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牧笛見他眼神兇狠,喝道:“你是什麽人?”那少年顯然是站不起身子,道:“與你何幹?”
“剛才的人呢?”
“不知道。”那少年将腦袋一轉,也不看她。水牧笛手掌翻運,道:“你不說?不說我就殺了你。”少年冷道:“你有什麽不敢殺?老子就是不告訴你。”水牧笛見他這麽大個小子,竟自稱老子,心裏更是惱怒,但還是沒有下手,道:“你等着。”她蹲下來,将那少年胸口肩部各出點了一遭,道:“我看你說不說。”
那少年瞪着圓滾滾的雙眼,帶着無比的倔強,突然,一陣陰寒直襲肺腑,然後感到整個上身充漲,不一會兒,體内寒氣嗖嗖,仿佛要将他凍結一般,沖擊着丹田,甚至腦袋都有一股森寒。他的呼吸變得沉重起來,不一會兒,呼出的氣體都是寒氣,他咬着牙,臉上的青筋爆裂,身子蜷縮成一團,喊道:“冷!好冷。”
水牧笛淡淡道:“看你能犟多久?這九幽寒氣如果在你體内待久了便會令你全身經脈凍結成冰,然後我用内力一催,你便會立刻死去。”少年牙齒上下交擊,道:“你……你個瘋……你快……放了我,不……不然我師父師娘……你,你……”“你什麽你?”水牧笛一腳踢在他的腰間上。
“殺,殺……殺了我,求……求你殺了我。”少年竭盡氣力喊道。水牧笛道:“殺了你豈不是太便宜你了?敢在我手中救人?除非你帶我去找被你們救去的人,否則我今天叫你好好嘗嘗九幽寒氣深入骨髓的痛苦。”她眼中放着兇光,卻也有一絲掙紮,她深知九幽寒氣入體的痛苦,若非要逼問出黃偉清的下落,她也不會對這麽一個孩子使出這等手段。
“人前是非過,姑娘,你何必爲難我的徒兒?”清朗的聲音傳來,渺渺如虛幻。水牧笛心裏一驚,連忙運轉内力,準備應敵。她往後望去,不遠處坡下走出一個中年人,略有些胡須,這人兩顴微凸,方額玉面,相貌十分俊朗,,他身材高大,舉止風雅,全身灰白色長衫包裹,腰間一根草藤編織的帶子,頭戴絨帽,飄飄而來,令人驚異的是,他的左手衣筒裏空空蕩蕩,似乎隻有一條臂膀。
“你?”水牧笛指着他的手,凝視着道:“你是誰?”少年看到慘白雪瑩臉上一陣驚喜,卻叫不出來,支支吾吾在地上打滾。那人急道:“姑娘請快給我徒兒解除寒氣之毒。”
水牧笛道:“憑什麽?你們救走我要的人,快交出來。”那人笑道:“兩位徒兒不知深淺,得罪了冰雪宗的姑娘,望莫見怪。”水牧笛一驚,暗道:看來這人知道我的底細,不過看他樣子,隻是擔心自己的徒兒,不知道武功如何?便問道:“你到底是誰?”
那人微微拱手,道:“在下長明子,那是小徒彥無常,若姑娘要剛才那位姓黃的公子,自可和我一起到谷中去,你帶他往哪裏去都可以。”水牧笛冷笑道:“谷?什麽谷?我怎麽知道谷中有沒有埋伏?這等伎倆未免太低劣了吧,當我是三歲小孩兒麽?”
長明子道:“在下并不會說謊,聽兩個徒兒說,你要殺那個黃公子,他們見不得你殺人,所以一時沒忍住,出手救了他。”水牧笛道:“你将他帶到這裏來,一人換一人,如何?”她觀此人,雖然斷了一臂,但神态并不如何緊張,想來也是懷有真功夫的。
長明子道:“那也無不可,隻是姑娘先給他驅寒氣,否則我萬萬也不會答應。”水牧笛怒道:“這個事情還有你回旋的餘地嗎?你去不去?”長明子突然冷笑,道:“如果你放了我徒兒,我可以答應救你一命。”水牧笛一愣,心中疑惑大起,道:“長明子,你說什麽?”
長明子道:“難道你練習九幽寒氣的時候沒發覺每到子時胸膻中、巨阙、神阙總是隐隐作痛嗎?”
