左馗很是驚喜，但這股驚喜也很快就褪去。

來做生意，也不見得能平他的帳。又何況……

他看了鍾馗一眼，小心地指了指卧室，道：“要不要……請白姐出來？”

鍾馗搖搖頭，道：“白搭，她那毛病我也治不了。”

他想了一下，對白後道：“你坐鎮迎客吧，我們幾個給你掠陣。”

白後迅速從歡喜變成了膽怯。他嗫嚅着看着左馗，左馗則沖他點了點頭。

有鍾馗在，誰做門面其實無所謂。

于是乎，四人便陸續走進了前店。

在前店裏，一個身高大約一米七五左右的男人正在站在欄櫃前，似乎在把玩上面的貨品。他背對着衆人，因此左馗也不知道他在看什麽。

男人穿着白色衛衣與白色褲子，但這種白有些特别。那是一種泛着乳白色光芒的白，而且白中微微透着一點翠綠。

這種顔色，左馗自問在人間沒有見過，他很好奇什麽樣的材料做出的衣服能呈現出這種奇幻的色彩。

聽到有人進來，男人回過頭來。

那是一個年輕的男人，看起不比司谌大多少。他眉目清秀，臉頰光潔有棱角，眼神淡漠如水。

隻有一點有别于常人——他有着和衣服顔色相同的膚色，使得他整個人看起來像鍍了一層青釉。

左靜覺得很稀奇，但鍾馗和左馗都見怪不怪了。

“久候了。”鍾馗笑着招呼道：“本店店主有事外出，這位小姑娘是她的學徒，還不所熟悉店裏的業務，招呼不周，實在抱歉。”

男人看着鍾馗，一不答禮，二不說話，轉身又轉進了櫃台之間，觀賞着欄櫃上的貨物。

左靜皺起了眉頭，想要說話，被左馗攔住了。

左馗很了解，這一行的人形形色色，狀态更是千奇百怪，高冷隻是小兒科而已，不必在意。

鍾馗顯然比左馗更加老道。他見男人無視他，沒有絲毫氣惱，反而繼續笑着招呼道：“我們随時本店老闆的朋友，他不在，我們就代爲料理。您有什麽看上的物件，随時招呼我們就好。”

“聽說，六方齋能買賣任何東西。”那人突然道，吓了左靜一跳：“是不是真的？”

“理論上來說，是的。”鍾馗依舊保持微笑道：“但是，最終生意做不做，還是要看本店店主的心情。”

男人道：“那店主的心情又以什麽爲依憑呢？”

鍾馗突然沉默了一下。

左馗還沒來得及疑惑，鍾馗又笑了起來，道：“當然是以他對天道運轉規則的領悟程度來做準則。”

男人點了點頭，又不說話了。

左馗看向鍾馗，發現他有些皮笑肉不笑，心裏頓時生出許多不解。

走了幾步之後，男人又回過頭道：“我有件東西，隻是單純想做些交易，來路也很光明正大，總的來說，沒有違反世界運轉法則之處。”

他緩緩走出了欄櫃了，來到了衆人面前，眼睛在四人身上掃了一遍，才再次道：

“隻是，這東西特異的貴重，我很擔心貴點收不起。”

左靜的眼睛頓時瞪得老大，連心跳都加速起來。

按照這個人所說，他的東西已經超級牛逼，也許能平上左馗的帳也說不定！

但左馗隻是淡淡地望着他，沒有說話。

他在六方齋三年，聽過許多類似的言論。但說這些話的人，無一例外都是些不知天高地厚的淺薄之徒。

因爲，世上對六方齋背景有深入了解的人是極少的，因此隻有那些自以爲是的笨蛋才會敢在六方齋裏大放厥詞。

兄妹二人各懷心思之際，鍾馗仍舊保持着微笑，道：“但不知是何等的寶物，可否讓我等一觀，也好看看到底收不收的起？”

男人不說話，将手伸了出來。一團玉色光暈暴起，一根形狀不太規則、偏八楞柱體的長條形物件出現他手中。

物件的顔色和男人的膚色以及衣服也同樣是一種顔色。這種顔色出現在一個物件上，倒是顯得很漂亮，透露出一種翻着光澤的梅子青。

乍一看，整塊東西像是一大塊玉石。

左馗看了，有些疑惑。這東西看起來平平無奇，他不知道有什麽價值。

左靜就更不了解了。她仔細盯着東西看了半天，也看不出個所以然。

兩人都望向鍾馗，卻雙雙愣住。

鍾馗盯着物件，目光變得深邃，臉上的笑容也罕見的收斂起來。

兩人從見到鍾馗以來，都沒見過他這麽嚴肅，嚴肅得兩人都不敢打擾。

鍾馗不說話，盯着東西沉默不語。男人就這麽耐心地拿在他面前，對鍾馗的沉默毫不在意。

不知過了多久，就連左靜都替男人感到累的時候，鍾馗終于開口，道：

“原來閣下賣的是骨玉。”

男人第一次露出微笑，道：“不愧是六方齋，真有識貨的人。”

鍾馗笑了笑，但左馗聽得出他的笑聲并不爽朗或是幹脆，而是仿佛隐藏些什麽。

“骨玉這東西，世所罕見，我怎麽知道是真是假。”

男人聳聳肩，道：“您大可驗一驗。”

鍾馗輕輕蹭了蹭下巴，最終點了點頭，道：“那……能先給我看看？”

男人看鍾馗說話無比小心，幹脆将物件一扔，被鍾馗接在手上。

鍾馗看了看東西，道：“這麽珍貴的動心，您不怕我給您換了？”

男人道：“别的店，也許會，六方齋不會。”

鍾馗點了點頭，又道：“您想要什麽？”

男人突然露出一個狡黠的笑容，道：“您店裏的全部。”

左靜和左馗同時猛烈地咳嗽起來。

這是多大的口氣！

鍾馗想了一下，道：“您還是想太多了，即便是骨玉，也換不得六方齋中的所有東西。”

頓了頓，鍾馗又道：“不過，如果東西是真的，這店中的東西倒是可以任你随你挑選一些。”

男人思考了一下，最終道：“好，那就先驗貨，我們再讨論價格吧。”

鍾馗歪歪頭，一副深以爲然的樣子。

“那麽，我等失陪一下，馬上回來。”鍾馗道。

男人也不答話，坐在了櫃台前，一副百無聊賴的樣子。

“你們兩個，跟我來。”鍾馗招呼了左馗和左靜道，說完就迅速走入了後院之中。

左馗走在最後，交代了白後好好招呼客人，便也要離開。

“這是你寫的麽。”

男人突然道，惹得左馗一愣。

他轉過頭，看着男人舉起一張紙來，上面是左馗前幾天寫了無數次的兩組數字：“528082407，704280825。”

左馗呆了一下，下意識地點了點頭。

男人點了點頭，拿着紙仔細端詳，不再理會左馗。

左馗又站了一會兒，他期待地望着男人還會說些什麽。

可惜，直到鍾馗叫他，男人也沒再說話，左馗隻得悻悻地回後院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