨,多忍一忍,出夜水河再去彎河,再行半日就可以到了。”
“哪有這麽容易,咱們還得在入海口停一停。”忽然船上傳來聲音,看去,是個皮膚白蒼的中年漢子,田餘風道:“狄大哥,怎麽就你一個在這?”正是狄駿馬。
狄駿馬道:“他們都跟着老姚去鎮上住店了,我在這看着。田兄弟,怎麽就你和無玉兩個回來了?咦,這個姑娘是誰?”說罷,叫人放了船闆。
幾人走上去,狄駿馬道:“咱們開船還要些時候,他們也快回來了。”田餘風看了一眼,船上還有幾個七八個水手,各自站在外面,便問道:“這些人,咱們來的時候可沒有。”
狄駿馬笑道:“昨日周兄弟叫我和老魏在這碼頭雇傭一些船工,他說要置辦一點東西,所以早一點人手,而且咱們行船,懂這個就四個人,還是有些不方便。”田餘風歎氣道:“可惜我不會,不然又可以幫一幫你們了。”
狄駿馬哈哈笑道:“咱們會這個,田兄弟武功高強,怎麽和我們比?”田餘風笑道:“世間富侈疾苦,都是人之常情,人有地位之别,卻無貴賤之分。”狄駿馬頗覺好笑,道:“想不到田兄弟說話也是文绉绉的,我是個粗人,可聽不大懂。”
田餘風笑了笑,道:“哎,我這人可真是糾結……卻也不知道總是糾結什麽。”
狄駿馬笑道:“周兄弟說你逍遙自在,怎會糾結?”
田餘風雙手盤在後脖頸,朝側看了一眼,無玉已經拉着馮倩倩去别處逛了,道:“這個小子啊……人人心裏都有個譜,狄大哥,你有你的煩惱,我也有我的憂愁,他們都不在,走,叫那些兄弟都來,咱們一起喝一杯如何?”
狄駿馬道:“那好,船上有酒,你等着,我去拿。”
……
無玉帶着馮倩倩走,他道:“這船好像是狄叔叔的,就是剛才那個人。”馮倩倩偏着腦袋,眉頭緊鎖,問道:“我看着都有些怕。”
“你怕什麽?”無玉笑道:“這個在外面不是一樣嗎?”
馮倩倩道:“不一樣的,我在這兒好像随時都要雙腳懸空,怕掉下去,而且……下面都是水,以前掉落在水裏,差點淹死,我還是有些怕。”
兩人轉過後艙,忽然遮簾打開,卻是宮千靈走了出來,無玉轉頭看到,道:“宮姨……你怎麽回來了?”宮千靈神色微變,道:“無玉……這姑娘是誰?”
無玉将馮倩倩一推,笑道:“宮姨,這是師父新收的弟子,也是我的六師姐。倩倩姐,這是師父的同門師姐宮師伯,也是咱們的師伯。”
馮倩倩忙道:“師伯好,我叫馮倩倩。”
宮千靈看她搡着腦袋,黛眉如月彎彎,小嘴緊閉,似乎很不好受,便問道:“倩倩,你是不是暈船?”
馮倩倩道:“是,宮師伯。”
宮千靈道:“你便也随着無玉叫我宮姨好了。”
馮倩倩低聲道:“好。”
無玉将昨晚的事情經說了一通,聲情并茂,說到丁塵時咬牙切齒,說馮倩倩哭的梨花帶雨,田餘風又是如何威嚴,自己又是怎樣的勇敢,又把田餘風和田遠說話都一股腦說了出來。
宮千靈隻是略微看了看馮倩倩,見她臉色的确有些煞白,便将她拉入艙内,無玉也要進去,宮千靈一掌截在他心口,推了出去,道:“你進來幹什麽!”
無玉道:“六師姐……師父讓我看着她的。”
宮千靈道:“你在外面等着,要不去你師父那兒。”
說罷,将艙簾閉上。
無玉滿覺酸澀,苦笑自嘲似的道:“難道我就這麽不受人待見嗎?”轉身看了看江上景色,又搖頭笑道:“也好,我便在這兒吹吹風。”
且說宮千靈扶着馮倩倩坐了下來,馮倩倩疑惑,道:“宮姨如何一眼便知道我暈船?”