“你?你怎麽知道?”水牧笛退後兩步,這人竟然知道那寒氣是九幽寒氣,而且知道自己一直以來練習九幽寒氣的後遺症,自從五年前,每到子時,她總要忍受莫大的痛苦,同門師姐妹們隻知道她厲害,卻不知道她爲練習九幽寒氣而付出的夜夜煎熬的代價。她道:“你到底是什麽人?”看着面前一臉平靜的男子,她心中很不安,竟還感到有些恐懼。長明子笑了笑:“怎麽樣?如果你幫我解了九幽寒氣,我便幫你解開體内九幽寒氣的毒。”
水牧笛将信将疑,問道:“你既然能幫我解決體内得九幽寒氣,爲何不能給你徒兒解?”長明子道:“你肯放了他嗎?肯放我就可以治他,不過我看你這麽年輕,恐怕再這麽下去,能否再活過十年也未可知,所以想幫一幫你。不過除此之外,我還有一個條件。”
“什麽條件?”
長明子笑了笑,知道水牧笛心裏動搖了,便道:“我救你一命,換我徒兒一命,不虧,而且,那位黃兄弟可以跟你走,但你絕對不能動手殺他。”水牧笛的确心動了,但她也并不傻,道:“我該如何相信你?”長明子道:“我不屑于對你這麽個女孩說什麽謊話。”他又喊道:“姑娘,啊喲,快救救我徒兒。”水牧笛看去,那彥無常臉上已經青紫色了,四周的草木都覆蓋上了冰霜,他活着的唯一證明便是還在顫抖的嘴唇。
“救人!”長明子喊道。水牧笛也不多想,她不知爲何,竟選擇相信眼前的人,她雙手凝力,将彥無常提起轉過去,盤坐在後面,一掌打在彥無常背後,掌心寒氣湧出,附着在他的衣服上,隻見白氣絲絲升起,那寒氣被快速吸入水牧笛的掌中,好一會兒,兩人坐的地方煙霧袅袅,地面上結了一層薄冰。
她站起來,道:“好了,隻要休息半日,便無礙了,長明子先生,請你兌現你的承諾,還有那個黃偉清,我也是要帶走的。”長明子道:“你們到底有何恩怨?我看那個黃公子手無縛雞之力,怎麽會得罪你們冰雪宗。”水牧笛道:“長明子先生,這個是我的事情。”
長明子笑笑,看了看已經昏去但臉色正常許多的彥無常,也放下心來,道:“姑娘高姓大名?”水牧笛道:“在下水牧笛。”長明子單臂抱起彥無常,道:“水姑娘,跟我走吧。”
……
金狐山雖然大多山林稀疏,但也有一片瘴氣帶,那裏森林茂盛,路徑複雜,直接通向另外一座叫做高谷的山峰,兩地人煙均是十分稀少,裏面飛鳥走獸,多不勝數,一般來這裏的都是不遠處的獵人,隻是從金狐山過去,要穿過瘴氣帶,所以一般沒人從這邊過。
而長明子帶去的便是那片瘴林帶,看着前面愈發密集的樹丫枝藤,水牧笛心中感到很不安,問道:“長明子先生,這是什麽地方?”長明子笑道:“水姑娘不要生疑,此是一處瘴林,往裏面有一結發谷,隻因當初我同妻子在此結發爲夫婦作名,現在和她還有三個徒兒都生活在這兒,往裏面走就是了。對了,你内力足夠,凝聚内力于丹田,瘴氣對你無礙。”
兩人又行了一會兒,瘴林中青煙缭繞,散發着木香味道,長明子道:“這些味道雖然香,但能夠擾人心智,但平時也可以作爲藥材用。”水牧笛在這裏面,本就心慌,此時不敢說話,隻跟着他往前走。她心裏很不平靜,如果讓陸绫花她們知道自己這樣做,萬一上禀師門,她就可能被重重處罰,甚至廢去武功,在天頂山上孤獨終老,這樣的可憐人,也着實不少。
“相結發如雪,素碧本天成。漫漫聽雨夜,相濡共此生。”
走過一趟子林子,兩根大石塊立在路上,前面已經顯得明媚了,遠遠望去,石塊上各寫了一行字,水牧笛不認識,問道:“長明子先生,那上面寫了什麽東西?”長明子點點頭,道:“你不認識字嗎?”水牧笛道:“師父隻要我學武功,從不教我們讀書,所以我從小也不認識字。”
“唉。”長明子搖頭,歎息似的道:“冰雪宗好歹也是一個傳承悠久的大宗派,怎麽淪落到如此田地?學武功固然好,但讀書識字明理卻更加重要。”水牧笛道:“我們隻要照着宗主說的做就行了。”
長明子望了望他親手用劍刻上去的字,道:“這幾個字是‘相結發如雪,素碧本天成。漫漫聽雨夜,相濡共此生’,我與我妻子在此結爲夫婦,至于素碧二字,不過是以前的字号罷了,後面兩句,是我們至死不渝的信念。”
“什麽是‘字号’?”她感到一無所知,以往所接觸的隻有修煉,命令,辦事,殺人。冰雪宗的‘天霜手’現在也隻有蘇天籁和姬靜,她師父是蘇天籁,而且蘇天籁也隻有她一個弟子,所以對她十分嚴厲,若哪天武功練的不好,便不能吃飯,或者要被毒打一頓,在這樣的成長下,她對外界基本上一無所知,雖然武功強于陸绫花等人,但每次出去,也是要聽從她們的命令。
長明子道:“字号呢就是除了你名字之外的别稱,就比如我吧,我名爲劍長明,号陽明子。”原來,當初劍長明被司空星扯斷一條手臂後,暗天行閣也被解散。賽紫夜治好他們的傷之後去了中央大陸,他心灰意冷,四處飄蕩,好在戴碧心一直陪着他,後來他對戴碧心也生了情愫,兩人攜手闖蕩江湖,定居在金狐山中,過起了隐居的生活,這倒與田餘風和藍蘭兒頗爲相似。
“劍長明?原來如此,我說怎麽還有姓‘長’的這個奇怪的姓氏。既然我姓水,我爹爹也是姓水的吧?”
