讓幽冥打住了話頭,似乎幽劫受刑的那一幕有又出現在了他的眼前。他對着左馗無奈地笑了一下,歎着氣拔出幾棵雜草,扔出了崖邊。青草在無風的青空中緩緩墜落,很快就消失在雲層中。
“那……後來呢?”左馗道。
幽冥一愣,道:“什麽後來,死了還有雞毛後來?”
“大姐頭怎麽樣了?”
“我們聊的是劫師兄的事,雪丫頭的事是後話了。”幽冥皺着眉道,不過他很快又舒展了眉頭,對左馗神秘地一笑:“況且,你也沒有時間繼續往下聽了。”
左馗一愣,道:“神麽意思?”
幽冥道:“你的元神再這麽融合下去,你就真的要完蛋球了。”
左馗望着他,呆了片刻,最後卻笑了起來。
隻是笑得很無奈罷了。
“那又怎樣?”左馗道:“你剛剛就已經說過這件事了。即便如此,我們又能如何呢?如果我能救自己我早救了,您已經失去了力量,應該也幫不上我的忙吧。”
他說着,也站起身來,陪着幽冥站在崖邊,釋然道:“火兒爲了救陸之道他們,可以犧牲自己,我從答應她的那一刻起,也就做好了把命交出去的準備。”
左馗突然又歎了口氣,凄然道:“隻是,我還很難過。雖然我知道火兒這麽做,是舍生取義,可是……”
他哽咽了一下,沒能繼續說下去。
幽冥看他的樣子,有些不忍地拍了拍他的肩膀,陪着他沉默了片刻才道:“你收拾一下心情,現在還不是認命的時候。”
左馗蹭了蹭濕潤的眼角,漫不經心道:“不認命也不行了啊,我還能怎樣?”
幽冥皺眉道:“小子,你妹妹還生死未蔔,殺白止和易山盡的人還在逍遙法外,你難道不想去了結這些事情?”
“怎麽可能不想?”左馗道:“可還是那句話,我能怎樣?”
幽冥扳着他的肩膀,把他轉了過來,表情凝重道:“打起精神來,還不到山窮水盡的時候。”
左馗無神的雙眼突然亮了一下,他猛地反抓住幽冥的手,哆嗦着道:“你……你有辦法?”
幽冥的手突然松懈了力道,他有些爲難地撓撓頭,道:“老實說,是個把握不高的主意……”
“死馬當活馬醫啊!”左馗高喝道:“要怎麽做?要怎麽做?!”
幽冥道:“咱倆得通力合作一把。”
“聽憑吩咐!”
左馗像抓住了救命稻草一般,毫不猶豫地答應了下來。他内心狂喜,希望像黑暗中的一縷陽光,似乎瞬間爲他充入了巨大的力量。
幽冥被激動的左馗搖晃得快要散架了,他不耐煩地扇了左馗一巴掌,大喝道:“你冷靜一點!我現在需要你冷靜,需要你能夠集中精力!”
左馗慌地不住點頭,但他始終無法按捺自己激動的心情,隻得不住的快速呼吸。
幽冥幹笑了一聲,道:“你這是要生啊?”
左馗想敷衍地笑笑,卻又激動又要快速呼吸來平複心情,整個人因爲同時要做太多事情而抽搐了起來,吓得幽冥怕他瘋掉,趕忙讓他專心做呼吸。
很快,左馗長長的出了一口氣後,終于平靜了下來。他睜開眼睛道:“要我怎麽做?”
幽冥道:“想要解除困境,隻有一個辦法,就是你來攪動劫師兄的神思,讓他來到這裏,我或許有辦法讓他把身體還給你。”
“我要怎麽做?”
“你肯定會冥想入定吧?”
“是,入六方齋後,易老闆教我駕馭精神力的基礎訓練,就是打坐冥想。”
幽冥滿意地點點頭,道:“你聽好了,從現在開始,你要開始冥想,冥想那些最能讓你集中精神的事情。你妹妹,你父母,榴火夫人,還有我不管是你在乎的哪些東西,你要拼命去思考那些對你最重要的東西,以此來幹擾正在慢慢和劫師兄融合的精神。他感應到幹擾之後,必然會知道發生了什麽,也就一定回來這裏找我們。”
左馗如搗蒜一般點着頭,但他很快有皺起眉道:“你既然有主意,爲什麽不早說?”
幽冥沉默了一下,攤開手無奈道:“說實話,這是剛剛說起劫師兄怎麽死的時候突然冒出的想法,而且我也不知道行不的通。另外,我需要你了解一下他的平生,以有準備。”
左馗一愣,道:“準備什麽?”
幽冥道:“你們的精神現在正在融合,劫師兄的思維一定會沖擊你,而且會以摧枯拉朽的力量碾壓你,知道他的經曆,對你适應和對抵抗沖擊有幫助。但你千萬不要嘗試去對抗,一定要堅持住,我們的目的是幹擾到幽劫進來,并不是打敗他,你做不到的。嚴防死守,千萬不要反擊!”
左馗略一沉吟,鄭重地點了點頭,道:“還有什麽吩咐。”
幽冥凝重地皺起眉頭,蹲下身子和他四目相對,鄭重其事道:“這是一個非常艱難,幾乎不可能完成的事情,但我們現在隻有這一條路可走。如果你失敗,咱倆就全完了,拜托你了,加油!”
左馗再次十分用力地點了點頭。他迅速地盤腿坐下,準備開始冥想。然而他剛要閉上眼睛,卻又睜開了。
他狐疑地望着幽冥,道:“‘咱……倆’?你現在這個樣子,就算我失敗也波及不到你吧?”
幽冥搖搖頭,道:“你這小子又犯蠢了,如果你失敗了,就代表劫師兄徹底重生。以他的秉性,必将掀起新一輪的複仇浩劫,到時候生靈塗炭,六界一定又會大亂。”
頓了頓,幽冥又道:“又何況,現在天上地下,能制住拿着廣道筆的劫師兄的人,應該已經不存在了,所以你的成敗決定了這個世界的走向,還有無數生靈的生死存亡,你明白嗎?”
幽冥最後狠狠在他肩上拍了拍,一字一頓道:
“靠你了,小子。”
左馗望着他,凜然道:“定當竭盡全力。”
幽冥點了點頭,不再理會他,重新坐回了石桌旁,表情凝重地盯着左馗。
左馗深深地吸了一口氣,緩緩閉上了眼睛,開始冥想。
對于冥想,左馗已經很熟練了。他的五感很快就陸續消失,他感到自己的身體漂浮了起來,至于虛空之中。
他努力回想過往的一切,關于左靜,關于父母,關于少年時的乖張與混沌。
左馗感到五味雜陳。
蓦的,左馗感到了巨大的超重感,仿佛要将自己的身體壓碎一般。無數個聲音在他耳邊想起,它們嗡嗡作響,漸至令人暴躁的轟鳴。成片成片他沒有見過的畫面在眼前出現,重疊、混亂,晃得左馗産生了強烈的嘔吐感,然而他卻無法将它們屏蔽,連最簡單的閉眼不看也做不到。
左馗很痛苦,痛苦地希望能有人一刀了解自己才能解脫。
他發出尖利的哀嚎,那是一種仿佛喊破嗓子才能得到舒緩的叫嘯。很快,血液随着他的尖嘯噴湧而出,巨大的肉體撕裂的感覺讓左馗渾身都抽搐起來,這尖嘯卻又如泥牛入海一般,被周圍洪流般的混亂轉眼吞噬。
左馗感到撐不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