宮千靈轉身從床枕邊拿出一個瓷瓶,倒出兩粒黃色藥丸,又倒了一杯水,道:“倩倩,把這個服下,我也暈船,所以每日也要吃。”
馮倩倩此時才明,心想:“既然是師父的師姐,我自然不該懷疑。”便服下了。
宮千靈道:“你且休息一會兒,再等等他們所有人都該回來了。”馮倩倩應了,宮千靈出去了。她敏感而善良,昨日丁塵故意靠近無玉想要拿他當擋箭牌,田餘風似乎一眼便看出來了,将無玉拉開,她才松了一口氣;後來醜事敗露丁塵又搖尾乞憐,實在可鄙,遊獵人武功高強,她心中又是緊張又是懼怕,直到田餘風和無玉勸了她,才稍稍安定了點,但又是做了一夜噩夢,雖沒有見到奕劍門的屍橫遍野,但是江湖消息都是說奕劍門山門被屠,就連五個護山長老和門主也是死于非命,其他人焉能有活口?剛閉上眼,眼前便是一片血色,她努力使自己鎮定下來,好一會兒,才緩緩安眠。
宮千靈出來,看到無玉靠着欄杆,也站了過去,問道:“無玉,這次你們去了哪裏?”無玉道:“宮姨……六師姐她……昨晚我們去了魔雲宗。”宮千靈道:“他們死了很多人嗎?”
無玉神色略帶悲哀:“自相殘殺,差不多死完了,我還見到了我的恩人,師父出手救了他性命。”
宮千靈道:“哦,那這個馮姑娘怎麽?”無玉道:“馮師姐也是可憐……”将話又說了一遍,這次便不敢閑扯那麽多,宮千靈卻不說話了,道:“你師父總是這麽樣……難怪她能得到他的心。【零↑九△小↓說△網】”
無玉問道:“哪個他?”
宮千靈語氣中有一絲苦澀,道:“沒什麽,無玉,這次去沖連山你好生修養,多想無意,餘風說你在江湖上闖蕩兩年,也算有了磨砺……我可不會像你師父那樣仁慈。”
無玉笑道:“宮姨,你可不能像師父那樣欺負我。”
宮千靈罕見的笑了笑,道:“你這小子,難怪蘭兒跟我說起你時候說你一直想一個長不大的孩子,果真沒錯。”
無玉問道:“宮姨,你也認識師娘嗎?”
宮千靈道:“他們沒給你說過我嗎?”無玉道:“以前周師伯來的時候提起過一次,但并沒細說。”宮千靈道:“那好,我給你說說,我和你師娘是發小兒,當初第一次見你師父時候……”宮千靈将所有事情一股腦說了出來,說了整整一個時辰,這大概是她這一輩子說的最多的一次了。
無玉訝道:“原來有這樣的事情,宮姨你是說以前你和師父有一段感情,隻不過師父選了我師娘……你到頭來還是沒能忘了師父?”他雖知道這件事情,但這麽詳細還是第一次聽。
宮千靈“啊”的一聲,道:“我怎麽跟你說了這麽多?呸,你也不提醒我一下。”
無玉笑道:“宮姨一直都冷冷淡淡的,現在真是把我當朋友了,師父昨日才說我和他亦師亦友,宮姨也算是我半個師父,以後我和你也是亦師亦友。”
宮千靈道:“你師父跟你說起過我麽?”
無玉道:“他說他對不起你,宮姨,你爲什麽一個人在山裏住着?”
宮千靈道:“當初餘風和周師兄冒險救了我,不過我也脫離了玫瑰堂,我并不想回家,便找了個山林,在上面建了房子。”無玉道:“聽師父說在并臨城,離師父他們有多遠?”
