包括左馗在内,所有人望着榴火果緩緩飛入左馗的口中,并且有一股看不見的力量,幫助左馗吞咽。他的喉結蠕動了一下,而他自己卻沒有任何感知。
周圍一片寂靜,隻有盤古卵運轉的聲音充斥在肉窟之中。鬼差們盯着左馗,他們或是疑惑,或是期待,都默契地一語不發。
然而半分鍾過去了,卻什麽都沒有發生。
左馗躺在地上從焦灼到迷茫,再變成驚慌和痛苦,這複雜的轉變隻在須臾之間便完成了。
在榴火果飛出來的一瞬間,左馗已然領悟了榴火夫人的意圖。他想阻止,卻有心無力,隻能眼睜睜看着榴火夫人進入自己的身體。
過多的情緒和這突兀的變化令左馗無暇感知,他覺得大腦一片空白,似乎對一切都麻掉了。
他的心很疼,但複雜的情緒又沖淡了他的悲傷。
左馗欲哭無淚,唯有望着天空發呆。和榴火夫人不多的相處時光開始一幕幕在眼前劃過,左馗感到自己再一次落入了虛空,屏蔽了外界。
真……難過啊……
他想。
然而,其他的鬼差們并不明白事情是怎麽一回事。在他們來看,左馗的袖子裏突然飛出了什麽東西,然後又落進了他的口中,結果卻沒有任何變化,原本安靜的衆人頓時又聒噪起來
躺在地上的陸之道首先發話。鬼差們突然安靜然他十分疑惑,他高聲道:
“怎麽回事?出什麽事了?!”
大腦袋吞了下口水,看起來詫異也沒有退去:“這個……這個小鬼他……他袖子裏飛了個東西出來,然後飛到他嘴裏給吞下去了。”
陸之道一怔,急忙道:“然後呢?”
“然後……”大腦袋有些爲難道:“然後……到現在就沒再有什麽變化了……”
“啊?!”陸之道又氣的大吼起來:“這什麽意思?”
“我們也……”
“稍安勿躁。”謝必安眯着眼睛,幽幽道:“此必左馗于太虛内所爲,不會沒有用意的……”
馬臉打了個響鼻,暴躁道:“我們等得了嗎?盤古卵就要炸了!”
在鬼差們再一次響起的吵嚷中,謝必安一語不發,隻是死死盯着左馗的身體。
蓦地,他眉頭一抽。
左馗的身體,似乎抽動了一下。
左馗對此,并沒有直覺,
如果說,之前他知道自己即将死亡的時候,那種虛無感隻是一種意識的剝離,那麽現在,他似乎真的掉進虛空之中了。
他聽不到鬼差們的聲音,感覺不到身體的變化,視野裏隻有陰暗的天空漸漸化成的一片茫白。
左馗突然意識到,這不是錯覺。
他努力集中自己的精神,卻無法改變這種狀态。
左馗開始驚慌起來。
怎……怎麽回事?!
他在心中呐喊,隻是并沒有人回答他。
突然,一片茫白的視野中,似乎發生了一點變化。
在左馗的視野中心,有一道波紋輕輕向外擴散開來。
左馗還沒明白是怎麽回事,又一道波紋生了出來,并緊随着前者向外擴散。
緊接着,第二道,第三道,第四道……
仿佛茫白之中有什麽東西真開始拼命地攪動,波紋産生的速度越來越來越快,在左馗的視野中呈現地越來越秘籍。
很快,這片茫白就好像沸騰了起來。波紋的起伏越來越大,波紋之中又伸出波紋。
左馗覺得自己要犯生理性的密集恐懼症了。這混亂又狂野的視界令他開始暴躁起來,同時又壓抑地他感到無法喘息。
很快,這混亂的波紋視界開始支離破碎。交錯的波紋化成了顆粒狀,成片成片的在茫白的背景上剝離下來。而波紋玻璃後,顯露出的卻是黑白交錯的一副圖像。
終于,視野的中心出現了大片的漆黑,黑色的邊緣是一團棕色的環形,而環形之外,又是無盡的茫白。
這茫白和剛剛的純白有所不同,它看起來很像……眼白的顔色。
左馗突然意識到,這是一隻眼睛?
這眼睛緩緩地變小,左馗的視野裏也漸漸出現了一張面孔。
那是一張冰冷的面孔,但卻絲毫遮掩不住他的俊美。它的皮膚如羊脂玉一般白皙,眼神卻如尖刀一般淩厲。
薄唇,劍眉,高挺的鼻子似乎能反出光來,頭發看似不修邊幅,卻又淩亂地恰到好處,和這張臉完美地搭配在一起,顯得相得益彰。
你是……誰?
一個陌生的聲音陡然在左馗心中響起。
左馗吃了一驚,他以爲是這張臉的主人在說話,卻沒有看到他的嘴動。
這是哪?我爲什麽會在這裏?
那個聲音又道。
我……我不知道!
左馗急忙在心裏回應道。
我也不知道是什麽情況!我不認識你!我……
他的聲音越來越小,最後徹底消失了。
左馗詫異并且慌張,他感到自己的回應似乎被什麽力量給抹除了,仿佛自己本來在心中張開的一張嘴被人給捂住了。
緊接着,他覺得身體開始有了重量。這重量不斷加大,好像什麽東西正在将他向下吸取。
四肢,無感,一切都再迅速恢複,而身下的吸力也在不斷變大。
突然,視野中出現了碧藍色的天空和無數的雲團。他們在左馗的視野中正在急速變遠、變小,身後的重力還在不斷加大。
左馗驚慌地叫出聲來。
“啊……啊啊啊啊!!”
他又驚又喜。
喜的是,他終于能夠發出聲音來了。驚的是,他還在不斷向下墜落。
随着左馗尖利的嚎叫,他突然感到身後的吸力消失了。下一秒,他感覺自己的雙腿結結實實地站在了地面上。
這一切來得太快,左馗根本沒有從驚慌中反應過來的時間。
他雙腿一軟,跪倒在地,捂着胸口大口的喘息着。
地面上全都是青草。左馗詫異地抓了一把青草,想确認一下這一切到底是不是真實的。直到他把青草從土裏拔了出來,這手中實實在在的分量和鼻子裏問道的泥土芬芳,才讓他感受到了現實。
他牛喘着,把雜草丢到了一邊,一下子癱坐到了地上。
左馗頭顱低垂,本該隻有雜草的視野中,卻突然出現了一雙腳。