“這是自然的,你不知道你爹娘麽?”劍長明很是奇怪。水牧笛眼神中流露出懷疑似的目光,道:“我不知道,我不知道,師父說我爹娘早已經死了,所以,我沒有爹娘的。”
劍長明道:“雖然我隐居世外,但對于不少事情還是明白的,冰雪宗都是女人當家,但手段很是兇狠,你們從小受到這些教育,不明白事理也是正常的。父母乃是生你之人,你師父乃是養你之人,當然我也知道,蘇天籁絕對不會讓你去找你父母的,但是,如果你還存有希望,你可以取尋找尋找,我聽聞冰雪宗每次收養女嬰都是由專門照管的老婆子,或許你可以問問她們。”
“老婆子?”她突然想到了什麽,點頭道:“我會去查看查看的。”
劍長明道:“快些進去吧,一直提着這小子,我也手酸了,請吧。”兩人進去,轉過一座小道,不遠處石岩凸起,再往前,是一灣清澈的小池,浮着荷萍,兩側河流穿過,上面架着一條可供三四個人走過的木橋,盡頭的岸上四間屋子并排而列,均是一式的木屋,第三間木屋前,一個婦人正在洗衣服,此時天有些冷了,旁邊有個大木桶,熱氣騰騰,顯然是熱水。
劍長明喊道:“心兒,來客人了。”那婦人擡起頭,雖然身上裹着粗衫毛衣,但很是美貌,氣質不凡,眉宇間自有一股英氣,這麽一看,卻不像是一個山村婦人了。劍長明道:“這是我的妻子,戴碧心,你叫她戴姐就好了。”戴碧心聽到,連忙迎了過來,将手中的水抖落,笑道:“剛才光兒和倩兒帶來個人,你也帶來個人。”她看到彥無常,道:“無常怎麽了?”劍長明道:“沒什麽事,就是摔了一下,”昏了過去,我看過了,休息一下便好了。這位是水牧笛姑娘。”
戴碧心拉住她的手,轉過兩圈,道:“哎喲,這麽冷的天怎麽穿這麽少?水姑娘,你冷不冷?我給你拿兩件衣服禦寒。”水牧笛正待說,劍長明笑道:“站在這裏幹什麽?我們快進去吧。”戴碧心一把接到彥無常的手,道:“來,給我,我将他放回去休息一下,這孩子,怕也是冷着了,手這麽冷。”水牧笛低頭道:“戴姐,麻煩了。”
戴碧心道:“看你樣子也不像是個無家可歸的,怎麽到這荒山野外的了?”她見水牧笛言語寡淡,欲語又止,但相貌絕美不俗,感到十分奇怪。劍長明笑了笑,卻道:“還啰嗦什麽?再站下去腿腳都冷的動不得了。”戴碧心笑了笑道:“快進,快進,屋裏還有熱茶,你們先去,等等我再過來。”
劍長明引着水牧笛去了第二間屋子,劍長明打開門,讓着水牧笛先進去,水牧笛本怕有詐,但見劍長明和戴碧心對她很是熱情客氣,也就進去了,卻不料,剛一踏進屋子,便有一人剛好要出來,兩人撞了個滿懷。
不是别人,正是黃偉清。手機用戶請浏覽閱讀,更優質的閱讀體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