“遠倒是挺遠,大約幾百裏的路程,稀國雙環城在玉成國北側,而并臨山在銀豐國的東南,兩地隔了大半個金銀玉地帶。”宮千靈道:“若你沒事想出去走走,卻不能去遠了。”
無玉道:“那可太好了,我以爲又要過着在無爲山的日子了。”
宮千靈道:“你們在無爲山怎麽過的?”
無玉搖搖頭,歎氣似的道:“當初在無爲山可真是憋屈,一年難得出去一次,而且周圍都是沼澤,若沒有師父師娘指引,我們決計是難找到去的路的。”
宮千靈道:“好了,咱們别聊這麽多了,周師兄他們該是回來了。”她耳中聽得前面一陣喧鬧,低聲細語聲音傳了過來,有人往這邊來,無玉轉過頭去,恰好看見周琴和秦桐,招呼道:“你們回來了?”看宮千靈時,她已經進了艙内。
秦桐道:“無玉,你怎麽在這兒站着?田叔叔在前面喝醉了,發酒瘋呢。”
周琴道:“對啊,娘讓我們看看宮姨在不在。”
無玉道:“在,在,我師父在幹什麽?”
秦桐眼睛瞪得大大的,道:“你們一起出去,而田叔叔卻是一反常态,在前面甲闆上與那些船工們豪飲,你卻是默默站在這兒,真是好奇怪啊。說,是不是有什麽事情瞞着我們?”周琴笑道:“定然是的,不然無玉大哥不會不跟着田叔叔一起。”
無玉道:“我得去看看。”
秦桐道:“還是别去了,田叔叔正在吟詩,他和那些船工脫了衣服,說要吹風呢。”
周琴紅了臉,道:“他們喝的很歡快啊,爹爹正在勸呢,看那樣子,肯定少不了一頓争吵。”無玉苦笑道:“我這師父,倒是想着一着是一着。”
秦桐笑道:“這或許就叫俠士風度,不拘小節,把酒臨風,灑脫惬意。”
無玉道:“這種事情讓我師娘知道,那可不得了了啊。不行,我還得去看看。”
秦桐道:“我們可不去了,你要去自己去吧。”“好嘞,我去看看。”說罷,無玉快步朝着前面走去。
周琴兩人無奈地搖頭,推入簾子,敲了敲宮千靈住的艙房門,道:“宮姨,在嗎?我是琴兒。”秦桐道:“我是秦桐,宮姨,您在嗎?”
宮千靈坐在艙内,雖然有幾步走廊,但幾人說話他還是能聽清的,便道:“琴兒,秦桐,你們進來吧。”兩人進去,宮千靈端着茶杯坐着,周琴一把摟住她道:“宮姨,你怎的不打個招呼就回來了,若不是爹爹了解你,我們都以爲你失蹤了。”
“我隻是在那裏面住的煩了,吵吵鬧鬧的,煩人的很,所以就回來了。”
秦桐笑道:“沒事就好。”她‘咦’的一聲,看到睡在床上的馮倩倩,問道:“宮姨,這位妹妹是誰,怎麽沒見過?”宮千靈‘哦’的一聲,淡淡道:“無玉帶回來的,她叫馮倩倩,是你們田叔叔新收的弟子,他……”欲言又止,周琴問道:“新收的弟子?這位馮姑娘是什麽來曆?”
宮千靈道:“她原本是奕劍門的弟子,奕劍門在這次燕子林等勢力和魔域三宗的鬥法下做了犧牲品,除了她,所有奕劍門的人死光了,馮倩倩身心俱傷,你們田叔叔一直都是個心慈手軟的人,所以便收留了她。”
秦桐道:“這麽說,她是無玉的師妹了?”
宮千靈道:“無玉叫她六師姐。”
周琴笑道:“無玉大哥還是沒能擺脫小師弟的稱号,對他來說真不是件好事。”
宮千靈道:“前面發生了什麽事情?”
周琴又紅了臉,秦桐吐了吐舌頭,道:“田叔叔和狄伯伯還有那些人在發酒瘋呢。”
……
等無玉到了前面,見甲闆上躺了許多人,田餘風和狄俊馬都是滿臉醉意,便跑了過去,問道:“怎麽了?”
