左靜手裏的小龍蝦舉在半空，上面的醬汁幾乎都掉幹淨了。她和白止姿勢一緻，都張着大嘴望着左馗，看起來無比震驚。

左馗無奈地笑了笑，把左靜手裏的小龍蝦拿了過來，細心地剝去了殼後又塞入了左靜嘴裏，還幫她閉上了嘴。

“挺驚人的，是吧？”

“超?人?類？！”白止一字一頓道：“那是什麽鬼？”

“‘超社會普羅認知類人生物’。”左馗道：“這是官方的命名，而且是世界性的。英文是Over Social-cognitive Humanoid，縮寫爲OSCH。不過你們也聽得出，又臭又長，而且這個群體的主要成員其實也都是人類，所以他們就簡稱自己是‘超人類’了。”

左馗嘗了嘗手上殘存的醬汁，覺得味道确實不錯，不禁兀自點了點頭，又道：“嚴格來說，我用‘超人類’來代稱自己是有問題的，畢竟我現在不能算是常規的超人類，不過道僵先生告訴我，這隻是個民用稱呼而已，所以也沒有那麽嚴謹了。”

“道僵……先生？”白止訝道：“那是誰？”

左馗笑笑，道：“就是兩人中的那個道士。他也是個僵屍，有趣吧？”

左靜和白止又呆了半晌，不約而同地歎了聲“天”。

左馗笑道：“剛接觸他們的第一個禮拜，我幾乎每天都是在你們這樣的驚訝中度過的。老實說，他們真的是爲我打開了一扇新的大門。以前我以爲，我進到行裏來，已經颠覆三觀和認知了。而他們展示給我的東西，讓我又看到了這個世界另一個超乎想象的方面。”

“我靠……”左靜喃喃道：“這特麽玄幻片要改超級英雄片了嗎？”

左馗摸摸她的頭，又道：“我答應他們，不透漏他們過多的信息給别人。所以就不和你們多介紹了，不過他們對我很友好。道僵先生雖然是超人類，但同樣也是玄門中人。我新學會的一些術，都是他教給我的。”

“那……那個女的！”左靜急忙道：“她是龍族嗎？”

左馗猶豫了一下，點點頭，道：“是，也不是，個中原因很複雜。”

白止沉默了一下，道：“他們爲什麽對你這麽友好？不會是有所圖謀吧？”

左馗搖搖頭，道：“不止是我，他們廣交超人類。這個圈子本來人就不多，所以他們對一切能接觸到的同類都很友好，也會盡量抛出橄榄枝。”

頓了頓，左馗道：“我打算跟他們相處一段時間，見識見識那個新世界裏的東西。”

左靜和白止都有些詫異。

“什麽叫……跟他們相處一段時間？”左靜訝道：“妖街呢？我們呢？你這次回來不是找我們的嗎？”

左馗笑了笑，道：“這和我被擄走之後的經曆有關。”

左馗将自己被七童抓走之後發生的一切原原本本地講述了一遍。白止和左靜的表情像坐過山車一樣一會兒一變。

卦仙，合濁公，以及因幽雪才發生在妖街的種種事情，一波又一波地沖擊着二人的思維，沖擊到兩人幾乎無法理清這些事情。

看他們呆若木雞的樣子，左馗無奈地笑了笑，道：

“總之，我和大姐頭定下約定。在我決定出要不要追随他之前，想要先遊曆、見識一下這個世界，同時也要和她保持有限合作的關系。”

看到兩人仍舊沒有反應，左馗又道：“說起來，我除了想回妖街看看你們，還真不知道下一步要去哪。會在半空中撞上他們，讓我有了新的方向，這大概就是上天的意思吧。”

白止的思維還在忙于捋順事情脈絡的時候，左靜卻漸漸回過神來。

她仿佛明白了什麽，突然道：“所以……你……就是回妖街來看看，然後就要走嗎？”

她欣喜地猛得一拍手，興奮道：“太好了！我早就想離開這個鬼地方了！我一定要見識見識那個會變龍的女人！哇！咧！想想就好興奮！”

左馗靜靜地看着她手舞足蹈，直到左靜發現他的神情不對而漸漸褪去了那股興奮勁兒。

左靜看着左馗，笑容慢慢消失，有些心慌地維持着最後的笑意，結結巴巴道：“你……你幹嘛這麽……看着我……”

左馗望着左靜，做了個長長的深呼吸，終于道：“我并不打算帶你一起去。”

左靜的心如同掉入了冰窟之中。

她讨好地對左馗笑着，慌張卻愈發明顯：“幹……幹嘛？怎麽了？爲什麽不帶着我？”

左馗沉默了一下，歎口氣，道：“因爲你，不成熟，而且太弱了。”

左靜望着左馗，一臉的不可思議：“我……我不明白……”

“七童逃之夭夭，雪聖野心勃勃。”左馗淡淡道：“姬商澤抓你的時候，我一點辦法都沒有；七童抓我的時候，你就在邊上，我更是毫無還手之力，如果七童要抓的是你呢？如果沒有這麽多人幫我們，你我能活到現在？”

左靜望着左馗，她眼睛不停得眨着，似乎無法相信這些話是從左馗口中說出來的。

“你任性，乖戾，暴躁，做事魯莽，手段低位。你帶着殄虛，一樣隻能給幽湮和璃顔他們當工具使，自己那三招半七十二變，有起過實際作用嗎？”

左馗連珠炮似的話語，句句都像尖刀一樣，刺在左靜心上。

“我已經寵了你夠久了。”左馗道：“做人，做一個普通人，做一個平凡小城市的普通人，你靠那三拳兩腳再找個好人嫁了，足夠過下半輩子。但是繼續在這個圈子裏前行，你，太弱了。”

左靜扶着額頭，五官都扭曲在了一起。

“……我……我弱……這就是你不帶我走的理由？！”她顫抖道：“我是你累贅，是嗎？”

左馗瞑目沉吟了一下，終于睜開眼睛斬釘截鐵道：

“對。”

左靜扶着額頭，令左馗和白止都看不到她的面孔。

白止想說些什麽，微微吞了下口水，卻因爲這嚴肅的氛圍而欲言又止。

左靜的呼吸變得沉重而綿長，還帶着微弱的哭腔。

不知過了多久，她狠狠抽了幾下鼻子，雙手在臉上狠狠抹了幾下。她擡起頭，看着左馗，漏出滿是淚痕的臉還有哭得有些紅腫的眼睛。

在白止和左馗的注視下。她緩緩站了起來，道：“好。我不拖累你，你想去哪就去哪吧……”

她說着，端起了桌上的小龍蝦盤子，使出畢生的力氣，狠狠扣在了左馗的頭上。

“我！草！你！媽！的！”

小龍蝦，作料，醬料，順着左馗的腦袋流了下來，鐵盆掉在地上，摔得叮當亂響。

在店裏客人們震驚的目光中，左靜捂着嘴巴，努力擠着眼睛不讓眼淚掉下來，飛一樣地跑出了店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