白靈兒道:“你師父真是爲老不尊,竟和狄俊馬帶着一大幫子人在這裏飲酒吹風,還不亦快哉,真是不成體統!”
伍昆華也剛出手點了他們穴道,不讓他們發酒瘋到處亂跑,若是一下摔倒了河中,可就不堪設想了。他笑道:“我這大哥,做事真是不同于常人,看他們樣子……”無玉看去,田餘風雖然被點了穴不能動,但是臉上仍然帶着笑意,朗聲道:“好,兄弟們,來,再幹一杯。”
小幻道:“這樣子可真不像是他能做出來的。”
白靈兒哼道:“他除了大奸大惡之事不做,其他壞習慣多着呢。”
周光情無奈地歎了口氣,道:“老姚來不了,老魏,昆華,秦宗,步刑殺,無玉,你們搭把手,咱們幾個把他們擡進去,否則放在這兒就不像樣子。”幾人應了,小幻一笑,道:“來,我也來幫你們。”纏在腰間的鞭子如同白蟒一般,卷在田餘風的腰身,便将他拖走了,道:“像他們這樣,總得要一點懲罰才對。”
“哎,你也是……”周光情雖然歎氣,還是微微一笑,道:“該讓他們有點教訓,靈兒,去做些醒酒湯,今日的晚飯定量,他們就不吃了。”
秦宗笑道:“這辦法好。”
伍昆華道:“這可大大不妙,這些船工是雇來的,下面還有東西要搬上來呢。”
周光情道:“這也沒辦法,就咱們五個來搬好了。”
白靈兒道:“法不責衆,這個禍應該由罪魁禍首來擔,田師兄就會慫恿人,定然是他起的頭,不如就不許他一個人吃飯喝水,我也不給他做醒酒湯,讓他多躺一會兒,咱們便可少受幾分連累。”
衆人不知爲何,齊聲道:“這個辦法可太好了!”
“嘿,我們也同意。”周琴三人也走了過來,白靈兒看到宮千靈,道:“宮師姐也同意,可太好了,那我們都說好了,今晚誰也不要聽他的話,咱們買了這麽多東西,吃了也一份不給他。”
秦宗神色頗爲自在,道:“這可有些倒黴了,現在才發現這夜水鎮實在很是繁華,這次西域的特産周……周叔都置辦了一些,我們可以大飽口福,可田先生就沒了福緣了,無玉,你可不能偷偷給你師父吃啊。”
無玉道:“我自己都吃不夠,怎會給他?”
秦桐走過來,嘻嘻笑道:“無玉,我正要問你呢,那個在宮姨房裏的馮姑娘是怎麽回事?是不是你的……”她自然想說是‘金屋藏嬌’的意思,不過也沒說出來,笑的很是得意,似乎在暗示衆人什麽。
白靈兒道:“什麽馮姑娘?”
周琴道:“娘,你别聽……”秦桐知她心實,捂住她嘴,低聲道:“咱們吓唬吓唬他。”
無玉道:“她是我師姐,你可别誤會啊,秦桐。”
秦桐道:“我看不像哦,宮姨說你們好像很親密啊。”
無玉道:“她真的是我師姐,不信你們問我師父。”秦桐‘啊’的一聲呼了口氣,道:“田叔叔都醉了,就是醒了說的也是酒話,不做數。”無玉看向宮千靈,宮千靈默然的又回去了,無玉徹底啞口了。
步刑殺道:“無玉,你一個男人,想開一點,何必在乎她們說什麽?”
秦宗笑道:“快來幫忙,我這桐妹有時候也是個極爲頑皮的,不用在意。”
白靈兒道:“我去看看啊,無玉,等等我給你作證。”笑着跟着去了。
無玉‘唉’的一聲,心想:“女人真是麻煩,這麽一點小事便是讓人焦頭爛額。”說罷,被伍昆華一攬,道:“小子,你可别偷懶啊!把人搬進去了,咱們還得去卸貨。”
“好。”無玉輕輕點頭,跟着秦宗幾人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